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大嘴心血来潮,说想去K歌,要猴子请客。猴子骂靠,说:“干吗我请?”
大嘴骂道:“你赚了那么多钱,没老子在背后说,张阿八能给你吗?”
猴子不骂了,指着我说:“那凡子也有啊,还有刘俊。”这小子言下之意,我也得凑份子(刘俊不在),他奶奶的。
大嘴也不骂了,搂住猴子的肩,迸出句叫猴子啼笑皆非的话:“不晓得怎么回事,今天我看你格外的亲切,所以我决定了,就你请。”
猴子:“……”
可在去KTV的路上,大嘴的手机响了,看样子,是业务来了。
“唉,K不成歌了,有业务。”大嘴放下手机,开始掉车头。
“哪个地方?”我问他。
“他妈的小岭。”大嘴骂咧咧的。难怪他骂,小岭这鬼地方不但偏,距城区还远,藏在山里头,只有一条窄得要命的沙石路可走。大晚上跑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确实让人不愉快。
“小岭啊?!”猴子嚷起来,他觉得奇怪,“小岭那乡下地方怎么会有业务?”
大嘴说:“外地人嘛,估计是在里面搞木头的。”猴子“哦”了声,没说话了。
我问大嘴:“那业务在小岭哪儿?”
大嘴笑:“小岭还有哪儿,屁大个地方,到了再打电话吧。”
我问他:“你去过那地方?”说真的,小岭这地方,我还从来没去过。
大嘴说:“我上初中的时候去过一次,我有个同学,外号叫屁股的,你晓得不?”
“不晓得。”
“嗯,那个屁股,家就在小岭,初中时去他家玩过一次。哦,对了,你们晓不晓得,小岭那边有悬棺。”
“悬棺啊!悬棺我知道啊。”猴子把脖子伸过来,说,“以前看了个电视节目,说的就是悬棺,讲是放在悬崖壁上的棺材吧?怎么小岭还有这东西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大嘴斜了猴子一眼,点了支烟,不屑地说:“你他妈没听说过的事情多了去了。”
猴子不服,问他:“靠,那你见过?”
大嘴摇摇头,学着王师傅的口气说:“这倒冇见过,就是以前去的时候,在路上屁股指着那个崖壁跟我们说,那地方有悬棺,可惜被那个树啊藤啊什么的挡住了,看不清。”
猴子不相信:“他逗你吧?”
大嘴没理他,笑笑接着说:“屁股说,以前他们那的人都不晓得那里有悬棺,后来说是几个抓草药的人,要去悬崖壁上抓一种什么药,系着绳子荡到崖壁上,一个人一脚蹬在丛灌木边,没想到蹬空了,这才发现灌木后有个洞,洞里居然摆着口棺材……后来吧,又发现了十几个这样的悬棺,一个洞里一口棺材,也不知这些棺材放了多长时间了,反正棺木都完好无损。屁股说,据他所知,他们家这边,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殡葬习俗,所以这些个悬棺啊,还真搞不清是什么时候什么人弄的。”
猴子平时爱看此类节目,见多识广,听了大嘴的话,纠正他说:“那不是悬棺啊,叫洞葬,悬棺是直接在崖壁上敲上架子,把棺材放在架子上的。”
大嘴扔了烟屁股,不耐烦地说:“管他是洞葬还是悬棺啊,反正都是搞在悬崖壁上。”
猴子点点头:“这倒没错。哎,他们没上报,叫考古队来考考啊?”
大嘴说:“没吧。我哪晓得,不过屁股说,刚发现这些悬棺的时候,他们家那边倒是有人想打这些悬棺的主意,觉得这些是古墓,搞不好可以弄到些值钱的古董什么的。”
“那有人去搞了?”
“去了。”
“搞到什么没?”
“好像没,哦,不对,好像有个人搞了面铜镜。”大嘴侧头想了想,旋即肯定地说,“嗯,没错,是,有个人搞到面铜镜,结果嘛……”他妈的大嘴,也学猴子卖关子了。
“结果什么啊,快说啊,那镜子是不是好邪啊?”猴子急得半个身子都探过来了,我伸出手,把他往后推了推。
“结果那人跑到外地去卖了两百块。”
“后来呢?”我也忍不住问了。
大嘴说:“后来,后来没了啊。”
……我还以为有什么稀奇事好听。
猴子抓抓脑袋,说:“才卖了两百块啊,肯定亏了,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大嘴说:“十来年前吧。”
猴子叹口气,晃晃头,忽然又凑过来,兴奋地说:“搞不好现在那里还有没被发现的棺材哦!”
