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瓮《田中怪谈:乡野山间的妖怪故事》|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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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怪谈:乡野山间的妖怪故事》
蓝瓮

耳边传来两三个小孩的歌声。顺作他们的左手边有个像是宅邸旧址的空地,小孩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还有很多高度不输成人身高的大瓮,也倒放在空地上。

“咦?这是什么?”女人指了一下,顺作便认真思考了起来,最后推想可能是染坊用的瓮。

格子门缓缓地开启,接着便有人走了进来。顺作拿着酒杯,望了坐在眼前那个脸施白粉、眼角带着几许忧郁的女人一眼,就转向右前方,往玄关处张望——玄关那扇脏脏旧旧的格子门,在阴暗的天色中格外醒目。

“会是谁呢?”

顺作心想:“我悄悄地搬到这里,风声没走漏给任何人。现在才过了一天,怎么会有人找上门来?该不会是他吧?”他轻轻拉开纸门,看到一张蜡黄小脸出现在门外。

“你在啊?”

原来是被他偷偷摸摸地像遗弃小狗般抛弃的父亲。

“嗯。”

顺作不敢看父亲的脸,但一方面又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自己为了不让风声走漏,已经这么小心翼翼,连拖车都刻意找了远处的,为什么父亲还会知道?

“我听说下了电车之后,要走十丁[1]左右,结果这根本就是将近一里嘛!哎哟喂呀……”

老人身穿一件脏得看起来像灰色的白底细直纹单衣[2]。他关上了拉门,蹒跚地走到茶几旁坐下。

“你还真有办法,竟然找得到这里。”

顺作无可奈何地说完,看了看父亲的蜡黄小脸。这时,他发现父亲左眼的上眼皮肿成一片青紫。

“是前面那家车行的老板来问我的。因为你偷偷搬走,我去参拜大师寺之后回到家,东摸西弄一阵之后,车行的老板就找上门,说:‘你儿子真是个不肖子!竟然抛下老父跑路了。这得报警才行,我和你一起去。’我说:‘那可不行。他做生意不太顺利,有点状况才搬走的,千万别报警啊!’这才把他打发走。”

“当然要把他打发走呀!这么不景气,我欠了一屁股债才跑路,警察找上门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是啊,是啊。所以那个老板要我到他家去,我都没去。”

“真是多管闲事。”

“是啊,我也很气啊!他说:‘你和你儿子是不好,但那个女人更糟糕。她可是个在青楼游走过的狠角色呀!只要身边有老爷在……’”

有个女人露出刚梳好的圆髷[3]发型,上面系着一条红色手柄[4]。她原本只盯着火钵里的火,对这位父亲连正眼也不瞧一眼。这下子她气得破口大骂:“反正我就是个在青楼游走过的狠角色嘛!”

父亲急忙解释:“别发火,别发火。你搞清楚,说你坏话的不是我,我只是转述车行老板说的话……”

女人恶狠狠地瞪着老父亲的脸。他那肿成一片青紫的左眼发着青光。

“都是你多嘴。谁叫你跑来把车行那个傻瓜说的话又说一次?”

顺作对这个跑来说三道四,惹火家里女人,还得意扬扬的不速之客,简直是恨之入骨。

“那、那、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是我不好。但我也是因为听到人家说了这位姑娘的坏话,才一时气恼,跑来说这件事。我就是被惹恼了,所以车行老板邀我去他家,找我去吃饭,我都没去。”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车行的年轻伙计,有人认识拖车行那些小伙子啊。”

“原来如此。”

顺作心想自己已经安排得保密到家,竟然还是走漏了消息,气得火冒三丈。前几天搬家时,在路上遇到熟人,害他搬家的事曝光,这也让他很恼火。

“还好我很快就听到消息。我顾着忙东忙西,那些外人就开始到处说三道四,这位姑娘实在太可怜啦……”

顺作像是要压过老先生说的那些话似的,大声吼他:“你给我听好,现在你做的事,就是在找麻烦。你打算没完没了地讲到什么时候?”

