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拼布娃娃》|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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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布娃娃》
第十四章

2014年7月2日 星期三 上午11:35

巴克斯特乘坐区域线地铁去塔丘站,心里有些窝火地沿着加兰告诉她的模糊方向走出车站。走在拥挤的主路上时,她始终保持伦敦塔在她左边。为什么不把会面地点定在他家(他家此刻已受到了警察的保护),或者就定在报社办公室,那就省了她这番奔波了。

就在这个案子出现出人意料的转折之时,那个视道德规矩如无物、善于煽动民众情绪的记者要求跟她在一座教堂里会面。她不知道加兰在最后的日子里是否会像许多人那样皈依宗教。如果她还能相信什么的话,她确信自己将会见到一张厚颜无耻地说着有些无礼的谢幕辞的脸。

头顶的乌云开始裂开缝隙,阳光不时地给这个城市带来温暖。她走了十分钟后,看见一座教堂高耸的塔尖,于是转身拐进相邻的小街。她转过街角,明亮的阳光照耀在她身上,她微微张开了嘴。

圣邓斯坦崭新的教堂尖塔高高地耸立在它破败的墙垣之上。茂密的树枝从如梦似幻的屋顶和高高的拱形窗之间伸展出来,爬藤植物相互缠绕着顺着石墙攀爬上去,越过墙头在另一面繁衍出茂密的一片,给紧邻的花园投下奇特的阴影。这景象看上去像是来自童话故事:城市里的秘密森林,隐藏在众目睽睽之下,而那些在枯燥的办公大楼里玩命奋斗的人看不见它。

巴克斯特走进金属大门,踏进被毁坏的教堂,然后沿着巨大的拱门下面缓缓流动的细流向前走去。她侧着身子挤进茂密的藤蔓,来到一个中央筑着小喷泉、地上铺着鹅卵石的庭院。一对夫妇正在那个庭院里自拍,一个肥胖的女人正在喂鸽子。她向着那个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人走过去。

“贾里德·加兰?”她问。

那人惊讶地抬起头来。他和她年龄相仿,穿着一件合身的衬衫,袖子向上挽起,刮得干干净净的脸和很有特色的发型让他看上去还算有魅力。他带着傲慢的微笑打量着她。

“好吧,今天运气不错。”他操着浓重的东区口音说,“坐下吧。”

他拍了拍左边的空位,巴克斯特却坐在了他的右边。加兰毫不掩饰地笑了。

“你就不能把你那愚蠢的微笑从脸上拿开吗?告诉我为什么不把会面地点安排在你的办公室?”巴克斯特厉声说。

“媒体人可不太喜欢警探在他们的办公室四处晃悠。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你的办公室会面?”

“因为警探也不太喜欢让那些自鸣得意、令人讨厌、爱投机取巧的记者……”她板着脸说,“带着张刚涂完难闻的须后水的脸在他们的办公室四处晃悠,到此为止吧。”

“你读过我写的专栏,是不是?”

“没得选。”

“我备感荣幸。”

“不必。”

“那么,你觉得怎样?”

“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不要反……”巴克斯特岔开了话题。

“不要反咬一口?”

“不是,不是这个。哦,想起来了:不要对唯一能够保护你远离那个恶贯满盈、无情狡诈的连环杀手的人反咬一口。”

这一次,加兰孩子气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知道,我已经在写今天的文章了。文章的开头是恭喜伦敦警察厅又一次成功行刑。”

巴克斯特想知道,如果她给这个本该受她保护的人一拳,将会惹多大麻烦。

“但这不完全是事实,对不对?你本不必做这么多。福克斯警探评价你的工作能力很强,一个顶俩!”

