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诊科的小刘那天半夜在走廊里碰到藏豪,第二天就跟着医院组织的采药队去了长白山。两星期后,采药队回来,药房的王主任亲自来迎接他们。“你们辛苦了,为医院采了这么多中药材,而且安全返回了,我代表药房感谢你们。”接着,王主任又说:“在你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医院出了件大事,财会科的金柜被盗了,全院职工这个月的军饷都被盗走了,所以,这个月医院没发军饷。”
小刘突然联想到出发前的那晚在走廊看到藏豪站在出纳室的门外,一只手似乎在开门,看到他走近才把手放下,迎着他走过来。他当时还奇怪,这么晚了藏豪怎么还去出纳室。于是,急忙问:“财会科是哪天被盗的?”
王主任回答:“可能是你们走以后的第三天吧。”
小刘说:“不对吧,王主任。应该是我们走的当天吧?”
“不是,是你们走后的事,具体是哪一天我也记不住了。”尽管时间对不上,但小刘感到事关重大,立即赶到医院保卫科向高科长汇报。
高篮峰跷着二郎腿,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看着报纸,漫不经心地听着小刘汇报的情况。眼前这个毛头小伙子上次向他报告说看见藏豪在太平间搂着女尸睡觉的情况让他出丑,他一直耿耿于怀。高科长耐着性子听完,说:“首先你说的时间就不对,你看到他的那天夜里医院什么也没丢,金柜被盗是三天后的事情。再说现在盗窃犯已经抓到了,也已经招供了,就差钱还没找到。”高科长的主观、自负是众所共知的,他只能干保卫,直截了当和坏人打交道还可以,如果让他破案,分析问题,似乎还差很多。他已经完全相信老柳的供词,认为案子已经结了。小刘还想再说些什么,高科长冲他摆摆手说:“好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小刘闷闷不乐地离开保卫科,心里想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还是有点可疑,藏豪半夜要开出纳室的门本身就值得怀疑,这件事不会是偶然的。于是,小刘又找到了厉建,向他汇报此事。厉建50多岁,中等身材,瘦长脸形,小眼睛,眉毛有些吊,有三十几年的刑事侦查资历,曾侦破过著名的“北方碎尸邮递案”和“国际列车盗窃案”,闻名于西北各省市。他听了小刘讲的情况后沉思了一会,说:“你讲的这件事很重要,虽然时间上不符合,也不是直接线索,但还是值得考虑。到目前为止,任何可疑的线索我们都要去调查和分析,因为案子还没结,钱还没找到。我们会调查。谢谢你!你先不要和任何人说这件事。”
刑警们一边加紧审讯老柳和顾梦得,一边秘密调查藏豪。首先,刑警们调查藏豪有无作案时间。“他平时几点上床?”
“他平时都是后半夜才睡觉,是个夜猫子。那几天好像他说有点儿不舒服,要早点休息。在我们之前就睡了。”
“那你们大概是几点睡的?”
“我们几个每天都是十点钟关灯,大概十点半左右睡着的吧。”
“你们中有没有人听到或看到他半夜起来或离开?”
大家都摇摇头。其中一个室友说:“好像听到隔壁宿舍的老刘说半夜两点左右,他被豪哥的呼噜声吵得睡不着,不断地敲墙,结果把豪哥敲醒了,豪哥也敲了几下墙。”另一个室友插话:“我半夜也好像听到他们敲墙的声音,特别是藏豪敲得很重,把我吵醒了。”
刑警们觉得藏豪似乎没有作案时间,接下来的调查似乎也意义不大,但他们还是悄悄地搜查了他的宿舍、办公室,结果一无所获。刑警又调查藏豪与顾梦得的关系,大家反映他们虽然是老乡,但并没有亲密往来,连顾太太都承认顾梦得平时与藏豪没有来往。回过头来再审讯老柳,特别是调查老柳和藏豪的关系,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你是不是与藏豪合伙盗窃的?”
