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牛村，牛丫丫的家庭属于近十年先富起来的第一批牧民家庭之一，家里有几十头种牛、百十头荷兰奶牛，一排宽敞高大的青瓦房，后院还有一排百米长的牛棚。他们的家庭牧场里，忙时雇几个工，平时主要靠牛一刀和牛丫丫父女俩自己劳动和经营，小日子过得很红火。镇上的领导在极力扶持各村的农牧业，每月给牧民发放养牛补贴，成立了牛羊养殖互助组。领导本想树立牛一刀为养牛致富的先进典型，让牛一刀当个组长带领十几户人家共同发展，但被牛一刀一口拒绝了。小富即安，牛一刀不想把生意做得太大，一怕树大招风，二怕遭到小人妒忌。再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才不干傻事呢。

从坟地回来后，牛丫丫哭个不停，她一点儿也没料到母亲的坟里竟然出现一具牛骨架，难道她的母亲真的是头母牛吗？不可能！她的母亲是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的，家里的老人都是这么告诉她的，她和爹每年清明都给母亲上坟，没发现坟被人动过。可是，母亲的尸骨哪里去了呢？坟里的人怎么能变成牛骨架呢？她百思不解。她翻箱倒柜寻找母亲的遗像，可是，家里除了她自己的照片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女人的照片。她不在意自己长得像牛，不在意自己的丑俊，但她在意自己的家庭荣誉，她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还父亲和自己一个清白。

“爹，你说实话，我到底是牛生的还是人生的？”牛丫丫看见牛一刀进屋后，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你当然是你娘生的了。”牛一刀连眼皮都没抬就回答道。

牛一刀五十几岁，黑瘦的长脸，五官端正，平时寡言少语，一副憨厚刚硬的牧民相貌。自打从坟地回来后，有点儿心神恍惚、心烦意乱，坐在锅台旁默默地抽着闷烟。

“爹，我娘她是人还是牛？”

“你娘当然是人了，而且是个漂亮的女人。”

“那家里怎么没有我娘的照片呢？”

“那时候家里穷，没钱到照相馆照相。”牛一刀眼皮不抬地答道。

“那为啥我娘坟里只有一具牛骨架？”

“唉，我怎么知道你娘坟里怎么会冒出一具牛骨架呢。我也糊涂了！明明是我亲手把她葬在那个坟里，怎么会出现一具牛骨架呢？”牛一刀眉头紧锁，苦思冥想，难道有谁故意使坏，有意盗尸并调换了尸骨？谁这么坏呢？牛一刀怀疑是刘佬转干的坏事，因为他与刘佬转有仇。

“刘佬转为啥这么恨你呢？”

牛一刀叹口气说：“这件事呀还要从头说起。你娘也姓牛，与我还有点儿近亲。早年她孤身一人来牛村走亲戚，就住在我家隔壁，我和刘佬转同时看上了你娘，都托老媒婆盈二奶她娘去提亲。在盈二奶她娘裁判下，我与刘佬转摔跤抢亲。结果，我赢了，我把你娘娶回家。从此，刘佬转开始嫉恨我，处处与我作对，无论何事总想与我比个高低。明地里他打不过我，他暗地里搞阴谋诡计。上次村长搞了个斗牛赛，他被公牛顶烂了屁股，从那之后，他收敛了许多。”

“刘佬转为啥要盗尸呢？”

“抢亲失败后刘佬转曾经对你娘说过一句话：‘哼！阳间你是他的，到了阴间你还是我的。’后来你娘对我说：‘这种小人阴险毒辣，诡计多端，防不胜防，咱得离他远点儿。’”

“爹，你和我娘为啥近亲结婚呢？”

“咱村里的人不都是牛家和牛家成亲的吗？哪有几个与外姓人家结亲的？”

“那我为啥长得像牛呢？”

牛一刀苦笑说：“都是爹不好。你生下来后就没有娘，爹怕你饿死，每天把你放到奶牛肚皮上，让你自己吃奶牛的奶。可能由于你是奶牛喂大的，所以长得像牛。我后来也后悔了，唉，你一个女孩子长成这个样子……”

“爹，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好，我不怪你。娘死后你一辈子没有再娶，一个男人把我拉扯大也不容易。吃牛的奶长大也是件好事，你瞧，我长得多么健壮。再说了，爹，我也要感谢你呢，多亏你当初没把我放进猪圈里，否则我喝猪奶长大，真不知会变成啥模样了。嘿嘿！”牛丫丫破涕而笑，反过来安慰牛一刀。

牛一刀叼着旱烟，咧着嘴，不知是哭还是笑。难道猪喂大的孩子真会长得像猪吗？唉，他望着女儿，叹了口气，心里想：我可怜的女儿呀！你将来可怎么嫁人哪？

牛丫丫揣测出牛一刀的心思，安慰说：“爹，莫愁！你就等着瞧吧，女儿最近要为你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讲到这里，牛车车停下来望着安丰法医，问：“安丰法医，奶牛喂大的孩子会长成牛的模样吗？”

“你信吗？”安丰反问道。

“有点儿信。据说狼喂大的孩子，长得与狼很像。”

安丰摇摇头说：“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