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快流逝，转瞬过去三年。七星奶牛场早已今非昔比，场区扩大了，厂房现代化了，高级冷藏货车替代了马车。一年前建立的奶制品车间在酸乳业制造上创出社会知名的品牌“牛车车酸奶”，为七星奶牛场带来了丰厚的经济收入和社会知名度。七星奶牛场重组后仅用一年半的时间就扭亏为盈，三年期满按时偿还清银行的所有贷款本金和利息。到如今，累计分红1750万，羊丹丹、牛车车等股东当初重组时的投资全部收回，还有一倍的盈利。现如今论身价，牛车车已过千万，成为地道的钻石老五。牛拖拉当上了主管销售的副总经理，与孙鲭结了婚，生了个儿子，牛老五当上了爷爷。

经过三年的刻苦努力，牛车车如期拿到了本科学历。但是牛车车不知足，还打算攻读硕士研究生。他想起安丰法医对他说过的话，“如果想读高级工商管理学习班可以来找我，我帮你联系。”在他通过电话与杭州的安丰法医取得联系后不久，安丰法医帮助他联系好就读上海高级工商管理学习班。羊丹丹董事长大力支持他继续读书，承诺只要他拿到硕士学位，工资和奖金照发。

此后不久，牛车车离开了家乡来到上海读EMBA了。

“列车前方到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锡林郭勒盟火车站。请旅客们下车时拿好各自的行李物品，按次序下车……”

安东医生和安丰乘坐的G34次列车到达北京南站后，直接换乘北京到锡林郭勒盟的特快列车。一路上，安丰神采奕奕地讲述了一部堪称牛车车娶亲记的精彩故事，虽然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旅途颠簸和劳顿，两人依旧容光焕发、毫无疲倦之意。安东医生更是精神抖擞，意犹未尽。连邻座的几位年轻旅客也被故事吸引，围坐在安丰身边听得专心致志、兴致盎然。

时间到此，牛车车娶亲记的故事该收尾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安东医生早已一清二楚，本不用再细作絮聒了，然而，旁观的旅客不停地追问着安丰：“牛车车的生母找到了吗？刘萌萌被抓到了吗？牛丫丫是死是活？”

安丰只好继续讲下去。

那年暑假期间，安丰通过淳安县公安局的朋友找到了已经在千岛湖平海村定居落户的牛车车的母亲杨桂菲。杨桂菲离开草原后先投靠到千岛湖下乡当知青的姐姐杨桂芳，姐姐嫁给了平海村的潘村长，家境较好。后来杨桂菲在姐姐的介绍下嫁给了本村的赤脚医生老钱中医。在安丰的安排下，牛车车与母亲重逢，心情激动万分，自然不必多表。杨桂芳夫妇也参加了这次母子重逢聚会。当时，平海村正在对外招商引资，潘村长代表村委会盛情邀请牛车车到平海村投资创办奶牛养殖场，并承诺给予最优惠待遇。牛车车当即爽快地答应，并在数日后签署了正式的合作协议。这才有了后来的牛车车奶牛场、牛车车酸奶制品和平海度假村。从此，牛车车开始在杭州的商界发展，几年后，牛车车奶制品集团企业开始在东南沿海地带崭露头角。

安丰合上日记本，似乎打算结束这个故事，但看到安东医生疑云重重的表情，问道：“安东医生，你好像还有什么疑问。”

“是的。”安东医生不解地说，“既然小钱是杨桂菲与老钱中医所生，与牛车车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他为什么还会谋害牛车车呢？”

安丰解释说：“由于招商引资避嫌的缘故，潘村长建议不要公开认亲，因此，小钱、小钱的爱人潘清，甚至连老钱中医都蒙在鼓里。”

“哦，怪不得牛车车因神经衰弱服用老钱中医诊所自制的黑心药丸中毒后，一直坚持不告老钱诊所。”至此，安东医生心里总算明白了。

其中一位旅客问：“小钱因为什么要谋害牛车车呢？这一段您好像没有交代呀。”

安丰笑笑说：“这一段故事我确实没有交代，但这位安东医生比我更清楚这段故事的原委，还是让他来告诉你们吧。”

