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瑞站在派出所门前的马路边，与李组长通了电话，把案情的变化向李组长作了详细汇报。李组长在电话里作出三点指示：1．把韩宝的姘头罗素珍秘密带到调查组谈话，她相信这个女人一定了解一些案情，说不定见到过真正的买狼人；2．对于龙海老人的处理，与当地派出所协商按照治安条例从轻处理，因为龙海老人提供了一些对破案有益的线索；3．所有审讯记录派出所不留底，一律交给综合调查组。
瑞瑞说这三条指示的后两条好办，就是第一条难办。怎么把罗素珍秘密带离小镇呢？瑞瑞感到伤脑筋。这么个小镇，哪家出点什么事，全镇都知道。如果我们把她从市场里带走，别说瞒着当地派出所，就连普通老百姓都瞒不住。
我给瑞瑞出了一个主意：“我们以大批量买鸡为名，请她随车送鸡。”
“安丰，真有你的！你进步多了！”瑞瑞觉得我的主意不错，决定立即按我的主意实施。
瑞瑞和我返回派出所时，李所长坐在办公室里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整理审讯记录，准备归档。看到我俩走进来，她撂下电话站起来。瑞瑞向李所长提出三条意见：从轻处理龙海老人，建议罚款处理；把审问记录带回调查组，派出所不留档；不再询问罗素珍。
李所长沉思一会儿，说：“你的后两条意见没问题，我们坚决照办。可是第一条比较难办，龙海涉嫌盗墓、盗尸，触犯了国家法律，恐怕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不属于治安处理的范畴了。”
瑞瑞知道李所长说的有道理，但仍坚持自己的意见，而李所长也不打算妥协。这件事僵住了。李所长让罗素珍跟她的老公回家了，把龙海扣了下来，李所长认为最起码要把龙海拘役半个月。瑞瑞生气地说：“龙海的处理由调查组负责，必须按照治安条例处罚，罚钱放人！这是上面领导的意见。”
“好吧，我服从，但我保留意见。”
下午一点半左右，我俩在派出所食堂吃过午饭后，告别了李所长，开车离开小镇。在车里我问瑞瑞：“为什么要避开派出所把罗素珍悄悄带走呢？”
瑞瑞说：“派出所这种基层公安单位保密性差，领导担心泄密，因此有些事情调查组要独立做。”
我说：“派出所里不会是出内奸了吧？否则，为什么对方这么快就知道了邢副处长要去市场找卖鸡人呢？他们仓促地动手，而且慌慌张张地逃跑，似乎显得手脚慌乱。”
瑞瑞笑了：“你心里猜测可以，但没有证据不能随便说。我也怀疑派出所里有内奸，所以我们与他们打交道时一定要小心谨慎。”
“嗯，我明白！”
我和瑞瑞开车离开小镇几里地后，看到后面没有人监视，在草原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小镇附近，把车停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然后步行进入小镇市场里。
罗素珍已经回到自己摊位工作了，正忙着接待一位饭店的老主顾，她抓了三只鸡过秤，收了钱，把鸡交给老主顾。
我借机仔细观察这个女人，清瘦、黑红的面孔，梳着短发，身穿一件蓝色蒙古长袍，从她的表情看不出来她因为韩宝的死有什么伤感，似乎韩宝的死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老主顾走了，她抬头看到我们两人站在她的摊位旁边，主动招呼说：“老板，买鸡吗？”
我说：“我想买地道的土鸡。”
罗素珍说：“老板，你放心，我这里的鸡全是土鸡，在草原上吃草籽长大的，纯正的绿色食品。你们打算买几只呢？”
我暗自数了一下，她两个鸡笼子里一共有16只鸡，顺口说：“我买16只鸡。”
罗素珍兴奋地说：“俺正好有16只鸡，零卖5元一只，全包便宜些，每只4块5角钱。”
我扭头问瑞瑞：“领导，这个价格可以吧？”
瑞瑞点点头说：“价格可以，但我们没带那么多钱哪。”
罗素珍笑笑说：“那就少买几只吧。”
我说：“少买几只拿回去不够分的，那还不打破头啊！我们一共16位同事，买16只鸡，正好每人一只。不如……这样吧，你跟我们的车走一趟，把鸡送到索尼特左旗，到了那里我们按5元一只付你钱，如何？”
“索尼特左旗离这里有200多公里啊！不行，俺不去。俺去了怎么回来呀？”
瑞瑞说：“我们派车送你回来，保证你安全。”
罗素珍看着瑞瑞说：“大妹子，你说话算数，一定要送俺回来啊！”
