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拼布娃娃》|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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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布娃娃》
第三章

2014年6月28日 星期六 清晨6:09

巴克斯特和埃德蒙兹已经在伊丽莎白医院的主接待区等了十几分钟。看上去很轻薄的百叶隔门挡住了咖啡馆和W.H.史密斯书店共用的入口,巴克斯特看着不远处“嚼嚼怪”薯片的广告,胃里开始发出咕噜声。最后,一个肥得有些病态的警卫踱到了柜台边,接待处一个看上去不怎么友善的女人指了指他们这边。

“喂!”她朝他们这边招了招手,像是在招呼一条狗,“杰克要你们到这边来。”

那个警卫的肩上显然有块薯片。他领着他们两个步履蹒跚地走向电梯。

“我们的事挺着急的。”巴克斯特忍不住大声说。要命的是,这显然使这个男人的步伐更缓慢了。

他们乘坐的电梯抵达地下室时,这位警卫才第一次开口说话。

“‘真正的’警察不会放心把看门这样的复杂任务交给像我们这样低阶的安保人员,他们会直接接手。许多好事都归他们。”

“犯人尸体被送到停尸房后,一直都由安保人员看守吗?”埃德蒙兹客气地问,试图抚慰这个满腹怨气的警卫。他们一起走向幽暗的通道时,他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这只是我的猜测。”那人故意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那个警察也许认为这家伙反正已经死了,不再是个威胁了。不过就像我说的,这只是我的猜测。”

警卫沾沾自喜于自己那点小聪明。埃德蒙兹瞟了一眼巴克斯特,以为她会摇头或责备他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为他辩护起来。

“我的同事其实是想从你这里问出停尸房是否安全。”

他们在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双扇门前停下来。警卫傲慢地用粗大的手指敲敲窗上那张小小的贴纸——“禁止入内”。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啊,亲爱的?”

巴克斯特经过这个讨厌的人,推开门让埃德蒙兹进去。

“谢谢,你真是最大的……”她在那个警卫面前砰地把门关上,“狗屎。”

与那个不友善的警卫相比,停尸房看管人非常友好且效率极高,他五十出头,口音柔和,修剪得完美无瑕的小胡子和他那头灰发相得益彰。他只用了几分钟就找到了纳吉布·哈立德的档案和电脑存档。

“他们把他送到这儿来解剖时我不在,但根据解剖结果,死亡原因是河豚中毒。在他的血液中检出了毒素。”

“那么这个河豚——”

“河豚毒素。”这位看管人纠正道,但并无屈尊俯就的意味。

“啊,是的。这是什么毒素?怎么中毒的?”

“一种自然生成的神经毒素。”

巴克斯特和埃德蒙兹茫然地看着他。

“河豚有毒,他可能吃过。河豚毒素致死最常见的原因就是吃了河豚肉。对某些人来说,河豚也许是一种美味,但我宁愿吃费列罗巧克力。”

巴克斯特的胃部又是一阵抽搐。

“那么,我回去向头儿汇报时,就说一条鱼让火化杀手送了命?”她轻描淡写地问。

“我们一直在进行提取分析,”他抱歉地耸耸肩,“河豚毒素还可能有其他多种来源,如海星、蛇……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还有蛤蟆……”

他似乎并没有说服巴克斯特。

“你们要看一下尸体?”看管人愣了一下后问。

“拜托。”巴克斯特回答。埃德蒙兹还从来没听她说过这个词儿。

“我可以问一下理由吗?”

他们向着嵌入墙里的巨大的、漆过的金属冷冻柜走去。

“为了确认他的脑袋是否还在。”埃德蒙兹说,一边在笔记本上涂写着什么。

看管人看着巴克斯特。他原指望她会笑一下或者为她同事的黑色幽默道个歉,但她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他有些慌张地指了指最下层那个抽屉,轻轻地把它拉出来。他们三个屏住呼吸等着这个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出现在他们面前。

皮肤发黑的腿和脚上布满了老伤疤和烧伤的痕迹。接下来露出的是胳膊和腹股沟。巴克斯特不安地看着他失去两根手指的左手,想起沃尔夫从满地是血的拘留室出来的那个夜晚。她第二天对着询问她的上司声称对此事一无所知。

当胸部出现在灯光下时,三人凝视着那一道道伤疤,那是他在被沃尔夫暴打后做过的一系列手术留下的印记。最终,抽屉咔嗒一声完全拉开了。他们看见自己扭曲的影子倒映在金属板上,占据了原本应该属于脑袋的位置。

“该死!”

沃尔夫在苏格兰场主入口外走来走去,紧张地看着威斯敏斯特中心地带占地近八千平方米的高耸的玻璃塔楼阴影下拥挤的人群。临时讲台即将完工,就搭在平时向媒体发布信息的地方,后面的背景正是那个著名的旋转标记。

有人告诉过他,这个旋转标记象征着不懈的警惕,表现了始终在守望的监察者的形象。但同样也可以说,在晴朗的日子里,因为玻璃幕墙映着对面维多利亚式红砖旅馆和后面的百老汇55号若隐若现的钟楼,这幢大楼的其余部分几乎看不见。

沃尔夫的手机在他口袋里嗡嗡地响了起来,他暗骂自己竟然忘了关机。看到来电者是西蒙斯,他赶紧接起电话。

“头儿?”