我摸着猴子那颗圆咕隆咚的脑袋,说:“干吗,你还想去盗几个是不?”
猴子嘿嘿笑:“如果真还有的话,兄弟我还真想去。”
“做梦吧你。”
到了小岭,才进村口,就看见几个人打着手电筒等在路边,看见我们的车,一个劲地挥手,大嘴停下车放下车窗,伸出头问:“是你们打的电话是吧?”
领头的赶紧应着:“是是,你就是殡仪馆的师傅吧?”
“嗯,那个,人在哪里?”
“在里头。”那人往身后指指。
大嘴眯眼看了看前面,问:“车能进去不?”
“可以可以,跟我们走就行了。”
“那你们上来吧。”
“不用不用,就在前面不远,你们跟在我们后面慢慢开就可以了。”那人说着,转身飞快地往前走,另两人见了,也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猴子见状,嘿嘿笑骂:“他妈的,怕我们把他们也装到后面一起拉走是吧。”
死者是个伐木工,三十来岁,死得很冤枉,说是跑到木头堆下面拉屎,原本堆得好好的木头不知怎的就滚落下来一根,正巧砸在他的后脑勺上,当场就断了气。
猴子摇摇头,小声对我说:“这就叫生死有命,该死的时候,一泡屎都能要了命。”
我笑:“你越来越宿命论了啊。”
猴子深以为然:“谁说不是咧,讲不好这些卵事。”
之前那领路的人告诉大嘴,这死者是C县人,他们已经和死者家属联系过了,家属要今晚就把尸体送回老家,死者在这里没啥亲友,因此没人跟着去,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递给大嘴,说是死者家属的电话号码写在上面,到了C县打这个电话就行。
大嘴点点头,接过纸片,开始和那人谈费用的问题,我在外面站得冷,就先跑上车去了,不一会,猴子也上来了。大嘴招呼着那些人把尸体抬进了后车厢,放好尸体后,大嘴关上后车厢的盖子,小跑到车门跟前,带着一股冷风蹿上驾驶位。
“现在几点?”大嘴一边搓手一边问我。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告诉他:“九点不到。”
大嘴歪头算了算,说:“大概两点不到就可以回来了。”
“两点不到?!”猴子几乎要蹦起来,“换我来开算了,跑C县嘛,三个多小时来回没问题,保证一点之前就能回来。”大嘴没搭他,按了两声喇叭,面包车缓缓往村外驶去。
“行,行,你自己开也行,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就是回来要晚了。”猴子犹自嘀咕个不停。
我听着都烦,骂他:“死猴子,今天晚上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猴子摇头晃脑:“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大嘴骂道:“他妈的再啰唆把你撂到后面去。”猴子将身子往座位侧边一倒,跷起二郎腿,点了支烟,不做声了。
猴子安静了,没人再说话,我透过车窗往外看,除了一团黑得不能再黑的黑,什么也看不见。太安静了,静得让人有点心绪不安,我没来由地想到躺在后车厢的那位,我似乎听到一丁点动静,正由后车厢传来……我猛地扭过头,猴子瞪眼看着我,问:“干吗?!”