安东医生为难地说：“实在抱歉，这段故事太长，也比较复杂，列车马上要到站了，短时间内很难说清楚。有机会你们读读《安东医生诊室：蹊跷的死亡》这本书，书里有完整的故事。”

几位旅客盯着安东医生诧异地问：“您是？”

安丰介绍说：“他是那本书里的主角，安东医生。”

一位旅客吃惊地说：“哇，我见过这本小说的介绍，据说里面还有防病、治病的知识，有治疗灰指甲的秘方。能告诉我怎么治疗灰指甲吗？”

列车到站了，安东医生和安丰拿起行李向车门走去。安东医生回头对那位旅客说：“按照书里的偏方治疗，一定能治愈。很简单，一看就会。”

“谢谢，再见！”

接站的汽车沿着锡林大街向酒店方向开去，安东医生望着窗外茫茫白雪，又想起了故事遗留的悬念。“安丰院长，牛丫丫失踪案后来有结果吗？”

安丰沉思片刻说：“牛丫丫失踪案一直没有线索。但据我了解，七星奶牛场在牛丫丫失踪后第三年意外地收到一笔来自省外银行转账还款，总额1500万。还款人是刘萌萌和牛丫丫。”

“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东医生吃惊地喊起来。

安丰说：“原以为牛丫丫在这场诈骗案中被害了，现在看来，她不仅活着，而且活得很好，否则不会在失踪三年后把巨额贷款全部偿还。”

“你们当年在大黑山不是发现一具女性尸骨，高度怀疑牛丫丫被害了吗？”安东医生不大相信会有这样的结果，“仅仅根据还款这件事就能证明牛丫丫还活着吗？”

“当然不能，必须要找到本人。当年发现的一具女尸骨架，因为缺乏DNA检测，无法认定死者的身份。后来，牛一刀到派出所申请撤案，但专案组还在继续侦查中。”

安东医生皱起眉头：“真是搞不懂，明明是诈骗案，刘萌萌怎么又把钱还回来了呢？”

安丰解释说：“这就是我说的新庞氏诈骗案，诈骗者最终会还清债务，尽量清洗自己的原罪，甚至与债主和解。我这次来锡林郭勒盟参加学术会议，讲学的题目就是新庞氏诈骗案。我们可以假设，刘萌萌第一步设计的是诈骗案，他利用牛花花与牛车车的桃色事件赢得了牛丫丫的心，然后利用牛丫丫对他的迷恋，怂恿牛丫丫从银行贷款1000万。贷款到账后，刘萌萌本想独自携款消失，无奈聪明的牛丫丫资金权不放手，他只好改行第二步新庞氏诈骗案。其实，第二步走得更高明。刘萌萌与牛丫丫共同携款消失，引发牛丫丫失踪案，必然引起公安、银行、法院的连锁反应，导致七星奶牛场停产和陷入频临破产的窘状。这时候，表面上看是牛车车组织策划七星奶牛场资金重组，实际上是刘萌萌通过一个留在七星奶牛场的亲信在暗中操纵。”

安东医生问：“安丰院长，你是指刘萌萌通过牛丫丫的父亲牛一刀操纵了七星奶牛场的股份重组。”

安丰否定：“不，不可能是牛一刀。涉及牛丫丫失踪这场重头戏，只有牛一刀处于不知情的状态，这场戏才能演得好。如果牛一刀知情的话，在警方调查问话时很容易露出马脚。”

安东医生问：“如果不是牛一刀的话，那会是谁呢？参加董事会的人就这么几位，牛车车、羊丹丹、牛一刀、牛老五，还有盈二奶。总不会是盈二奶吧。”

“有可能就是盈二奶。”

“盈二奶只是个独立董事，没有多大的选举权和决定权呀。”

安丰肯定地说：“他们不需要有决定权和选举权的人。七星奶牛场并不是真正的股份制，也不可能进行股份重组，只是一种内部股份制和资金重组，他们只需要及时了解七星奶牛场资金重组的动向。他们相信牛车车在七星奶牛场濒临破产边缘时一定会挺身而出。他们信任牛车车的人品，也相信他的管理能力。他们通过与牛花花接触，甚至提前预测牛车车会求助于早就打算投资奶牛行业的羊丹丹。他们了解市场，相信重组后的七星奶牛场会重振雄风，很快腾飞。”

