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看到牛丫丫娘的坟里挖出牛骨架，牛车车连续几天表现得神情恍惚、胆战心惊，闭上眼睛全是噩梦。他后悔那天跟着牛老五去看挖坟，害得他整天胡思乱想，一副雪白的牛骷髅头，尖尖的大嘴巴半张开，裸露着两排微黄的牙齿；两只又大又圆、阴沉沉的黑洞悬挂在额头下方，黑洞里还闪着荧光；几十缕女人的长发散落在牛骷髅头的两旁，两个锈迹斑斑的铁发卡还别在头发上；四只巨大的牛蹄十分显眼，散落在牛骨架的四周。妈呀！牛丫丫娘到底是人还是鬼呢？难道牛丫丫真的是牛人吗？人跟牛难道还真能生娃吗？唉，该死的牛骨架！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牛老五感冒加重，突然发起高烧，躺在炕上胡言乱语：牛鬼，牛鬼，别抓我！我一定把儿子献给您！
“爹，你在胡说啥？”牛车车摸摸牛老五的额头，滚烫的。“爹，你发烧了！”
“牛鬼啊，求你别伤害我的儿子！”牛老五还在胡言乱语。
牛车车把湿毛巾蒙在牛老五的额头上，用温水给他擦身，没有任何效果，温度计里的水银柱像火箭似的，“噌”地窜到顶端。牛车车翻箱倒柜没找到一片退烧药，不得已，打着灯笼去镇上给牛老五买伤风感冒药。
从镇上买药回来时，牛车车心急如焚，疾步穿行在荒漠的草原。接近牛村时，牛车车抄了一段近路，直接走进村东口的一片寂静的小树林里。一阵凉风刮来，树林里响起“沙沙”的树叶声，地上冒现“嚓嚓”的脚步声。牛车车看到空中有无数个萤火虫在闪动，这些萤火虫聚集在一块儿，形成一个人的形状在空中游荡着，他感到恐惧，止住了自己的脚步。突然，漆黑的树枝上响起一种带着颤音的猫头鹰般凄厉的尖叫声，他倒吸一口冷气，不自觉地倒退了几步。他不敢叫喊，怕惊醒鬼魂，借助灯笼向四周张望，漆黑一片，有无数个黑影向他扑来。“妈呀，这是啥地方啊？”吓得他心脏抽动，浑身颤抖，抬起腿向前跑了起来。
“扑通”一声，牛车车摔倒了，趴在一个土坡上，啃了一嘴泥巴。“呸”他把泥巴吐出来，从地上爬起来，借着灯光看到刚才绊倒他的东西是个石碑，上面写着：牛妻祭奠——1975。牛车车吓得身体战栗，刚想爬起来，“扑通”一声又摔倒在地上。借助灯笼仔细一瞧，原来他正趴在牛丫丫娘的坟头上。妈呀，这里是坟茔地呀！他扔下手里的灯笼爬起来就跑。可是，他感觉自己的两条腿不听使唤，怎么也跑不快。突然，牛车车感觉有一只大手用力地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拎起来，他伸手一摸，是一只又大又硬的牛蹄子。他回头一望，“啊！这不是牛丫丫娘吗？”他被重重地摔在一个坟包上。牛车车看见一个白花花的牛骷髅头贴近他，牛头上的长发飘落在他的脸上。“牛鬼！你是牛鬼！”他失声地尖叫起来。
“牛鬼”用女人尖细的厉声对牛车车说：“既然我的坟被你们挖开，全村人都知道我家的秘密了，你牛车车就必须娶我女儿牛丫丫为妻，否则，我让你也变成一头牛。说！你答应不答应？”
牛车车蜷缩在地上抽动着，上下牙齿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摇头。
“哼！你敢拒绝我？我现在就让你变成一头疯牛！”“牛鬼”尖声地咆哮道。
牛车车心里嘶喊着：不！不！可是他的嗓子被牛蹄子掐住了，发不出声来。他拼命地摇摇头。
“妈的，你还拒绝我！”牛蹄子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嘴巴。牛车车不得已像小鸡啄米似的不停地点头。
“哈哈！”“牛鬼”开心了，松开牛蹄子，牛车车立刻透出气来。“哼，臭小子，你看来还挺识相，明天马上与牛丫丫成亲！”
“啊，明天就成亲啊？”
“怎么？你想反悔吗？”“牛鬼”把牛车车从地上拎起来，然后又狠狠地扔到地上，牛蹄子踏在他身上，尖叫，“你到底答应不答应？说！”
“我答应，我答应。”
“那好，回家准备去吧。明天赶着你家的牛车带着彩礼到我家去接亲，如果你失信，我饶不了你。”
牛蹄子把牛车车从地上拉起来，狠狠地踹了他屁股一蹄，牛车车踉踉跄跄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爹！爹！救命啊！”牛车车朦朦胧胧看到家里窗子透出灯光，眼前一黑，晕倒在自家的院子里。
……
“儿啊，喊爹干啥？”
牛车车隐隐约约地听到牛老五的声音，定眼一看，牛老五正站在他跟前。牛车车慌张地说：“爹，牛丫丫娘在后面追我。”
牛老五回头向窗外望着：“哪里会有牛丫丫娘呀！她娘不是在坟里埋着吗？”
“我刚才遇见牛丫丫她娘了，还被她娘教训一通，逼迫我娶牛丫丫为妻。”
“胡说！不可能的。牛丫丫娘都变成骷髅了，还会说话，那可是活见鬼了！”
“真的，爹，我真的见到牛鬼了，白色的骷髅头，长长的黑发，碗大的牛蹄……”牛车车见牛老五听得目瞪口呆，怕吓着牛老五，没继续说下去，接着，他关心地问：“爹，你现在还发烧吗？”
“你才发烧呢！满口胡话，我是被你吵醒的。”牛老五用手摸摸牛车车的额头。“儿呀，你真有点儿发烧，我给你倒杯开水吧。”牛老五转身到厨房去了。
牛车车摸摸自己的额头，欸，是他妈的有点儿热度，难道我也感冒发烧了吗？他四下打量一下：哎呀，我买的退烧药哪去了？是不是丢在坟茔地里了？我怎么盖着被子坐在炕上呢？难道是我爹给我抱回来的？他再一看自己身上穿的是裤衩背心，浑身是汗，屁股下的床单湿了一大片。牛鬼呢？看来牛鬼没敢进屋。嘿嘿，他傻笑着。
牛老五在厨房里喊道：“哪来的牛鬼！”
真他妈见鬼了！吓尿了！
牛车车一连几个夜里尽做噩梦，梦见自己娶了一头母牛，在老牛鬼的逼迫下与母牛上床睡觉，生了一堆小牛崽。从此以后，白天在村里远远见到牛丫丫，牛车车扭头就跑。牛车车家住村西头，牛丫丫家住村东头，到镇上逛集市要走村东口，可是牛车车宁愿从南向东绕着走远路，也不走牛丫丫家的大门口。他实在是被吓怕了。
老子宁愿一辈子光棍也不娶牛鬼的女儿！牛车车的心底在大声呐喊。
听到这里，安丰笑了：“牛车车呀，你还真的挺逗。”
“嘿嘿，大哥，你继续听吧，”牛车车端起酒杯抿了一大口，“好戏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