老父亲发青的左眼,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他盯着这个不肖子的脸,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通风报信是我不对啊?既然不对那我就不说了。你毕竟也年过四十了,是个有想法的男人。我什么都不多说,只要你顶天立地,别做那些会落人笑柄的事就好。”

这时,女人站了起来,仿佛是在说自己已经待不下去似的。她在单衣外面披上了一件华丽的外衣,将阴郁的屋子里装点得满室生辉。这让顺作注意到了她的举动。

“你要去哪里?”

“我出去一下。”

“去哪里?”

“就出去一下。”

“吃过饭再去吧?我也一起去。”

“但我就是想出去走走嘛!”

“那我也去散步。”

“家里怎么办?”

“有人看家,没事的。”

“是吗?”

顺作起身看了看他的父亲。

“你要是肚子饿了就先吃点饭,我去去就来。”

“没事,没事,你尽管去。我很晚才吃过东西,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女人先走向身后那个放在墙边的梳妆台,稍微蹲下照了照镜子之后,便往玄关走去。顺作见状也跟了上去,就像是被她拖走似的。

顺作和女人穿过郊区电车那个没设栅栏的平交道,走进一条沿途夹杂着民宅和田亩的路。

原本乌云满布的天空,开始透出些许缝隙。黄昏的西边天空,被熏成了桦木色。围着竹篱笆的人家,篱笆边开了几朵大波斯菊,田边一隅则有着结了穗的芒草。

“还真伤脑筋呀!”

“很伤脑筋啊!”

“搬到乡下去吧?”

“说的也是。”

“乡下总不会三天两头找上门了吧?”

“很难说,毕竟我们都已经保密成这样,还是被他发现。”

“说的也是。”

“除非我们找个洞穴躲起来,否则他还是会追来的!”

“是啊!还真想找个地窖躲起来。”

“对呀!”

耳边传来两三个小孩的歌声。顺作他们的左手边有个像是宅邸旧址的空地,小孩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还有很多高度不输成人身高的大瓮,也倒放在空地上。

“咦?这是什么?”

女人指了一下,顺作便认真思考了起来,最后推想可能是染坊用的瓮。

“好像是染坊用的瓮。”

“好大喔。”

“染坊用的瓮的确都很大。”

“要不要过去看看?”

“好啊。”

两人转往空地走去。这片空地上稀疏地长了一些杂草,还有虫鸣声不绝于耳。刚才说的大瓮,总共有十五六个之多。

“小孩要是跑进这些瓮里,恐怕就出不来了吧。”

“应该是出不来吧。”

“重吗?”

“谁知道。”

顺作不知在傻傻地想着些什么,回过神来之后,又走到附近的一个瓮旁,朝着收窄的底部用力推了一下——瓮虽然很重,但这么一推,还是让瓮往侧边倒了一下。

“要是小孩被丢进瓮里,真的会出不来吗?”

“谁知道。”

顺作一边说着,一边离开瓮旁,四处张望了一番——他在注意有没有人看到他做了什么事。

女人盯着顺作的一举一动,不发一语。

“走吧。”

两人步出空地之际,四下已是日暮时分。

“喂,”顺作依偎在女人身边,低声地说:“回家去把麻烦人物带过来吧!”

女人也低声地回答:“这样好吗?”

“好得很。”

顺作和女人回到家,老父亲还孤零零地坐在当初的那个位置。

“哎呀!回来啦,回来啦!”

顺作听了父亲这句话之后,接着说:“我想去寄席[5],所以回来叫你。你要不要去?”

“哦?要带我去寄席喔?真是太求之不得了。有什么表演吗?”

“有落语[6]啊。”

“这样啊。那姑娘你也要去吗?”

“要去啊。”

“那太好了,真的要带我去吗?”

“那我们吃过饭再出发吧!爸,你吃过了吗?”

