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杀现场与派出所的距离不足一公里，爬上一个高坡，远远看到一个悬挂着警徽的蓝白双色的二层小楼，独立的院落，楼顶悬挂着一面国旗。

我边走边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老邢现在怎么样了？”瑞瑞拿出手机，说：“我拨打他的手机试试看能不能接通，如果有人替他接电话，会告诉我们他现在的情况。”

老邢的手机里反复响着：“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看来他还在路上，手机没有无线信号。

我们走进派出所院子里。透过大门的玻璃，我看到龙海老人坐在走廊里一个长椅上，旁边还坐着一位肤色黑红但风韵犹存的中年农家妇女。

我问瑞瑞：“你刚才为什么对龙海老人这么严肃呢？”瑞瑞没有回答我，她推开派出所的大门走进楼里。

所长站在大门口迎接我俩。她五十三四岁，中等偏高身材，长得黑瘦、精干。她的脸庞既有女人的秀气又有男人般的刚毅，一双鱼鹰般的眼睛闪烁着光芒，锐利的眼神仿佛能钻进人的骨子里。我奇怪派出所怎么还有女所长。不过从她的相貌看，她是那种长期摸爬滚打工作在基层的人。她主动走过来与瑞瑞和我握手，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姓李，刚调任该派出所不到24小时，镇上的情况还很陌生，所以，早晨我派庞副所长接待你们。唉，由于我们工作上的疏忽，镇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故，邢组长受伤，让调查组蒙受巨大损失！”

瑞瑞问：“救护车到医院了吗？”

“庞副所长一直与我电话保持联系，伤员现在还处于昏迷中，但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他们马上就到达医院了，医院那边已经做好接诊和紧急手术的准备。”

“谢谢李所长。这件事一点不怪您，因为案情特殊，我们没有主动与你们通气和寻求协作。”

“警官，怎么称呼您？”李所长客气地问道。

“我姓俞。”

“俞警官，请到我办公室。”

我们与李所长一起来到所长办公室，俞瑞简单向她讲述了红石草原的事件。李所长向我们汇报她刚才了解的一些情况：

那位卖鸡的中年女人告诉警察，早晨龙海领着一个自称要买活鸡的中年男人来过，问她最近是否有一个外地客户经常在市场里买大批活鸡，说他要找一个经常在集市上买鸡的朋友。女人告诉他，前几个月确实有人在镇子上买大批活鸡，但不是一个人，是四五个人，是直接到韩宝家里买鸡。如果他要购买大批量的活鸡，可以到韩宝家里去买。那个人问女人韩宝家的地址，并问韩宝现在在家不。卖鸡女人说刚才还看到韩宝从市场往家走，韩宝说有几个人在他家门口找他买鸡。那个中年男人听说有人找韩宝买鸡，便急匆匆向韩宝家的方向走去。

瑞瑞问：“韩宝是什么样的人？”

李所长旁边一个年轻女警察回答：“韩宝就是在他自己家里被害的那名男子，汉族人，迁至小镇有六七年，一直从事卖鸡的生意。他不养鸡，专门从外地收购鸡拿到镇子上来卖。他一个人独居，没有成家，没有女友，最近半年多经常有外地人在他家里买鸡，给的价格比较高，他管吃管住，所以他家里总是人来人往挺热闹。”

瑞瑞明白了，那些外来人从来不住店，所以在旅店里查不到他们的下落。看来这个叫韩宝的男子确实与那些歹徒有过正面接触和交往，歹徒发现我们来到镇子上调查，害怕我们找到韩宝，所以，抢先动手杀害了他。

韩宝家的邻居，一位五十多岁的铁匠，主动来到派出所告诉警察，案发时，他在自家院子里听到韩宝家里传出来一种惊恐的尖叫声，他扒着墙头向韩宝的院子里望去，看到一个高个子蒙面男子藏在门后突然挥起一根铁棍，把一个手里握着手枪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的男子打倒，然后弯腰夺过他的手枪跑进屋子里，随后屋子里出现一声更加凄惨的尖叫声。铁匠吓得马上溜回屋子里，他看到自家后院墙外停着一辆银色的轿车，有个人一直坐在司机座位上。两个高个子蒙面男子，翻过后墙钻进车里，轿车“嗡”的一声迅速开跑了。