我揉揉鼻子,说:“没啥,看看你死了没。”
大嘴瞥了眼后视镜,又冲猴子骂道:“他妈的猴子,你还是再继续啰唆吧,这开夜车,听不到点人声,真他妈有点别扭。”我暗笑,原以为就我感觉不对劲,原来大嘴也是。
猴子嘿嘿乐了,坐起身子,两手分别趴在我和大嘴的椅背上,压着嗓门,学着电视剧里口气说:“哎,我有些话,不知道现在当说不当说。”
大嘴大概猜到这小子想说什么,跟他说:“当说不当说你自己考虑。”
猴子歪着脑袋咂吧了两下嘴,说:“那还是不说了吧。”说着,把身子缩回到座位上。
两分钟不到,大嘴憋不住了,问猴子:“猴子啊,你刚才是想说什么来着。”
猴子在后头拿腔捏调:“这个,那个,什么,不当说啊。”
我一把抓起面前的抽纸盒砸到猴子身上,骂道:“有话说有屁放,还他妈的端起架子来了哈。”
猴子嘿嘿地笑,凑上来,一边把抽纸盒递给我,一边对我和大嘴说:“我刚才想说的是,在小岭的时候,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一群人看起来好像都有点古怪。”
“古怪?”我仔细回忆了下,觉得没什么不对,问猴子,“什么古怪?我觉得没什么不对啊。”
猴子“哎”了声,说:“你当时东走西走的,根本就没注意,大嘴肯定发现了,大嘴是不是?”我望向大嘴,大嘴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
“喂,大嘴,是不是啊?”我问他。
大嘴没答我,而是问猴子:“你发现有什么不对的,说来听下。”
猴子清清嗓子,说:“当时那个年轻人在和我们说这个……死因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在他说的时候,那个带我们进村的人,给他使了好几个眼色,好像有些东西,不方便告诉我们一样。”(那死人就躺在后面,猴子说话多少有些顾忌,只好用“这个”来代替对那死人的称呼)
我有点诧异:“有这回事?我还真没注意到。”我瞥眼看了看大嘴,他的嘴角抽动了两下,但没开口。
“还有就是,”猴子接着说,“那些人,好像特别怕这个……一样。”猴子顿了顿,又说,“反正给我的感觉就是,里面肯定有古怪。那个什么,大嘴,当时你要他们把这个抬上车的时候,他们都你推我我推你的,是不是?”
大嘴说:“这个嘛,换谁都有点忌讳,这个倒没什么。”
猴子反问:“那之前的呢,那人对另一个人使眼色,你总该看到了吧?”
大嘴沉默了会,点点头,说:“嗯,也许是,有什么东西不方便说吧。”
猴子突然亢奋起来:“我估计这人的死,和他们有关!”
我笑:“有什么关啊,你不会估计他们是凶手吧?”
猴子挺严肃:“这哪个说得好,哎,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去报警啊?”
“报你个头!”大嘴骂道,“我说猴子,你他妈长个圆咕隆冬的脑袋整天瞎想些什么,叫你说话,不是让你来学神探加杰特的,是让你讲讲笑话,活跃一下气氛,振作一下精神的,懂不?”
猴子闻言爆笑:“神探加杰特,这你都还记得?哈哈……”大嘴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三人笑了阵子,渐渐地没了声音,猴子搜肠刮肚地找话题来活跃气氛,无奈我和大嘴热情不高,猴子这单口相声越说越没意思,最后干脆关上嘴巴,闭目养神了。天黑路烂,大嘴车开得不快,车里开着暖气,不知为何,我却感觉越来越冷,我伸出手,在空调出风口试了试温度,凉飕飕地居然在出冷风。
“大嘴,这空调怎么出冷风啊?”我问大嘴。
大嘴斜眼看了下出风口,探手试了下,又胡乱调了几下,风没变暖,反倒越来越冷起来,大嘴纳闷道:“奇了怪了,怎么回事。”
猴子伸来脑袋:“这破空调坏啦?”
我拉严外套拉链,对大嘴说:“赶紧关了,越吹越冷。”
十分钟后,我冷得几乎要坐不住了,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两只脚像泡在冰水里针扎一样的痛,也不知车内的温度究竟有多低,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冷,仿佛体内的血全被抽出,在冰箱里冷藏十几小时后再注回体内,寒彻骨髓。我斜眼看了看旁边的大嘴,这家伙还开着车,冻得耸肩佝背,脖子已然缩没了,再缩那么一点,怕是连脑袋都要低就到衣领内了。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牙齿打架声,不消说,是猴子发出的,扭头看他,这小子的双臂紧紧环抱在胸口,缩着身体,虾似的蜷在后排座上。
见我看他,猴子说话了:“凡子啊,是不是不对劲,怎么这么冷啊?”我还没说话,车子忽然靠边停下,大嘴猛地打了哆嗦,大喝一声:“他妈的,冻疯啦!”说完,将两只手放在嘴边哈个不停。
“哎,你怎么停啦?”我问他。
大嘴打着寒战说:“受不了受不了,我的手脚都冻木了,奇了个怪啊,怎么这么冷?”说着打开内灯,在车内四处乱看,喃喃自语,“这车也不至于漏风成这样啊。”
猴子接过话说:“和漏风有什么关系,我大冬天骑摩托也没冷成这样,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大嘴打断他:“不对什么啊不对?”