巴克斯特没有回答,她环视着庭院。加兰必定以为自己击中了她的要害,然而事实上,她在看万一自己火气上来会有哪些目击证人。

在他们谈话期间,太阳消失在云层里,这个隐秘的庭院在阴影中显得有些邪气。突然,这个上帝之家被从里面撕开了,这样的形象让人有些不安,厚厚的墙壁上爬满蛇一样纠缠着的藤蔓,墙体渐次坍塌,一片片剥落在地上。无可辩驳的是,这个不敬神的城市里没有人会费心去拯救它。

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欣赏残垣断壁的雅兴,她转向加兰,一眼发现一个薄薄的小黑盒子的顶部从他的衬衫口袋里戳了出来。

“哦,你这个浑蛋!”巴克斯特一把抢过他衬衫口袋里的迷你录音机。红色的指示灯还亮着。

“嘿,你不能——”

巴克斯特把这玩意儿摔在铺着鹅卵石的地上,用鞋跟使劲碾压了一通。

“我这算是活该吧。”加兰表现出惊人的大度。

“听好了,事情是这样安排的:你家外面有两个警察保护你。你好好利用这一点吧。沃尔夫明天会来见你——”

“我不要他。我要你。”

“你没有选择。”

“听着,警探,事情应该这样安排:我不是犯人。我没有被捕。伦敦警察厅不能控制我的行动,我也没有义务接受他们的帮助。而且,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过叫得响的业绩记录。我愿意和你一起干这件事,但是要以我的方式干。首先:我要你。”

巴克斯特站住了,一副不容妥协的表情。

“第二,我要伪装死亡。”

巴克斯特揉了揉太阳穴,身体往后缩了下,好像加兰愚蠢的计划引得她身体不适。

“想想看吧。如果我已经死了,杀手就不会来杀我了。不过我们必须做得逼真些,比如在观众的眼皮底下做这件事。”

“你倒是可以做些事情。”巴克斯特说。

她坐回到他身边,加兰面露喜色。

“我们可以把你的脸换成约翰·特拉沃尔塔的……哦不,还是算了吧,那是一部电影。不如我们来个瞬间移动怎么样……不行吗?有了:我们租一架喷气歼击机,我想沃尔夫的驾照应该能用上,我们可以把一架直升机给炸成……”

“算了,”加兰有点尴尬,“我想你没有把我的话当回事。”

“就是没有。”

“我的生命处于危险中。”加兰说。巴克斯特第一次在他的声音中听出了恐惧和自怜。

“那就回家去。”她说。

她站起来往回走。

“非常感谢,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再见。”

埃德蒙兹刚放下电话,巴克斯特就回来了。他在桌子底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以提醒自己在她走进来时不要对她微笑。

巴克斯特恨透了他的微笑。

她坐在电脑前,怒气一眼就看得出来。她开始把键盘上的碎屑扫进自己手里。

“你到底在这里吃了什么东西?”她吼道。

他不想说自己忙得连午饭都没吃,也不想提及她手上的残屑中有些是她早餐时吃的格兰诺拉麦片。巴克斯特抬头看见他紧绷着一张脸,似乎兴奋得快要爆炸了。

“好吧,来听听你的消息。”她叹了口气。

“柯林斯与亨特事务所。这是一家家族运营的律师事务所,总部位于萨里,在全国有几家分所与合作机构。他们有一项历史悠久的传统,那就是他们的员工都有一枚特制戒指……”埃德蒙兹拿起那个装着大白金戒指的证据袋,“就是这个戒指,事实上,入职五年以后才能拥有这枚戒指。”

“你确定吗?”巴克斯特问。

“确定。”

“那这名单恐怕就太长了。”

“根据那位女士的说法,最多也就二三十个人。她今天下午会发给我一份完整的名单,包括这些人的联系方式。”

“这样一来,我们也许就可以打开一个缺口了。”巴克斯特笑了。

埃德蒙兹惊讶地发现,原来她高兴的时候看起来这么不一样。

“你和加兰的会面怎么样?”

“他要我们杀了他。要喝点什么?”

巴克斯特突兀的回答被她主动要为他拿喝的的举动给遮掩过去了。这样的事之前从未发生过,埃德蒙兹惊呆了。

“茶。”他脱口而出。

他讨厌茶。

五分钟后,巴克斯特回到他俩共用的办公桌旁,把一杯奶茶放在他面前。她显然忘记了埃德蒙兹有乳糖不耐症。他只好假装愉快地啜了一口。

“西蒙斯什么时候回来?”巴克斯特问他,“我要和他谈谈加兰的情况。”

“三点吧,我想。”

“他们从乔治娜·塔特那里了解到什么了吗?”巴克斯特问。

“不是很多。”埃德蒙兹说,翻了下笔记本,“白种人。但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右前臂有条伤疤。”他花了些时间辨认自己潦草地写在本子背面的东西,“哦,这里。你外出的时候,有电话找你,是伊芙·钱伯斯。她说你有她的号码。”

“伊芙打电话来了?”巴克斯特有些困惑,钱伯斯的妻子已经回过她电话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相当焦虑。”

巴克斯特马上拿出手机。埃德蒙兹坐在旁边让她感到有些不方便,于是站起来走到钱伯斯空着的办公桌前。电话响了两声就有人接了。

“埃米莉。”对方说。

“伊芙?你没事吧?”