老柳的头摇得像个钟摆。“他这种人这么笨,除了胆子大,敢和死人打交道外,别的什么都不懂。他连话都说不来,老婆也讨不到,还能干这么大的事?你要说他敢奸尸我相信,要说他敢盗金柜,我不信。他呀,你们想都不用想。你们就相信我吧,这个案子就是顾梦得这小子一个人干的,钱他都藏起来了,所以他死不肯承认。我要把钱都拿跑藏起来,我也会死不认账。你们像对我那样狠狠地去对付他,他准会交代,把钱交出来。他比我还怕死。”
老柳的话听起来还算有道理,也符合逻辑,因此误导了刑警。“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少说那么多废话。什么顾梦得一个人干的?不是你与他合伙干的吗?谁狠狠地对付你了?你这是罪有应得,怎么,你干了坏事还要我们像对祖宗那样供着你呀!”老柳脑袋又挨了一巴掌。老柳的话还真起了作用,随后几天刑警们真的下大力气来对付顾梦得。轮流审讯,严刑拷打。
几天下来,顾梦得面色苍白,有气无力,问什么话也不回答,也不再辩解。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他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自己管钥匙和密码,金柜被盗自然怀疑他,可是他问心无愧,丝毫没有屈服的念头。“你们冤枉我,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的。”审讯的人开始时还以为他是消极抵抗,还在继续用手段对付他,后来发现他连一点挣扎和躲避的反应都没有了。
“顾梦得,别装死!”一桶凉水泼过去,他头耷拉着一点反应也没有。审讯的人慌了,急忙把他送进医院急诊室。急诊室的医生翻开他的眼皮,发现他眼睛一只瞳孔大一只瞳孔小,怀疑他有脑出血,正准备给他做腰椎穿刺时他突然没气了。顾梦得死了,被定了个盗窃罪和畏罪自杀的罪名。
老柳听说顾梦得死了,一下子瘫倒在地,“这下子我可完蛋了,你顾梦得小子好狠呢,真是死了都不放过我。钱你盗走了,罪让我替你扛着。我冤枉啊!”老柳真的傻眼了,他知道顾梦得一死自己无法洗刷清白了,都怪自己自作聪明,给自己套上了枷锁。虽然后来他改口否认与顾梦得合伙盗窃,说原来讲的话都是他编造的,但是,没有人再相信他的话。
厉建其实心里一直有疑问,如果是老柳盗窃了金柜,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脚印清除掉呢?如果是顾梦得和老柳合伙盗窃金柜,为什么不造成一种破坏金柜的假象?他又管钥匙又管密码,不是最先被怀疑的对象吗?但厉建却没再继续侦查下去,因为他不希望顾梦得再现清白,否则不好向上司和死者家属交人代。再说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包括被顾梦得盗走并藏起来的钱都不可能找回来了。可是也有人认为顾梦得在作案前就有所准备,把钱藏起来了,宁肯死也不交代。老柳就是这么认为的。金柜盗窃案结案了,因为顾梦得死得不明不白,案子无法追查下去,最终被盗的钱也没有找到。老柳被判了有期徒刑15年,全院还开了公审大会。公审会上,老柳似乎还有些不服,但是他的嘴巴被固定了说不出话。老柳一直认为是顾梦得陷害他,他的上诉一直持续了近三年,可是没人相信他,他也找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无罪。
藏豪的完美盗窃计划其实很简单,那天夜里他在宿舍的暖水瓶里放了一点安眠药,喝了暖水瓶里的水室友都睡得很香,因此没有人察觉他半夜曾离开过。回来后他又有意地大声打鼾吵得隔壁不能入睡,甚至用力敲墙把室友惊醒,为的是证明他两点到三点钟有不在现场的证据。他在病理实验室工作,很容易把防空洞里老柳留下的脚印移到出纳室,也很巧妙地把他自己的脚印和手印清除掉,并刻意留下拖钱袋的痕迹。他坚信刑警一定会发现暗道,并且会找到两点钟在食堂偷过包子的老柳。他知道老柳这个人有些小聪明,肯定能发现地道里有袋子拖过的痕迹,一旦他知道金柜失窃就会意识到这些拖痕是盗贼运送钱袋时留下来的。但是,他明白的越多,就越脱不了干系。而且,老柳一旦发觉自己被人诬陷,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顾梦得,他会咬住顾梦得不放。至于地道里的500元钱就更简单了,像老柳这样的人捡到钱肯定会拿回家,即使他没发现这包钱,刑警也会发现,最后还是会追查到老柳的。唯一可怜的就是顾梦得,藏豪没想到他会落到这个下场。藏豪后来去探望过一次顾梦得老家那已经哭瞎眼睛的老母,买了一些慰问品,但是,他没敢留下自己的姓名。
对于这个完美的盗窃案,藏豪似乎并没有感到骄傲,他觉得很多事情他都可以轻松地做到和做好,只要他愿意去做。这个案子结案后,他没敢马上用那些钱,他还和过去一样上班,夜游,干着原来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