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8月初,正值战争时期,药品紧缺,伤员多,医院派出采药小组,到长白山白河的人参谷采集稀有中药材。长白山山高林密,人烟稀少,野兽凶猛,为了保证采药小组的安全,医院特别安排身强体壮的藏豪加入,并任副组长。
采药组组长是药剂科副主任于长军,东北人,29岁,身高体壮,为人豪爽,多次去长白山采药,有丰富的森林采药经验,小组成员还有司机徐刚和两位护校年轻的男学员。藏豪牵着一条纯种德国黑背,5个人乘着火车奔赴东北。
从地图上看,人参谷的地点位于东经127°30′,北纬42°40′的地方,处于白河江边。白河位于长白山地区的最高峰,白山脚下,地处松花江和鸭绿江上游,与朝鲜交界。周围山峦起伏,大片的野生森林,树木高大挺拔,人烟稀少,自然资源丰富,生态环境优越,盛产各种高级药材,如人参、红景天、天麻、党参、黄芪和葛根。火车过了浑江,速度明显变慢,像一头喘着粗气的老黄牛吃力地向山上爬着。窗外的山林距离火车越来越近,山体也越来越陡。火车的一边,是笔直的悬崖峭壁,另一边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大河,河水翻滚着浪花,顺着山体激流直下。长白山连绵不断的山峰常年铺着白雪,远看像似天上的云彩,前方山坡上的火车轨道,好像一个搭建在天地之间的云梯,火车正爬行在天地之间。
自从上了火车,藏豪就一直在睡觉。他是一个白天爱睡觉的人。“豪哥,醒醒吧,你看外面风景多美啊!”徐刚推了一下藏豪。藏豪睁开眼睛看着窗外。
于长军笑呵呵地说:“藏豪,这可是野兽出没的地方啊!你身强力壮,我们可全靠你保护了。”
“嘿嘿,没问题,我们有玛索,还有这个!”藏豪拍了拍腰上的日式军刀。玛索是条公狗,5岁了,浑身长满了肌肉,力气大、机智、凶猛,据说是日本人战败后留下来的优秀军犬。
“把军刀递给我看看。”于组长从藏豪手里接过军刀,“噌”的一声从刀鞘里拔出军刀,刀身铮亮,刀刃锋利。他情不自禁地说:“好刀,真是把好刀!”
“嗯哪,我也很喜欢这把刀。这还是两年前,一个团长送我的礼物呢。”
“是吗!团长怎么会送你礼物呢?”
“抗战时期,他受伤后得了破伤风,我帮忙制作了破伤风抗毒血清,把他救活了,他很感激我,就送给我这把日本军刀。他告诉我,这是战利品,一个日本军官用这把军刀剖腹自杀,没死成,让他活捉了,缴获了这把军刀。”
“你前几天制作尸体标本就是用这把军刀吧?”一个看过他解剖示教的护校学生在旁边插话。
“没错,是这把刀。”藏豪回答道,“没想到你胆子还挺大,敢看我解剖尸体的人不多。你姓什么?”
“我姓陈,叫陈英豪。”
“好样的,和我名字一样,里面有个“豪”字。名字里有“豪”字的人,胆子都大。以后毕业了,来病理科吧,我带带你!”藏豪脸上显露出一股傲气。
“好哇,豪哥,我跟你学。”
他们在终点站白河站的前一站露水下了车,来到车站附近的驿站,简单吃了点饭,然后租了辆马车,直奔白河江边的人参谷。赶车的是个60多岁的老头,当地人,一副山里人的装束,一路上不停地与他们聊着。“你们要去的这个地方,可是个风水宝地呀!什么名贵药材都有。”
于组长问道:“大爷,你怎么知道它是个风水宝地呢?你常去吗?”
“常去倒不常去,但去过几次。不瞒你们说,我拉过抗日联军的战士去那里采过药,还拉过小日本鬼子去过,这次又拉你们去。”
“大家都去那里采药,那药材不被采光了吗?”
车夫摇摇头说:“比从前是少了一些,但采不光,贵重的野生药材还有很多,只不过需要爬山,往深山沟里面走。”
“深山里面有野兽吗?”徐刚问道。徐刚当兵一年多,没打过仗,也没有冒险的经历。
“有,越往深山里野兽越多,狼、狐狸、熊瞎子和东北虎都有,狍子、野鸡、兔子就更不用说了。不过,白天时问题不大,像我们赶着马车在路上跑,动物早就听到声音,不是跑掉了,就是躲得远远的,不会主动来攻击人。”
“这么说,在山里采药还是很安全了?!”徐刚呵呵地笑着。
车夫答道:“也安全,也不安全。你们带了什么武器吗?”
于组长回答:“我们有一支自动步枪,一支手枪。”
“哦,出门时要带上武器。”
“还有一把军刀!”于组长指着睡着的藏豪腰上挂着的军刀补充道。
“武器是足够了,但是,要小心蛇!出门时把军刀带上,对付蛇,这把军刀最好!”
于组长说:“我们随身带着蛇药呢!”
“那就好!”车夫说道:“你们来是5个人,但愿一周后我接你们回去时还是5个人!去年这个时候,我送9个日本小鬼子到这里来,回来时少了7个。我看剩下的两个小鬼子阴森着脸,也不敢问是怎么回事,估计是出事了。”
“怎么少了7个人?鬼子出什么事了?”于组长好奇地问道。
“唉,说来话长啊!”车夫抽了一口旱烟,说:“一会儿到了你们就会看到,人参谷被白河的江水一隔为二,白河这边是比较平坦的山沟,相对安全些,但主要是生长红景天、党参和黄芪,人参较少。想挖到人参、天麻,要往远处的山里走,那里山高坡陡,悬崖峭壁,丛林茂密,野兽多,蛇多,有点危险,一般人不常去。白河的对岸其实才是真正的人参谷,那里山峰陡峭,山谷丛林茂密,人参多,蛇也多,我们当地人称它蛇谷,也有人叫‘死人谷’,几乎没人敢去。”
“他们一定是进了‘死人谷’没出来吧?”