“巴克斯特刚才确认过了,是哈立德。”

“我已经知道了。怎么死的?”

“是鱼。”

“什么?”

“中毒。摄入毒素。”

“倒是便宜了他。”沃尔夫骂了一句。

“我会装作没听见。”

有个穿着松松垮垮的休闲裤的人对沃尔夫做了个手势。

“好像他们已经准备好要我去讲话了。”

“祝你好运。”

“谢谢!”沃尔夫不情愿地回答。

“留神别搞砸了。”

“嗯。”

沃尔夫挂了电话,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确保裤子拉链拉上了,脸色看上去不比平时更疲惫。他大步走向讲台,希望尽快把这场戏搞定。可是,外面人声喧哗,那些摄像机的黑色镜头追踪着他的每一步,像是瞄准目标的大炮,他的自信马上就耗尽了。有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伦敦中央刑事法院外,面对令人紧张的媒体的嘲弄,他徒劳地遮着脸,被塞进警车后座之后,外面有人砰砰地砸车,这场景一再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满怀忧虑地走向讲台,开始复述练习过的简短演讲。

“我是威廉·福克斯警官——”

“什么?声音大一点!”人群中传来起哄声。

有个人跑上临时讲台,打开麦克风,立刻响起一阵杂音。沃尔夫竭力不去理会人群中发出的恶意的笑声。

“谢谢。正如我刚才所说,我是伦敦警察厅连环凶杀案团队的威廉·福克斯警官。”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他对自己说。听众开始叫喊着提问,但沃尔夫不去理会他们,继续自己的发言:“我们可以确信的是,六名受害者的遗体今天凌晨在肯特镇的某处被发现——”

沃尔夫犯了个错误,他从发言稿中抬起头,马上认出了安德烈娅那一头醒目的红发。他觉得她看上去忧心忡忡,这让他更加心烦意乱。他一不小心把提示卡撞落在地上,只得弯下腰去捡起来,这才意识到他涂鸦般写下的提示居然一条都没有说到。他找到了那张提示卡,连忙拿到麦克风旁边。

“……今天上午,早上,”他感觉嗓子很干,知道自己的脸色已经如通常尴尬时那样涨得通红了,所以他干脆拿起最后一张提示卡开始读,“我们正在进行受害者的甄别工作,在公布他们的姓名之前会先联系他们的家人。鉴于调查还在进行,我现在只能透露这些情况。谢谢大家。”

他停顿了几秒,等着掌声。他没意识到他的表现相当不得体,无论如何都不会得到赞扬。他后退一步准备下去,没想到这时有人大声喊他的名字。

“威尔!威尔!”

沃尔夫转身看到安德烈娅向他跑过来。她躲开了第一个阻拦她的警察,但被另外两个拦下了。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愤怒。他们离婚后就没见过几次,每次他都会这样。他恨不得让警察把她拖走,但是当一个拿着HK36C突击步枪的外交保护团成员靠近她时,他还是决定出面干预一下。

“行了,没事的,让她过来吧。”他不情愿地说道。

他们两人上一次会面是为了讨论卖房子的事,这事儿搞得他挺心烦的,所以,当她冲过来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时,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屏住呼吸,以免闻到她头发的味道,因为她头发上有她最喜欢的香水味,那也是他非常喜爱的味道。当她终于放开他时,他看到她快哭出来了。

“我不能告诉你其他任何情况,安迪——”

“你怎么不接手机?我给你打了快两小时电话了!”

沃尔夫实在没法跟上她变化的情绪。她这会儿似乎真的动怒了。

“真不好意思。我今天确实有些忙。”说完,他又压低声音悄悄说,“很明显,发生了一桩谋杀案。”

“就在你公寓旁边!”

“是啊,”沃尔夫耐心地回应道,“真是个狗屎一样的社区。”

“我有事情要问你,我要你告诉我实情,好吗?”

“嗯。”

“还有更多内情,是不是?那尸体是给缝在一起的——就像人偶一样。”

沃尔夫开始有些不自在了。

“你是怎么……?你从哪里……?我代表伦敦警察厅——”

“是哈立德,对不对?是他的头?”