猴子倒很干脆:“我也不知道。”
我问大嘴:“应该快到了吧。”
大嘴眯眼看了看窗外:“搞不好还要四五十分钟吧。”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是死者家属打来的,等得急了,问大嘴什么时候能到。大嘴把手机往车台一放,扭头对猴子说:“猴子,你来开一会儿吧,我手脚不灵便了。”
看表情猴子不太乐意开,但没拒绝,哆哆嗦嗦地和大嘴换了位置,才坐到驾驶位上,突然就来精神了,伸直脖子猛吼了两嗓子,一轰油门,车子飞快地往前蹿去。这小子自己发癫不要紧,吓了我和大嘴一大跳。
猴子开车比大嘴猛多了,半小时后,终于熬到C县了,大嘴电话联系到死者家属,到了约定地,刚跳下车,我惊诧地发现,车外的温度居然比车内的要高。那边猴子已经忍不住对我叫起来:“操,凡子,这车外还更暖和,你说见……不?”猴子一眼瞥到旁边站着的几个死者家属,很及时地把“鬼”字憋了回去。
业务送达,该回去了,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居然没人愿意先上车,猴子对大嘴说:“要不晚上在这里住算了,车里太冷了,还开回去,人他妈都得成冰雕了。”
大嘴犹豫着问我:“怎么说,回去还是不回去?”
我摇摇头:“我又不会开车,你们看着办吧……不过,能回去最好。”
猴子没说话,看着大嘴,大嘴想了想,说:“还是回去吧,我也不太想在这待一晚上。”
猴子不乐意了,说:“那车我不开了,受不了,冻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行啦,我开!走!”大嘴说着,上前几步拉开车门。上了车,我第一个感觉就是——居然没刚才那么冷了!那边猴子也嚷了起来:“奇怪,没那么冷了啊。”
大嘴顺手把空调打开,不一会,暖风丝丝地吹了出来……三人瞪大眼睛相顾无语,几分钟后猴子憋出一句:“我就说有古怪吧。”
“这个嘛,咳咳……”我说,“至少报警是没用的。”
大嘴倒显得十分淡定,边打火边说:“现在没事了就好。”猴子将上半身倾过来,看样子又想说什么,我歪着脖子斜视他,问:“干吗?”猴子看看我,又看看大嘴,见我们没继续说这事的兴趣,就一声不吭地坐了回去。
回到镇上,下车时,意外发生了。当时是我第一个下的车,我下车后,面对着车子,看到猴子拉开车门,看见这小子弓着身子正想往车外跳,不知怎么的,突然面朝地一头栽了下来,我想去托都托不及,才伸出手,只听猴子“哎呀”一声,结结实实地贴在地上。
我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他,大嘴闻声也跑了过来,和我一起把猴子扶起来。猴子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鼻子以下,血淋淋的,大嘴看见,叫起来:“操,你他妈怎么搞的,这样也会摔?!”
我比大嘴更觉得奇怪,猴子这次摔跤,我全部看在眼里,觉得猴子这跤摔得太匪夷所思了,算他不小心,脚下空了,摔下来,按照我们平时摔跤的经验,人在跌倒时,多少会用手去撑护,这是本能反应,可猴子在摔下来时,两只手居然像废了一样,任由自己的脸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摔了个一点不打折的狗吃屎。
猴子哼哼哈哈的,指着自己的嘴咕哝个不停,大意是嘴摔麻了,没感觉,让我们赶紧给瞧瞧,牙还在不在。大嘴从车上给他拿来一瓶水,猴子接过水,先咕噜噜地漱口,接着用水胡乱洗了洗鼻子和脸。
算这小子牙根硬,这样摔,牙居然没事,刚才那一嘴血,原来全是从鼻子里淌下来的。我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猴子摇头说没事,赶紧回屋去,照照镜子看破相没。大嘴听了就笑,说猴儿你本来就一张猴脸了,破没破都一个猴样。
才进屋,猴子就一头钻进卫生间,又照镜子又洗脸,折腾了近半小时才出来。当时在外面光线不好,看不太清,现在我和大嘴终于看清楚他摔跤后的模样,还算好,就是脸上擦破些皮,额头、鼻尖、嘴巴几个地方稍严重些,嘴唇看上去有点肿,其他倒没什么。
大嘴叼着烟,看着猴子笑,问他:“我说猴啊,没喝酒哇,你怎么会这样摔一跤?”