“我也是这么猜测的,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最后也没弄明白。”车夫在自己的脚底板上敲敲烟斗继续说:“一路上两个日本鬼子什么话也没说,但是,没想到把他们拉到露水火车站后,他们就把我抓起来送到宪兵队的监狱里,说我有意隐瞒蛇谷危险,误导他们7个人进入蛇谷,都死了。”
“他们两个人是怎么跑出来的呢?”
“据说他们两个那天因为生病没跟着大家去蛇谷,侥幸逃过一劫。”
“你后来怎么样了?”
“他们连续拷打我三天,问我是不是抗日联军,是不是共产党,是不是国民革命军。我告诉他们,我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个中国人。他们说要枪毙我。嘿嘿,我命大福大!半个多月后小日本投降了,我被放了出来。”
“你真的没告诉日本人‘死人谷’的危险吗?”于组长问道。
“没有,我只是说对岸野生人参更多。我告诉他们山谷里有蛇,他们满不在乎,不害怕蛇,自恃装备好,有防蛇咬的皮靴、手套,还带了一支能喷火的枪,叫什么……”
“火焰喷射器!”陈英豪插话。
“对,是那个东西。我没有对他们说蛇谷有多危险,结果,7个鬼子进了死人谷一个也没出来。”
“你真是好样的!”
“嘿嘿,中国人嘛,谁愿意当亡国奴!我这把老骨头怕啥?!”车夫自豪地笑着,清脆的皮鞭声回响在山谷中,马车快速地飞奔起来。
“小日本鬼子也相信中草药吗?”
“信,非常相信!他们中间有个会中国话的日本医生对我说:‘人参大大地好,能救命!受伤了失血后休克,吃人参好。人老了,吃人参长寿!’他们很迷信人参,所以,为了挖人参连命都不要了。那个日本医生也没回来。日本投降后,小鬼子撤退回国,许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但贵重的中药材全都拿跑了。”两匹白马拉着马车飞驰在原始森林中,一棵棵又粗又高的松树从他们的眼前快速掠过。森林里到处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松木树和白桦树,参天大树遮住了蓝天白云,使树林里变得光线灰暗,气温湿冷。偶尔,几丝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落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立刻感觉到一丝温暖。土地上常年堆积了厚厚的落叶,像似铺了一层松软而有弹性的地毯,马车很平稳地穿梭在树林中。在一个分岔处,一群好像鹿的动物在他们前方20米远横穿过马车道向另一个山谷下方跑去。
“快停车!”于长军兴奋地大叫起来,不等马车停稳,就拔出手枪跳下马车朝着那群“鹿”的方向跑去。他边跑边喊:“藏豪,快拿着枪跟我来,打几头鹿!”藏豪从睡梦中惊醒,还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下意识地拎着枪跳下马车,向着于长军跑去。
“它们不是鹿,是狍子!”车夫在他们身后叫喊着。
“狍子更好,傻狍子好打!”于长军尖声喊着。藏豪听说有狍子,一下子来了精神,飞奔起来,几步就超过于长军,跑到了前面。这群狍子有20几只,它们跑进一片沼泽地,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藏豪追到沼泽地边,距离它们有60米远,倚在一棵树边端起枪瞄准,连开6枪,却一只也没打中。这时,于长军也赶到了,举起手枪准备射击,可是距离太远,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狍子消失在对面的树林中。“你的枪法太臭了,这么近还没打着。”于长军往回走时埋怨藏豪。
“嘿嘿,我的枪法确实不好,也没练过。谁让你跑得那么慢了。”
“怎么不放开玛索,让它去追,说不定能咬住一头!”
车夫笑着劝说:“别急,以后说不定还会碰到狍子,我们这里狍子特别多。不过,你们没让这条狗追就对了,它腿那么短,到了沼泽地里还不陷进去?狍子腿长,陷不进去。”山林里回响着车夫的皮鞭声,马车在山谷里跑着。
三个多小时后,他们到达了白河的江边。江边有一个尖顶的木屋,屋子里除了一铺火炕没有其他的东西。车夫告诉他们,日本人到这里采集中草药时也住在这里。
“江对面就是你说的蛇谷吧?”于组长望着江对岸黑黝黝的山谷问道。
“是啊,那里常年无人活动,毒蛇成群,泛滥成灾。进入蛇谷的人,没有能活着回来的。”提到蛇谷车夫脸色严峻,认真地叮嘱着于组长:“于长官,你们千万不要过去呀!那里的毒蛇大多是蝮蛇,土褐色,带花纹,毒很剧烈,中毒的人七窍流血,全身麻痹,很快就死亡。”
“哦,知道了,谢谢你!”听了车夫的警告,于组长皮肤一阵发凉。白河的名字叫河,其实是一条江,江水来自于长白山天池,是松花江、图们江和鸭绿江的源头。远远望过去,江面有两百多米宽,波浪汹涌,水流湍急。于组长感觉到江对岸那陡立的山坡、黑蒙蒙的山谷、茂密的树林和云雾缭绕的山峰,有些自然界的神秘气息和传说中的恐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