2016年1月31日 星期日 上午8：37

“专访已经敲定了！”安德烈娅在录音棚里大声说，让所有人都听见。“我需要罗里明天早上6点之前在伍德希尔监狱布置好收声设备和灯光，现场信号源从7点开始，我们做一个全天候直播！”

“达米安·儒歇已经是一个月前的老新闻了。”她的主编说，端着咖啡从隔壁办公室里出来。

“相信我，”安德烈娅嫣然一笑，“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哦，我见过你这个表情，”她的上司笑着说，“这次你又把谁坑了？”

“这次没有。他们都准备好了。”

“警卫！”儒歇喊道，“救命！帮帮我！”他绝望地嚷道，周围的地面已经被鲜血染成了酒红色。人群开始聚集，他捂住凯利的伤口。“警卫！”

一位经验丰富的狱警冲过拥挤的活动场地。

“退后！”他对正在聚集的人群大喊，同时呼叫医护人员。“都退后！你留下，”他命令儒歇道，看出后者是在帮忙。“我需要一个医生，场地也需要清理。他流了很多血，看起来是被刺伤了，”他转头问儒歇，“怎么回事？”

“我什么都没看见。”儒歇别无选择，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遵守监狱里的游戏规则。在他的双手之下，凯利痛苦地扭动着身体。“你不会有事的。”儒歇向他保证，血已经开始从凯利的袖口渗出。

警卫队到了，把囚犯驱散开，让医生察看他的病人。

“我们得赶紧把他送到医疗站去！”医生对狱警说。

儒歇用满是血污的双手抱住头，按照命令留在原地，和囚犯们一起无助地看着他唯一的盟友被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

巴克斯特正在泡澡。今天轮到霍莉去探视，她希望这可以帮助儒歇提振精神。她终于有空和托马斯待上一整天，后者早早便穿着一件廉价T恤出现在她家门口，他胸前写着：

I ♥ LONDON（我爱伦敦）

巴克斯特理所当然拒绝穿这情侣T恤中的另一件，不过还是同意了他的计划——探访本地居民千方百计希望避免的所有坑人景点。

他们戴着花哨的帽子和手套，在寒风中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进入伦敦塔，然后到白金汉宫外面自拍。在硬石餐厅吃过午饭后，他们到肯辛顿宫的庭院里散步，手里拿着外带咖啡取暖。这个景点提醒人们，尽管恐怖、死亡和种种恶毒侵蚀了它的根基，但这座历史悠久、风光迷人的城市仍能够在风暴中坚挺、转危为安。

在巴克斯特发现托马斯放在她枕头上的黑色小盒子之前，这都堪称是她记忆中最美好的一天。她试着戴上订婚戒指，感觉如释重负。她闭上眼睛，把头没入水中：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坐在安静的角落里吃饭，儒歇觉得很孤独。他故意拖慢前往食堂的脚步，以减少在里面停留的时间。纳粹分子们在他们一贯的座位上看着他，但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因为一个不小心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黑人囚犯打开了他们身上种族主义的疯狂开关。

充分利用这短暂的喘息时间，儒歇努力吞咽着食物。但他感觉不到一丁点饥饿，不是因为下巴疼痛，而是因为内疚。下午3点时，他去了探视大厅，希望可以看到巴克斯特。但当他看到霍莉焦虑的脸庞时，他便转身走开了，因为实在不忍心让她看到自己如此悲惨的模样。现在他觉得后悔，推开了饭盘，静静坐着，看着人们一个个离开食堂。

坐在那张桌的纳粹分子们是最后一批离开的。不那么有种的纳粹分子不自觉地跟在他们老大身后，把其他囚犯推到墙上，显示自己的英勇，以谋求老大的宠爱和更高的职位。

儒歇平静地从裤带上取下一块叠好的面巾纸，在膝头打开，拿出那片血迹斑斑的塑料碎片。他拿起托盘，慢慢地走到空桌子之间，停下来，把那块碎片放在纳粹分子聚集的那张桌子的长凳上。

然后，吹着轻快的口哨，他跟他们一起走出食堂。

到家时，克里斯蒂安的心情非常愉快。

他把前门关上，在反锁时停了一下，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不必要的习惯。他设置好警报系统，大步来到月光笼罩下的客厅，看着雨点打在窗户上。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来到自己最喜欢的椅子前，安然地坐在自己“宫殿”的正中央。

尽管并不是自己原定的周末安排，克里斯蒂安还是按照约定，为安德烈娅·霍尔安排了那次本不可能的专访，并为释放威廉·福克斯提交了初步文件。他已经把那部存有录音文件的手机列为证物，并安排了一次符合程序标准的紧急会议，讨论巴克斯特探长涉及的问题。他还和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德文·辛克莱取得了联系，这位探员的任务就是调查惨痛失利的卢卡斯·基顿一案，这不是一项令人愉快的工作。他既与辛克莱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同时又表示希望自己的努力可以得到官方的肯定。

无论那个顽强的记者能从儒歇嘴里问出什么，这都只会进一步巩固对他的指控。

抿了一口苏格兰威士忌，克里斯蒂安拿出棋盘，放在咖啡桌上，兴致勃勃地调整自己的棋子与敌方棋子的位置。一切尽在掌握，除了……

基利安·凯恩和他的手下们仍在寻找奥恩·肯德里克的下落，此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三十多年间，他从未抛头露面，讲述那个有关黑心警察和失踪的数百万美金的离奇故事。

他无关紧要。

克里斯蒂安长舒一口气，端起酒杯，向棋盘敬酒。“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