猴子一个劲地摇头,摸摸嘴轻哼了声哎哟,从桌上拿起烟,一边点一边跟我们说:“我说了你们别不信,真的不对劲,我正要下车时,那个腿,突然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绊了一下,然后我就这么栽下去了……哦,对了对了,我摔下车的时候,我那个手,突然还不听使唤了,想动没法动,不然也不会摔得这么惨,他妈妈的,哎哟!”猴子说到这,不小心让烟嘴碰到了嘴唇烂处。
我接过他的话说:“难怪,我当时看着还纳闷,想猴子你小子要练铁面功还是怎么的……”
猴子突然打断我,冲我大叫:“凡子你他妈也太不够意思了,看到兄弟摔下来,也不来挡一下。”
我笑:“你他妈摔得这么迅雷不及掩耳,我哪跑得及。”猴子愣了愣,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笑牵动了痛处,又叫了几声哎哟,咝咝地吸着凉气。
“哎,不对啊。”掐灭烟头,猴子突然意识到什么,对我和大嘴说,“开始在车上吧,你们不让我说,现在没事了,有啥咱就直接说了啊。那个什么,去C县的时候,那空调出问题了,回来就莫名其妙地好了,没什么好说的,十有八九是那个业务捣的鬼,对不对?”
我和大嘴没做声,默认了,猴子接着说:“这样说,我们到C县把他放下之后,他就应该不在车里了啊,可是,我刚才摔跤——”猴子把这个“跤”拉得余音袅袅,后面的意思,他觉得不说出来我和大嘴也能理解。
偏偏大嘴不理解,问他:“你摔跤什么?”
猴子摆出一副大嘴你怎么这么蠢的表情,说:“我刚才说啦,我刚才那一跤,有东西在捣鬼!”
我对猴子说:“那你是觉得那业务没走,还留在车里捣鬼?”
猴子大点起头:“这就说不准了。”猴子越说越来劲,忘了脸上嘴上的疼,对我和大嘴滔滔不绝道,“我开始就说,在小岭时我就发现了不对劲,后来在路上,怎么样,冷得也太不正常了,现在,你们看,哥们这一跤,血的教训还不足以引起你们的重视吗?”
大嘴听了嘿嘿地笑,摸了摸猴子的脑袋说:“猴儿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啊,还血的教训。”
猴子拍开他的手,说:“我说你别那么不在意,这他妈可是在车里,今天让空调出点问题,让我摔一跤,换明天让刹车或方向盘出点问题怎么办?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啊,知道不?俺们还年轻,还未婚哪!”
说到这,大嘴才严肃起来,说:“你他妈说的,搞得老子这车都不敢开了。”
猴子说:“我这也是防患于未然嘛,小心点总没错。”
大嘴问猴子:“那你说怎么办?”
猴子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我和大嘴说:“去小岭问问清楚?”
我和大嘴都不同意,我说:“现在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没准那空调出问题,还有你摔跤,真是个意外也说不定。”其实说是意外,连我自己也不相信,那两人听得也是频频摇头。我停了下,继续说,“退一步讲,就算有东西捣鬼,也指不定就是这业务弄的……对吧?”
对不对,谁也讲不好,三人瞎猜了一阵,困得不行,就睡了。第二天起来,大嘴嚷着要去弄艾条来,放在车里熏熏驱邪,我和猴子都不以为然,这法子用过几次了,不觉得有什么用,搞不懂大嘴为何对熏艾条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