瑞瑞问：“你看到那两个人的相貌了吗？”

“没有。他们蒙面。那个高个子的凶手的手背好像有刺青。”

“你看到那个司机的相貌了吗？”

“看不清楚。司机一直坐在驾驶座上，没离开车。”

“叮咚，叮咚！”瑞瑞的手机响了。瑞瑞打开手机盖接听电话。“是，我马上过去。”瑞瑞合上电话对李所长说，“我和安丰法医马上到庆春苑宾馆去。这几名证人暂时留在这里，不要离开派出所。”

“好的，你们去吧，这边的事情我来处理。”

离开派出所后，瑞瑞不安地告诉我李组长到了，已经在庆春苑宾馆等我们，让我们马上过去。李组长的突然到来让瑞瑞担心起老邢的安危，她几乎要哭出来：“是不是老邢病情危重了？”

我安慰她老邢不会有事的，李组长一定是因为案情的变化而来这里亲自坐镇指挥的。

瑞瑞说：“但愿如此！”

我们在庆春苑酒店门前碰到秦秘书，他脸色阴森，面无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情况不妙，瑞瑞的心情也同样，不自觉地抓住我的手。在秦秘书的引领下，瑞瑞和我来到李组长的房间里。瑞瑞见到李组长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一下扑在李组长的怀里，哽咽说：“老板，我没完成任务，工作中出现失误导致老邢严重受伤。”

李组长抚摸着她的头说：“孩子，你们没有错，是我有点大意了。案情确实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他们比我们预想的更凶狠。不过，他们开始穷凶极恶地跳出来，恰恰说明你们侦破的线路是正确的，这次突发事件正好为我们提供新的线索。你要振作起来，利用这个事件，深挖猛追，力争案件有重大突破。从现在开始你临时代理老邢的工作，尽快找到买狼人，顺藤摸瓜找到藏钱的地方。”

瑞瑞站起来擦干眼角的泪水，说：“老板，我能行吗？”

李组长坚定地说：“你能行，我信任你！”

“谢谢李组长的信任，我一定完成任务。”

“现在情况有点复杂了，老邢遇害后惊动了刑警，警方必然要参与侦破，这是我们无法阻止的，你要小心，在下一步侦破中尽量保持独立，控制住局面。你们不能暴露我们的侦破线路。”

“我懂，老板！”

警察参与进来不是更好吗！怎么李组长还害怕警方的参与呢？我诧异地瞪着李组长。李组长看出来我的疑惑，笑笑说：“安丰，我知道你有点困惑。这么说吧，处理这种重大经济犯罪，公安早期介入效果不好，因为罪犯在实施犯罪之前准备充分，计划周密，背景复杂，网络千丝万缕，一旦走漏风声就将前功尽弃。你懂吗？所以我们喜欢单独办案，秘密办案。”

“老板，我懂！”我好像听说纪委就是这么办案的。

“老板，老邢的伤情怎么样了？”瑞瑞忧虑地问道，“您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得到最好的治疗，千万别遗留后遗症。”

“我刚刚与医院通过电话，老邢已经做了急诊手术，颅内出血，做了开颅手术，清除了颅内血块，手术还顺利，但现在仍然昏迷，还没脱离危险，要继续治疗。我打算把他转移到省城一家最好的脑科医院，你放心！”

“老板，您放心，我们一定把罪犯缉拿归案，为老邢报仇！”

李组长说：“不要着急，不要感情用事，报仇的事先放放，案子的侦破要从长计议。我还是那句话，抓人容易，但是我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抓住罪犯，我们要追回被他们诈骗的巨款，最大限度地为国家减少经济损失。”

“老板，我明白。”

李组长走到我身边握着我的手说：“安丰，你辛苦了！你干得很出色！谢谢你！”

