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冬季每夜都十分煎熬，寒冷、不眠的夜晚显得更加漫长。

都快到后半夜了，我和瑞瑞还在谈论着红石草原的那些事情。柯立帆的那点事，我讲得口干舌燥，双眼模糊。我的上下眼皮在打架，而瑞瑞却听得很入迷，她瞪着闪亮的双眸，丝毫没有睡意。

市委党校招待所的房间里，室温越来越低，我和瑞瑞紧紧地抱在一起，相互取暖。瑞瑞身体的温度比我凉，她吸收着我身上的热量，没有感到一丝寒意，而我搂着冰冷的她，越加感到寒冷，冻得要命。

她开心地告诉我，在她读大学时，有一个已婚的大姐曾经对她说过一句话：男人的身体真好，冬暖夏凉！冬天像个小火炉。她当时听了这句话觉得这位大姐很色，根本不相信。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

我上牙打下牙地笑着说：“那我就做你的小火炉吧。”

她嘲笑我：“呵呵，看你冻得直哆嗦，还做我的小火炉呢！你自己都快成冰棍了。”

唉，上海的冬天真难过啊！屋子里怎么跟冰窖似的。这还是党校的宾馆呢，普通老百姓家里该怎么过呀！我翻个身裹紧被子，想起了昨夜的小床激情，不免感慨，说：“其实，这么高级的宾馆还不如我的实验室好呢，实验室里有空调，就是床小点儿。”

“那你回你的实验室去住吧。”瑞瑞有点不高兴，“哼！我的领导这么照顾我，特别为我安排了这么高级的房间，你还不满意！”

“瑞瑞，你别误解。我不是对房间不满意，这么高级的房间，我还从来没享受过呢。我是抱怨上海的冬天，屋子里太冷。”

“那你为什么裹紧被子不理我？”瑞瑞伸手把我揽在她的怀里，她冰冷的身体紧紧地贴着我，我冻得牙齿哆嗦起来：“救命啊！老婆，你真的把我当成火炉了！”

“冷点好，省着你困总想睡觉。”瑞瑞的脸上丝毫没有任何困意，“安丰，刘才宝电话里还说什么了？”

我实在没什么好讲的了，该八卦不该八卦的，我全都八卦了。我已经把刘才宝在电话里对我讲的故事复述一遍，她仍然不满意，不停地询问我：“安丰，然后呢？”

我搪塞地说：“以后的事情他没告诉我。”其实我是太困了，不想再说了，我想睡觉。

瑞瑞一只手擎着下颌，瞪着炯炯有神的眸子看着我：“安丰，不许睡，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接下来呢？孙玫红去没去参加午餐？柯利郎帮助叶行长把钱讨回来没有？”

我打了一个哈欠，说：“后头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刘才宝没对我说。要想知道结果，恐怕要问柯立帆本人了。”

她问我：“安丰，你相信柯立帆说的都是真话吗？”

我说：“柯立帆对刘才宝说的话是不是全部真实，我不敢说。但是，我敢说刘才宝没有说假话。不过，我相信这些故事是真的，因为柯立帆就是这种性格，做事就是这种风格。”

瑞瑞诡秘地笑了：“这么看来，柯立帆与孙玫红后来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否则他怎么会知道孙玫红大学初恋的私密，还有他俩怎么会聊到那天夜里赤身睡觉的情景，甚至连她照镜子的事情都说得这么清楚。你说呢，安丰？”

天哪！瑞瑞这个女人有点聪明过头了。我心里暗自疑问：娶这种女人当老婆，男人能吃得消吗？从前在我的眼里，女人没这么机敏。我吃惊地看着她，她的脸蛋和表情仍然显得单纯、清澈。虽然我不太喜欢女人的这种有点狡诈的机敏，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爱上她了，什么样的她我都能够接受。

柯立帆描述的情节确实让人怀疑，他与孙玫红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特别是孙玫红在卫生间里照镜子的情节，细致到让人觉得他当时是不是躲在屋子里偷窥。但是，大多数男人在谈到自己老婆以外的其他女人时，都喜欢吹牛，讲起过去恋情或浪漫史时，喜欢抬高自己，夸大情节。那天的情况或许是事后孙玫红对柯立帆说的，或许是柯立帆自己添油加醋杜撰的，因此，我认为不一定能说明什么问题。

夜深了，我困得大脑一片空白，翻过身准备睡觉了。

“柯立帆讲的这个故事有点自相矛盾，如果这些事情都是真实的，至少他无意中还是流露出他与孙玫红之间的暧昧关系。”瑞瑞自言自语分析着，“除非……安丰，你醒醒，先别睡啊！”

我睡意蒙眬地问：“除非什么？”

瑞瑞说：“除非你杜撰！”

“什么？我杜撰？我为什么要杜撰呢？”

“哼，”瑞瑞有意刺激我，说，“你们男人哪，就知道议论女人。你瞧你说起孙玫红的事情，讲得津津有味，好像她照镜子、洗澡时，你在旁边偷看似的，就差没流口水了。”

“哎，老婆，你怎么弄到我头上了！这可是你想听的，你让我讲的。”