“我吃不下。今天很晚才吃过荞麦面,要是等会儿饿了,就回来再吃吧!你们吃就好了。”

“那我们吃吧。”

两人吃起了饭,老父亲则是默默地坐在一旁。

餐后,三人一同出门。家户门灯稀疏的街头,显得特别暗。老父亲跟在两人身后,缓缓地前进。

三人一语不发地走着。郊区线的电车铁轨旁,亮着一个又一个的电灯。一行人越过平交道,继续往前走。

四下虫鸣不绝于耳,天空满布着乌云。他们三个人就这么往那块空地走去。

“我们穿过这片空地吧!这里比较近。”

顺作说完,望着紧跟在身后的父亲。

“好啊,好啊,抄近路很好。”

三人往空地里走去。走到瓮旁时,顺作停下了脚步。

“爸。”

“怎么?”

“我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事?”

“你蹲下来一点。”

“好。”

老父亲就地蹲了下来。女人偷瞧了他的脸,觉得那个肿起来的左眼,看上去就像是发着青光。顺作几下子就用手里的东西,把老父亲的小脸给包了起来。老父亲连一声都没吭。

“咿咻!”

女人喊着,并冲上去抱住老父亲;而顺作则是整个人紧抱着旁边的大瓮。

“嘿咻!”

瓮里发出“呜……呜……”的呻吟声。

顺作和女人匆忙跑离瓮旁。

两人回到平交道。电线杆上亮着的灯光,朦胧地照着他们的身影。

电车的声响从近处传来。

“电车来了。”

顺作让女人走在前面,两人打算跑步穿越铁轨。没想到女人突然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前扑倒。顺作大吃一惊,急忙想把女人抱起来,却发现地上竟空无一人,根本不见女人的踪影。顺作吓坏了,心想自己是不是眼花,正打算再定睛看看之际,右边驶来的电车,把顺作整个人撞飞,让他当场失去意识。

顺作头部有些撕裂伤,右手也骨折,被送进了附近的医院。

隔天,顺作终于恢复意识,便找人去他家,把女人叫来,没想到去的人竟说女人不在家,而她也没在医院露面。顺作心想女人该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吧。比起女人的安危,顺作更担心他的罪行曝光。

隔天,护士带了顺作不认识的两个男人过来。从言行举止看来,这两个男人八成是刑警。顺作全身发抖。

“我们是警察。你是不是原本住在芝地区的滨松町×××号,大前天才搬到这里来?”

“是的。”

“为什么你父亲没跟着一起搬过来?”

“我有很多苦衷。我做生意有些周转上的问题,所以才悄悄地搬到这里来,没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我爸也知道,你们可以去问他。”

“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

“看来你还不知道,你父亲在你搬家当晚,陈尸在你先前的那个住处的二楼。”

“啊?”

明明昨晚才亲手把老父亲推进瓮里,怎么会大前天晚上就死了呢?这也太诡异了吧?但顺作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

“你觉得你父亲为什么会暴毙?”

“我、我在新宿一带开咖啡馆失败后,就到处搬家。这一点我爸也知道。”

顺作对这桩诡异的秘密左思右想,却仍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警察又找他侦讯了几次,他才知道父亲的遗体已经火化了。

过了三个星期,顺作总算痊愈出院,正打算回家时,不知不觉竟又走到了那片空地。仔细一瞧,空地上聚集了好多人,不知道在围观什么。顺作虽然害怕,却还是忍不住想一探究竟,便硬着头皮地走过去,往人群里一看——地上倒着一个瓮,旁边躺着一具腐烂的女尸,身上穿着一件顺作很眼熟的外衣。顺作看了一眼之后,当场就昏倒了。


注释:

[1] 一丁约为110米。译者注。

[2] 单层无内里的和服。译者注。

[3] 早期日本女性梳的传统发型,常见于已婚者。译者注。

[4] 日本传统发型用的一种发饰。译者注。

[5] 表演说书等传统大众娱乐表演的场馆。译者注。

[6] 日本传统曲艺形式,类似单口相声。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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