瑞瑞说：“大姐，你放心，一定用车送你回来。”
“好吧，既然今天鸡都卖光了，下午也没事做了，走一趟就走一趟吧。”罗素珍爽快地答应了。
罗素珍用自行车驮着两笼子鸡跟着我俩向停车的地点走去。“老板，你们是警察吧？”她试探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警察？”瑞瑞毫无隐瞒地反问道。
罗素珍有点神色紧张，说：“俺刚才在派出所走廊里坐着，看到你俩坐在李所长的办公桌旁边审问那个龙海老爷子。”
瑞瑞笑笑说：“哪里是审问哪，是找他谈话了解点情况。”
到了汽车跟前，罗素珍有点犹豫了，她胆怯地看着我和瑞瑞说：“你们不是骗俺上车要抓俺吧？韩宝干的事情可与俺没有任何关系啊！”
瑞瑞说：“罗大姐，你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你别担心，我们真的是买鸡。我们要想抓你，在派出所里时就把你抓起来了，何必还要把你骗到这里呢。”
罗素珍笑了：“嘿嘿，大妹子你说的有道理。你们要是抓俺，刚才在派出所里就不放俺出来了。”
我打开后备箱盖子帮助她把鸡笼子放到后备箱里，她把自行车锁好放到路边，然后坐进吉普车里。我驾驶吉普车向索尼特左旗的方向开去。
汽车离开小镇后瑞瑞开始问话：“你与龙海老人熟悉吗？”
“算熟悉吧，打过几次交道。他有时候到俺这买鸡。”
“他买鸡自己吃吗？”
“他自己吃才舍不得买鸡呢！他用鸡做诱饵打猎。”
“打猎用鸡做诱饵？不会是捉狼吧？”瑞瑞故作糊涂地问道。
“是啊，他正是用鸡做诱饵去捉狼。”
“你是说他捉活狼吗？他捉活狼干吗？”
“当然是卖钱了。”
“有人买活狼吗？”
“当然有人买，而且活狼的价格还贵呢！韩宝这家伙就帮助别人从龙海那里买过活狼。”
瑞瑞问：“你见过买狼的人吗？”
罗素珍想了想说：“买狼人不是一个人，是一伙人，有时两三人，有时三四人。 俺没有直接与他们打过交道，但是他们肯定到我摊位上来过，我对他们有些印象。他们中间有个头头与韩宝挺好，俺在韩宝家院子里见过他一次。”
“他长得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记得，但俺描述的不一定准确，如果再见到他，俺一定能认出来。方脸，面色黑红，满脸横肉，一对小三角眼，单眼皮。他一脸的络腮胡，留着硬硬的寸头。中等个头，人显得很精明、强壮。”
“太好了，到了索尼特左旗我给你看张照片，你看看是不是那个人。”
罗素珍描述的这个人的特征我感到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与哪个人有些相像。
“你们怀疑他是……”
“我们怀疑那个买狼人可能是杀害韩宝的凶手。”
“啊！”罗素珍倒吸口冷气，低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她仰起脸，满面茫然：“原来你们不是买鸡的！你们是抓俺，审问俺……”
“罗大姐，我姓俞，你就称呼我俞警官吧。我们不抓你，也不审问你，我们是特别请你到指挥部来，我们领导有事要询问你，希望你能协助我们抓住杀害韩宝的凶手。”
“你们可别抓俺，俺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俺就是个本本分分卖鸡的人。”
“放心，我们不会抓你，鸡照常买，然后安全地送你回来。但是，你要把你知道的关于韩宝买狼的事都告诉我们。”
“是，只要俺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们。”
“听说你平时与韩宝很好，你们之间关系不一般，是吧？”瑞瑞的问题像一把尖刀，一下就刺中要害。
我从倒车镜望着罗素珍，她愣了一下，脸色绯红，低着头，片刻后嘴里喃喃狡辩：“俺与韩宝是邻居，没什么特殊关系呀。”
“听龙海说你和韩宝有一次在他的蒙古包里过夜……有这回事吗？”瑞瑞的语调有点咄咄逼人，“你一定很了解韩宝。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唉，俺知道这件事瞒不过你们。”罗素珍抬起头看了瑞瑞一眼，无奈地说，“警官，实话对你说吧，韩宝是个好人。俺和韩宝都是汉族、赤峰人，他大俺一岁。因为是邻居，又是老乡，都在市场里卖鸡，所以比较熟悉，经常相互关照，有好感。不过俺和韩宝确实没干过那种事！”