“哦,挺好的,亲爱的。我这么焦虑有些蠢是吧。我……昨天听到了你的留言。”

“哦,对不起。”巴克斯特有些尴尬地说。

“不用担心。我猜你是太忙乱了,但本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回家。”

巴克斯特一头雾水:“从什么地方回家,伊芙?”

“亲爱的,从警察局呀。”

巴克斯特突然坐直了,她警觉起来,斟酌着字句,以免给电话那头那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带来过度的困扰。

“什么时候回来的?”巴克斯特用攀谈的口吻问道。

“昨天早上,我回到家时本已经上班去了。冰箱里没有食物,门上也没贴着欢迎回家的字条……这人!”

伊芙发出一阵紧张的笑声。巴克斯特揉揉脑袋。她越听越糊涂了,并竭力让自己的口气柔和一些。

“好吧,那为什么你要比钱伯——本晚回家?”

“对不起,亲爱的,我不明白你的话。”

“本是什么时候休完假回到家里的?”巴克斯特几乎喊了出来。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长的停顿,然后是伊芙充满焦虑的、沙哑的声音:

“他没去度假呀。”

在这段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巴克斯特努力组织有用的话语,但伊芙在电话那头已经哭了起来。没有一个人意识到钱伯斯已经失踪了两个多星期。巴克斯特感觉自己心跳加快,喉咙干得要命。

“你觉得他出什么事了?”

“我肯定他没事,”巴克斯特不自信地说,“伊芙?”

电话那头传来遥远的哭泣声。

“伊芙,我需要知道为什么本没有和你们一起去度假?”

她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不可能把我骗得这么惨。”巴克斯特尽量轻松地说,“他给我看了你姐姐在海边的房子的照片,还有桩子上的餐馆的照片。他真的很期待这次度假,不是吗?”

“是的,亲爱的,他很期待。但是就在我们要乘飞机出发的那天早上,他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已经收拾好一切,就等着他了。他一大早去了萨米医生那里拿药,结果被要求住院观察。他第二天给我发来短信,说警报解除,他准备回去上班了。”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爱我,他的腿最近一直都有些问题,但他不想让我担心。我说我当然要留下来,但他非常固执,说我不能这样浪费钱。我们为这事吵起来了。”

伊芙又哭了起来。

“他的腿怎么了,伊芙?”

巴克斯特回忆起钱伯斯有时候走路有些跛,但她从未听他对此有过抱怨,因此认为事情不至于太严重。

“亲爱的,自从前几年那场事故后他的腿就落下了毛病,经常夜里又酸又痛。他不喜欢说起这事。腿上又是钢板又是支架,而且……他差点失去了……喂?”

巴克斯特丢下手机,发狂似的在钱伯斯的办公桌抽屉里翻找。她浑身颤抖着,几乎快要窒息了。她把抽屉拉出来翻了个底朝天,又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桌面上。大家都不解地看着她这番举动。

埃德蒙兹走过来时,她正把第二个抽屉里的文件、文具、止痛片以及零食全都倒在地上。她跪在地上,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找,他于是跪在了她对面。

“我们要找什么?”他小声问。他把那堆东西摊开在地毯上,但是不知道巴克斯特如此疯狂地在找什么东西,“我来帮你吧。”

“DNA。”巴克斯特悄声说,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擦了擦眼泪,猛地拉出最底下的那只抽屉。她刚想把它翻倒在地上,埃德蒙兹伸手在里面摸出了一只廉价避孕套。

“比如说这个?”他举在手里问她。

她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来,接着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倒在他的胸前。埃德蒙兹犹豫着抱住了她,愤怒地挥着手赶走了那些围上来的同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巴克斯特?”他悄声问道。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镇定了下来。即便这样,她也只能在急促的呼吸中迸出几个字:

“那个拼布娃娃……那条腿……是钱伯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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