“这么说来，盈二奶就是他们走后安插在奶牛场里的亲信。”

“如果查一下七星奶牛场收发室电话的通话记录就可以找到答案。如果这个人是盈二奶，他们一定会定时与她通话，了解七星奶牛场的经济运行情况。”

安东医生点点头：“查找电话记录，这是个好主意。关于刘萌萌，您的分析有道理，但关于牛丫丫的行为分析，缺乏逻辑。七星奶牛场是牛丫丫自家企业，一直经营得不错，她绝不会这么做。”

安丰耐心地解释：“开始时她确实不会同意这么做，但她会被爱情冲昏头脑，完全相信刘萌萌的判断和分析，否则她不会同意贷款。刘萌萌懂金融、懂技术、懂生产，了解七星奶牛场的潜力和发展，他知道仅靠牛丫丫原来的家庭式的产业模式，七星奶牛场很难继续发展。当然，像牛丫丫这种女孩子，也很容易一时冲动干出傻事，受骗上当。然而，后来事情的发展，让牛丫丫感觉到刘萌萌这么做是对的，不做事照样赚钱，而且还会赚更多的钱。”

安东医生说：“万一企业重组不成功，破产了呢？这种可能也是很大的。”

“是的。新庞氏诈骗案的实施者都具备赌徒的贪婪和胆量，一旦发生企业破产，金融游戏就中断了，案件的性质就变成了地道的金融诈骗，实施者将沦为罪犯。银行作为债主从来不希望一个资不抵债的企业破产，相反会全力协助这样的企业重组，尽管如此，企业破产的风险还是存在的。为此，他们一定会严密监视企业的重组动向，可能还准备了其他应急预案。”

安东医生坚持说：“可是这样一来，牛丫丫丧失了七星奶牛场50%的股份哪！我认为牛丫丫不会轻易同意的。”

安丰纠正说：“你错了，安东医生。恰恰相反，她的资产几年内增加了数倍。我们可以算笔账，在消失的三年里，他们利用这1000万元投资经商能够赚多少钱？即使拿着这笔钱周游世界，也未尝不可。七星奶牛场资金重组后持续高速发展，每年为他们带来的分红远大于1500万，使原有的巨额债务变成了小数目。他们还了欠款，与债主达成和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新庞氏诈骗案玩的是智商和金融游戏。”

“如果真是如此，我想牛丫丫会被刘萌萌说服的。”安东医生被安丰缜密的思维和推理所折服，不断地点头，“确实是一种高智商的犯罪啊！”

汽车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左前方出现一个广场，广场后面的松柏树林中有一个大型儿童游乐场，右手边屹立着一座带有巨大的圆形拱顶结构的建筑物。安丰问：“司机师傅，离酒店还有多远路程？”

司机回答：“今天市中心有点儿堵车，大约还需要20分钟吧。”

“安丰院长，您需要休息一会儿吗？”安东医生随手拿起安丰放在座椅上的日记本翻了几页。

“不需要。到酒店后再休息。安东医生，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是的，还有一个轻松点儿的问题。牛车车的前妻是谁？是牛花花吗？”

“没错，是牛花花。牛花花于牛车车脱产在上海读书期间担任了总经理，把七星奶牛场管理得井井有条，为企业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牛车车研究生毕业前，在羊丹丹的撮合下，牛车车消除对牛花花的误解，原谅了她，两人重归于好。牛车车内心还是喜欢牛花花的，用他自己的话说，鲜花终于插在牛粪上了。

后来的事情你都清楚，他们一起来到杭州定居，在千岛湖创业，成立了牛车车奶制品厂和牛车车奶牛养殖场。然而，生意做大了，事业发达了，牛老板身边的女人也多了，麻烦事多起来……”

听安丰讲完牛车车年轻时的故事，安东医生不得不承认牛车车的前半生和后半生确实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人哪，是会变的，特别是有钱、事业发达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