瑞瑞耐心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没有表态。
我聚精会神地开车，没插话，但我心里想：她在撒谎！一定是在撒谎！龙海曾经告诉我们他俩躲在一个被窝里干那种事，她还不承认！我通过汽车的后视镜观察着她的表情，想听听她接下来怎么说。可是她突然低头沉默了。
瑞瑞问：“韩宝岁数不小了，为什么不结婚成家呢？”
罗素珍听到瑞瑞问韩宝的个人问题，脸上飘出一片红晕，微微低头说：“有一次韩宝在俺家喝酒，酒后对俺老公说，他那方面不行，所以一直没娶老婆成家。”
“啊！”我听了惊讶地喊出声。
瑞瑞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你好好开车！别精神溜号！”
“他真的不行吗？”
罗素珍脸红得发紫，低声说：“嗯，好像是真的。有一次他姐姐来看他，俺们一起吃饭，他姐姐也提过这个事，说他从小被马踢伤过。”罗素珍接着补充一句： “不过，他人还是蛮不错的。”
我心里想，难怪过去清朝时曾经有太监娶媳妇的事情，看来男人性无能不等于不喜欢女人。
瑞瑞问：“除了买狼人，你觉得还有谁能对韩宝这么仇恨，突然杀害他呢？”
罗素珍的眼圈红润了，眼含泪水叹了口气：“唉！可怜的韩宝啊！他从没有什么仇人哪！能不能有人图财害命呀？他最近帮人买狼赚了一笔钱，一直放在箱子里。”
“大姐，看来你们俩的关系真的不一般哪，你连他的钱藏在哪里都知道。”
罗素珍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没有争辩，面色羞愧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瑞瑞补充一句：“但是，杀手们并没有抢钱。”
罗素珍喃喃道：“俺听俺老公说警察马上就赶到了，也许他们没来得及翻箱找钱吧。”
瑞瑞不想让她难堪，换了个话题，说：“大姐，你了解龙海老人吗？”
“嗯，了解。”罗素珍抬起头，表情轻松一些，“嗨，这个老头可是个神人哪！”
“怎么个神法？”
罗素珍神秘兮兮地说：“他天性胆大，一个人独自与群狼住在同一条峡谷里十几年，连狼王都害怕他。”
“还有呢？”
“还有他身强体壮，可以连续奔跑几里地。有一次他追一头独狼，追出去五六里地。愣是把狼累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瑞瑞说：“还有盗坟偷尸的事。韩宝和他是怎么合作的你应该知道吧？”
“俺听韩宝说过他雇用龙海盗尸的事，但不知道细节。”
“你身上穿的这件蓝色蒙古长袍是韩宝送给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
罗素珍惊愕地看着瑞瑞，不知该如何回答。
瑞瑞接着又问：“你知道这件蓝色的蒙古长袍是怎么来的吗？”罗素珍望着瑞瑞似乎突然知道了答案，自言自语说：“难道他是从……不会吧，韩宝不是那种人。他告诉俺他在商店里特意为俺买的。”
“实际上不是这样，他欺骗你了。”
“啊？他怎么能这样做呢！”罗素珍连连作呕，用力撕着衣领。接着，她把脸附在自己腿上抽泣起来。
“罗大姐，一会儿到索尼特左旗我送你一套新衣服，你把这件衣服脱下来交给我们。”
罗素珍顺从地点点头。
罗素珍有些不安，低头不语，瑞瑞也不再提问了。瑞瑞与她的一番对话，使我相信龙海所说的话是真实的，盗墓的事他是在韩宝的指使下干的。我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能认出真正的买狼人。瑞瑞可能与我的想法一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瑞瑞微闭着双眼靠在座椅上打盹，她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上一会儿。
“你们不会对我老公说吧？”罗素珍抬起头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回头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她乖乖地靠在椅子上一声不响。汽车单调的马达声很快把瑞瑞送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