“讲你就讲呗，你讲那么细致干吗？像读小说似的，添油加醋。”

“好吧，老婆，我错了，下次不讲那么细致了。”我无言以对。唉，女人哪，吃醋的时候就是不讲道理！我转过身搂着她，说：“老婆，孙玫红哪里比得上你呀！你身材苗条，匀称，丰满，性感……”

“好了，别说那么多肉麻的话了，你就会花我。”瑞瑞开心地用手捂住我的嘴巴，“不过，我确实想知道孙玫红与叶行长之间谜一样的情，想知道他俩后来好上没有？”

我被她的语言这么一刺激，睡意消失了。我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在红石草原时，我看到了叶行长悄悄伸手勾孙玫红的腰，孙玫红倒是很自然地坐在那里无动于衷。我怀疑他俩早有勾搭了。柯立帆的公司后来从环山合作银行贷款4000万，说明他们的关系蛮融洽的。”

瑞瑞说：“看来要想弄清楚叶行长和孙玫红到底死没死，我们确实需要去一趟红石草原。要么我们明天就动身回沈阳吧，回沈阳后做些去红石草原的准备工作。”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吗？”我本想拒绝她，可是我木僵的大脑不想再转动了，我敷衍地哼哼着，已经困得只有“嗯嗯”的劲头了。

瑞瑞劝我不要带刘才宝去，甚至不能告诉他我们要去红石草原的打算，因为他与柯立帆关系太密切。她说她可以找一辆大一点儿、性能好的吉普车，夜里可以在车里休息。她说找一个可靠的司机，随车携带足够的汽油、取暖设备、通信设备、防护自卫武器和生活必需品。她想得非常周全，有些事情是我做不到也无法准备的，看来如果我真要再去一次红石草原，也确实离不开她这个女保镖。

她在我的耳边不停地说着，什么要帮我请假、什么买车票、找锡林郭勒盟当地人帮忙，我含糊地答应着。她对这个案子的兴趣越来越高，丝毫没有困意。但后来她又说了什么，我实在回想不起来了，因为我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我睁开眼睛时床铺上只剩下我一个人，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坐起来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安丰，我出去办点事。这里有一张餐券，你起床后到食堂吃早餐吧。上午你待在房间里等我，看看电视。我爱你！瑞瑞。

我洗漱后拿着餐券去食堂吃早餐，吃过早餐后，我回到房间倚在床头看着电视，等着她回来。

上午十一点钟左右，她回来了。“安丰，这是两张回沈阳的飞机票，”她兴高采烈地晃动着两张纸头，“是下午两点的飞机。我们赶紧收拾东西，汽车已经在宾馆门前等我们了。”

我接过飞机票一看：“啊？1200块钱一张票啊！这么贵，我可花不起。”

“谁说让你掏钱了？我们领导照顾我，可以报销。”

我兴奋地说：“是吗，太好了。我从小到大还从没坐过飞机呢，老婆，借你的光，我也乘回飞机。”

飞机真好，它使世界变小，使人的活动范围变大，视野变宽。我们乘坐一架小型的螺旋桨客机，当天下午就从上海飞回到沈阳。

出了桃仙机场我们就分手了，瑞瑞要回单位开个紧急会议，明后天开始做些出发前的准备工作，下个月出发去红石草原。她说她会到我家来接我，让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一辆绿色的大吉普载着她风驰般地开走了，我自己乘坐机场大巴回到了市区。我在终点站马路湾机场售票处下了大巴，步行十分钟回到家。

回家的第二天上午，我接到刘才宝打到我家的电话。我奇怪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回沈阳了呢？

刘才宝说，他先往上海研究生宿舍楼打电话找我，我的同学告诉他我已经和女朋友坐飞机回沈阳了。他说柯立帆打算晚上请我和瑞瑞在紫金花大酒店吃饭，有些事要当面聊聊。

我电话里没有马上答应下来，我告诉他我要先征求瑞瑞的意见，看她是否有时间。

“怎么，有人管了？”刘才宝嘲笑我。

“哪里，我要问问瑞瑞有没有时间，她的工作忙。”

“好吧，尽快给我回信。”刘才宝撂下电话。

实际上，我不确定瑞瑞是否愿意见柯立帆和刘才宝。我给她的传呼机发去一条信息：柯立帆和刘才宝打算晚上请我俩吃饭。你同意吗？

十几分钟后瑞瑞回复一条信息：好哇，我也想认识你这两位传奇的战友，听听故事的结局——孙玫红到底与叶行长是什么关系。

又过了一会儿，她的电话打过来了，她特别叮嘱我不要泄露我们准备去红石草原的计划。我对她说：“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说的，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们仍然是战友，不能因此伤害感情。”撂下电话，我立即给刘才宝的汉字寻呼机发了一条信息。

女人如果穿一套新装没人看，没人夸，等于白穿。男人吃了一顿美餐，自己不说，没人知道，等于白吃。我虽然是个博士研究生，算是个文化人，但我的内心里仍然充斥着这种小市民的心理。说句心里话，我也有一种炫耀的心理，瑞瑞是个能拿得出手的漂亮女孩，我很愿意带她见见我的战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