沃尔夫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一边,尽可能避开那几个警察。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棕色信封。

“相信我,我是最不愿意提到这个名字的人。因为我觉得我们的婚姻就是被这家伙给毁掉的。但我还是从这张照片上认出了他。”

“照片?”沃尔夫警觉地问道。

“噢,天哪!我就知道这事是真的。”她惊呆了,“有人寄给我几张这个人偶的照片。我已经坐在那里琢磨了好几个小时。我得回去工作了。”

有人经过,安德烈娅不说话了。

“威尔,不管是谁寄的,里面包含了一份名单。这就是我打电话给你想要弄明白的事:六个名字,六个日期。”

沃尔夫从她手里一把抓过信封撕开。

“名单上第一个人就是特恩布尔市长,日期是今天。”安德烈娅说。

“特恩布尔市长?”沃尔夫问。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世界要坍塌了。

他一言不发,转身冲回门里。他听到安德烈娅冲着他喊了些什么,但都被厚厚的玻璃门挡在了外面。

西蒙斯正在跟局长通电话,局长在电话里用变了调的声音威胁要撤他的职,他则一再为自己团队的进展不利向他道歉。沃尔夫没有通报就冲进了办公室,西蒙斯正在讲述行动计划。

“福克斯!出去!”西蒙斯喊道。

沃尔夫靠近办公桌,伸手按了个按键,想结束通话。

“你他妈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西蒙斯气急败坏地叫道。

沃尔夫刚要张嘴回答,免提那边传来一个失真的声音:“你是在跟我说话吗,西蒙斯?”

“妈的。”沃尔夫啪地按下了另一个按键。

“你开启了语音邮件——”电话里传来一个机器人的声音。

西蒙斯惊呆了,双手抱头,沃尔夫则疯狂地把电话的每个按键都按了一遍。

“这玩意儿怎么挂掉?”沃尔夫气馁地问。

“那个大的红色按键——”听筒里传来局长指导的声音,然后咔嗒一声,一切归于寂静。

沃尔夫把一沓印着奇形怪状尸体的宝丽来照片哗地铺了一桌。

“杀手已经把这些照片发给媒体了,还有一份待死名单。”

西蒙斯擦了擦脸,低头看着这些记录尸体各个阶段状态的照片。

“第一个是特恩布尔市长——今天!”沃尔夫说。

过了一会儿,西蒙斯才理解了他的话。

西蒙斯立刻行动起来,掏出了手机。

“特伦斯!”市长在电话里热情地回应,听起来他似乎在室外,“能接到你的电话真是荣幸啊!”

“雷,你在哪儿?”西蒙斯问。

“正朝里士满公园的汉姆门走——就是我们常去的那个地方。然后,我要去参加一个募捐活动,在……”

西蒙斯悄声把地址告诉沃尔夫,后者拿着手机去了控制室。

“雷,我们收到消息,有人要谋害你。”

市长听到这个消息完全不为所动。

“这是老套路啦。”他大笑起来。

“待在那里别动。我们的车子会过去把你接到这里,然后我们才能做进一步安排。”西蒙斯告诉他。

“真有这个必要吗?”

“你到这儿来,我会向你解释一切。”

西蒙斯挂了电话,转向沃尔夫。

“有三辆车在路上。离他最近的那辆四分钟内可以赶到。是武装机动部队的车。”

“好,”西蒙斯说,“叫巴克斯特和其他所有人都回来。然后我要封锁这一层楼,不准出去也不准进来。告诉警卫,我们接市长的车要从车库入口进来。快!”

特恩布尔市长耐心地坐在由他的司机驾驶的奔驰E级轿车后座上。上车之前,他刚让助手取消了紧密的行程,他感觉这将会是漫长而乏味的一天。

早在两个月前他就收到过一封威胁邮件,不得不整个下午都待在里士满的家里。后来才发现,那封邮件是一个十一岁男孩发来的,他一周前刚去访问过这个男孩的学校。他心想,这一次会不会也和上次一样,最后发现完全是浪费时间。

正值周末,排队的车已经侵入了公园,他们现在停在最近空出来的皇家之星与加特公寓外面。市长凝视着坐落在里士满山上的那栋宏伟建筑,心想用不了多久,伦敦又一段悠久厚重的历史就将可耻地走向终结,那些公寓也将变成腰缠万贯的银行家们的住宅了。

他打开公文包,找出那个棕色的预防性人工呼吸器,深吸了一口气。花粉过敏给他的呼吸道带来了大麻烦,他今年已经住院两次。他最强劲的对手已经快追上他的脚后跟了,他确信这一天错过的日程安排不会那么风平浪静地过去。

他感觉车里空气有些压抑,便摇低了车窗,点上一支烟。香烟盒旁讽刺似的放着他的呼吸器,这东西对他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尤其是在他下决心戒烟之后。他听到远处有警笛的呼啸声,接着沮丧地发现那是为他而来的。

一辆巡逻车停在他们旁边,几名穿制服的警员跳下车来,跟他的司机说了几句话。三十秒后,两辆警车开着警灯驶上了公交车道。他心里暗暗祈祷这一幕千万别让人拍到——两辆警车,一边一辆,把引人注目的奔驰车夹在中间。

市长把身子往下缩了缩,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由宽敞的房子变成了一幢幢办公大楼,后者在逐渐被遮住的天幕下争相寻求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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