听到领导的表扬我有点激动，说：“李组长，我没做什么工作，还是邢副处长和瑞瑞表现出色。”

李组长严肃地说：“恐怕下一阶段的任务更加艰巨，还需要你协助俞瑞执行特殊的任务，有问题吗？”

我说：“没问题，一定努力完成任务。”

瑞瑞向李组长详细汇报了今天在布鲁库斯镇发生的情况，瑞瑞说：“韩宝邻居提供的线索很重要，他看到两个高个子蒙面男人入室行凶后，跳进后院，然后翻过院墙钻进早已停在那里的银色轿车。这两个人的特征与绑架恐吓倪勇生的其中两个高个子的歹徒很相似，铁匠看见其中一个歹徒的手背有刺青，因此，我怀疑待在轿车里的那个人是柯利郎。”

李组长笑笑说：“俞瑞，你的怀疑有道理，今天这两个杀害韩宝的凶手有可能就是绑架倪勇生的人，但是，轿车里的那个人不一定是柯利郎。”

瑞瑞和我吃惊地看着李组长，我问道：“李组长您为什么这么说呢？”

李组长说：“柯利郎和柯立帆昨晚没有离开沈阳，一直在我们人的视线里。如果他今早离开沈阳，最快下午才能到达这里。”

瑞瑞恍然大悟，说：“这么说还有一个我们没想到的人在背后指挥这些歹徒。怪不得我们调查过的人中没有一个人见过照片里的人。”

李组长说：“因此，有必要扩大我们的视野，除了监视柯利郎和柯立帆之外，还应该调查一下叶新周围的人。你们想想还有谁可能会参与到这个案件里呢？”

“安丰，你与柯立帆接触多，你想想还有谁与叶新或柯利郎关系密切。”

我沉思着。突然眼前一亮，一个名字出现在我的脑子里：钱贵，电业夜总会的总经理。他是叶行长的弟弟，经常与叶新在一起，柯利郎与叶新行长相识还是他牵的线。

“钱贵！”

瑞瑞说：“对呀，安丰，你提过这个人，叶行长的弟弟，他与柯利郎关系十分密切。我怎么把他忘了呢！”

李组长面露笑容说：“哦，安丰你真的很有用！你说的这个人我听说过。我马上安排人把他的照片传真过来，你们交给相关的人员辨认一下。你俩下一步主要的任务是尽快查清楚谁是买狼人。只有找到买狼人，才有可能追踪到叶新和孙玫红的下落。”

瑞瑞说：“我的直觉告诉我柯利郎的犯罪嫌疑最大。干脆把他抓起来算了!”

李组长说：“俞瑞，我们办事不能单靠直觉，要想尽办法寻找证据。我也认为柯利郎的犯罪嫌疑最大，但他一贯狡猾从不露头，总是躲在幕后指挥，很难抓住他犯罪的把柄。我们现在没必要惊动他。我们当前主要任务是顺藤摸瓜，一环一环解开他们的圈套。如果抓到他的证据，我们再抓他也不迟。你们下一步就从布鲁库斯小镇查起，不放掉任何一条线索。”

接着，李组长把瑞瑞拉到一旁，她低声交代了一些事情。

“是，组长。”

临走时李组长过来与我握握手，说：“安丰，真不好意思，把你拖进这个苦差里，耽误了你的学业。不过你放心，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我说：“谢谢李组长。跟瑞瑞在一起，再苦也甜！”

“安丰嘴真会说，看来我们的俞瑞是跑不掉了！” 李组长笑了，接着她问瑞瑞，“我再调一个人过来加强你们的力量吧？”

瑞瑞说：“谢谢组长，暂时先不需要。”

“歹徒现在手里有枪，你们如果碰到突发事件，尽量避免正面冲突。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注意保护好自己，随时与我保持联系。”李组长临走时叮嘱我们，要机智勇敢，又要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我要回索尼特左旗去，据说特警正在全面搜捕那几个凶手。”

送走李组长后，瑞瑞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来，对我说：“安丰，我们马上回派出所去。”瑞瑞和我匆匆地向派出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