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最近遭了贼。殡仪馆里其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那两台老旧的冷藏柜还能卖几个钱外,其他的,白送都没人要,就连何破烂也不要。(注:何破烂,姓何,名不详,本镇著名破烂王,专营破烂,白手起家,在破烂堆里摸爬滚打了若干年,不抛弃,不放弃,终于在我们这块弹丸之地成就了一番破烂伟业,小镇上的破烂收购,基本被他垄断。他发迹后,大家又开始羡慕而嫉妒地叫他:何百万。)
殡仪馆里丢的东西,并不值钱,当然这是对活人而言,对死人,就该另当别论,因为殡仪馆里丢的,是些元宝蜡烛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归大嘴管,平时码成一堆,放在办公室的一个角落里,要说少了几串元宝几根蜡烛,没人发现就得了,偏偏那天凑巧……
那天下午大嘴是最后离开殡仪馆的。中午局里的赵副局长来电话,说明天是他老爹的祭日,要来拜祭,让大嘴备些东西,他明天要用。大嘴临走前,拿塑料袋装了些元宝纸钱黄香爆竹之类的东西,就放在那堆祭品上面。做完这些,大嘴锁好门,走了。
第二天上午,领导一家来到殡仪馆,在张阿八的办公室里扯了几句闲话,要上山了。大嘴赶紧屁颠颠地跑去拿昨天备好的祭品,刚跑进放祭品的那个办公室,大嘴就愣了:昨天那包备好的祭品,居然不翼而飞。
哪去了?昨天明明就放在这堆东西上面。大嘴嘀咕着,在办公室里找了一圈,没找着。屋外张阿八已经在鬼叫:“小武,在搞什么哪,快一点!”
“来了来了。”大嘴应着,赶紧又拿了个塑料袋,胡乱装了些祭品,小跑出门,张阿八陪着领导一家,已在院子里等着了。
张阿八看见大嘴,立刻迎过去,一把夺过大嘴手里的塑料袋,瞪了大嘴一眼,转过头一副灿烂的笑脸,把祭品递给领导夫人。大嘴早已习惯张阿八这套,连张家祖坟也懒得刨了,切了声,表达他的不屑。
“小武,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昨天就备好的吗?磨蹭这么久,赵局老婆都有点不高兴了。”领导一家上山后,张阿八逮着大嘴一通质问。
大嘴正要说是东西丢了,想想不能这么说,反过来问张阿八:“张所,昨天下班以后,你来单位没有?”
张阿八没料到大嘴会这么答非所问,愣了下,说:“我来单位?大晚上的我来单位见鬼呀?哎,我说小武,你你你,你没事吧,啊?”张阿八见大嘴一脸古怪,丝毫不见平时和他对着干的那股劲,很不习惯。
大嘴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没说话,转身往办公室去了。张阿八云里雾里,目送大嘴走进办公室,半天憋出一句:“这小子中邪了吧。”
大嘴回到办公室,仔仔细细找了一圈,结果一无所获,那包祭品,的确没了。昨天大嘴最后走,今天大嘴最早来,办公室的门昨天是他锁今天是他开,因此可以肯定门是锁好的,而办公室的钥匙,除他外,只有张阿八和老猪有,张阿八是不可能来拿了,至于老猪,那更不可能,老猪昨天上午才去的外地,给殡仪馆采购新的冷藏柜。
那就是遭贼了?可门是好好的,门锁也没有异样,窗户是关着的,里面的插销还插着,玻璃根本完好无损。就算这贼神通广大,开锁无痕,也没有理由拣这些玩意偷吧,就算这贼有此怪癖,可这一大堆呢,为什么不全偷走或多偷一些,偏偏只拿走那一包呢?
难不成不是人?
“据我分析,拿走这包东西的,呃——东西,肯定不是人。”在听完大嘴的叙述后,猴子肯定地得出这个结论。
大嘴摸着下巴,点着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会不会是被老鼠叼走啦?”郭薇觉得有这个可能性。
我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嗯,还是只会遁地术的神鼠。”
大嘴瓮声瓮气地来了一句:“蓝皮鼠。”
猴子故作惊诧,叫起来:“这么说它还有个共犯?”
我顺着演:“哪个?”
“大脸猫哇!”
我们大笑,郭薇白了我一眼,问:“你们就这么肯定不是老鼠?”
我告诉她:“那间办公室我们太熟了,整间屋子,根本没有老鼠洞,窗户又是关着的,老鼠进不来。”
郭薇打断我:“那门呢,门总该有缝的吧?”
我说:“门下面倒是有条缝,可那条缝,除非那老鼠把自己拍扁了,才可能进得来。你想就这么一道缝,一只老鼠,怎么可能钻得进来?退一万步讲,就算那老鼠会缩骨神功,钻进来了,这么大包东西,又怎么能拖出去?”
大嘴插嘴说:“没错,再说如果真是老鼠,它总会乱咬乱啃,但办公室里干干净净的。”
“哎!”猴子突然拍了下大腿,说,“你说那个赵局来的时候,你们几个在张阿八的办公室里聊了一会儿,是不是在那一会儿,有人进办公室把那包东西拿走了?”
大嘴想也没想,摇着头说:“不可能,就聊了几分钟,并且当时我根本没进屋里,就歪着身子靠在门口扯了两句,别说人,连只鸟飞进走廊来我都能看到。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两间办公室中间只隔了一间值班室,这么点距离,如果真有人,我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我问大嘴:“以前有没有少过这些东西?”
大嘴说:“那哪个晓得,一堆东西乱码在一块儿,如果真少了点什么,谁都不知道。”他话刚讲完,又叫起来,“哎,凡子,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丢了其实不止一天两天了?”
我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大嘴皱着眉头:“这平时我还真没注意啊。”
猴子不同意,甩甩手说:“哎,我估计不太可能,那堆纸钱元宝啊什么的虽然多,但如果每天都拿一点,时间久了,傻子都能看出来。”
大嘴说:“这倒不一定,业务时不时来一下,这些纸钱啊什么的时不时用一些,如果不是存心留意,那还真发现不了。”
猴子没做声,大概是觉得大嘴说得不错。这时郭薇说:“哎,你们就别在这瞎想了,要不从现在开始留心,把放在最上面的东西做个记号,过一个晚上,看看会不会少。”
“嗯,老夫正有此意。”大嘴点点头,装腔作势。
“如果少了怎么办?”猴子这一问,让我们面面相觑。
大嘴望着我,征求我的意见。我想了想,大声说:“少就少了,少了再说!”
结果此后几天,都没少。没少最好,少了又不免让大家疑神疑鬼,尤其是大嘴,他说这以后晚上还得值夜班,如果办公室不干净,那人一晚上待在隔壁的值班室里,神经高度紧张,这夜复一夜的,还不得搞出毛病来?
谢天谢地谢菩萨,没少。那袋离奇丢失的祭品,王师傅的解释是:被路过的野鬼顺手牵羊了。怎么讲哩,姑且信之吧。但愿只是小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