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山冈草线往高处跑了一段,天就下起不大不小的雨来。
没了灯笼根本看不清路况,两人几番要摔倒,幸得相互扶持,身后数丈开外,无声地跟着几个男人身影,不必问也知是歹人。
“堤坝后面就是庆来客栈了……”骆小玉气喘吁吁地提醒:“那里肯定有人……”
“嗯。”曾小玉已经淋得落汤鸡一样,头脸都是雨水,每一步都在打滑,哪里还认得清是去庆来客栈的方向,后面那些人却如鬼魅一般紧跟不放,但并不声张,只是闷声追赶。
有一道雷电在乐善亭上方炸开,眼前一瞬间彻亮,这当口出现了条岔口,一条继续往上行,另一条靠左,是被踩平的芦苇之间,折回的小路。
两人的脚步一顿,相互对视,当下对方的心意不必言语,已经知晓对方的想法跟自己一样,趁着雷电过后这振聋发聩的黑暗,立即掉转方向进入那条旁折小路去。
藏身在草丛后的树干后面,那些人果然没有发觉,继续往上走去了。
两人这才倚靠树身慢慢滑坐下来,略能喘口气了。
“怎么办?那些人肯定在做什么坏事?”骆小玉抚着胸口:“要不然是怕我们发现呢?”
“可是……刚才他们没说什么啊?你就带着我跑?”曾小玉摇摇头。
“打雷的时候,我正好看到那人手里有刀!”骆小玉急得一把攥住曾小玉的手:“我看见他不作声就那么拿着刀过来的!所以才叫你跑啊!”
“吓?”曾小玉惊出一身冷汗:“那、那咱们回坊里喊人过来?”
“只能这么办了。”骆小玉说时已经探出身去张望:“快走,他们好像一直朝庆来客栈去了。”
两人从藏身的地方出来,沿来时路走一段,回到山冈乐善亭附近时,只见江中那艘船即将临岸。
天空雷声停歇,雨势渐见小了。
继续往禹门坊赶路,虽说这样一段距离并不长,但两人却觉得如此遥远,出门时还特地穿了不怕踩水的编藤包木底鞋,但已记不清踩过多少脚湿泥,这趟回去必定会被王婶发现的,骆小玉回家也少不得挨一顿训斥……
好不容易,远处能看清禹门坊临江的台阶。
就近一些的江畔沙滩上,搁着几只渔舟,有人在那举灯走动。
两人如看到救星一般,跑过去,那渔民似也立刻发现她俩,连忙迎了过来。
“你们、你们快去乐善亭看看吧……”曾小玉朝为首一个比划方向。
“不急不急,慢说?”那人将灯靠近过来,惊讶得张大口:“你们、你们不是曾家和骆家的两位小小姐吗?”
“哎?你是那个陈大头吧?”骆小玉也认出这个长相有点憨胖的年轻人来。
“那边,在那边……你们快带人去看看吧?乐善亭那里,有人拿刀追我们!”曾小玉顾不得寒暄。
“来,先围上。”陈大头将身上的蓑衣斗笠解下来,又催促旁边那人到渔船上拿来另外一套:“两位小小姐赶快穿上!穿上!”
然后转身拿起大棒子,跟身旁的人说:“我就说夜里出来巡视,说不定能找见害我哥的人!”
“对,说不定马上就跑了!”曾小玉急切道。
“是哪里?小小姐麻烦带一带路?”陈大头端着大棒,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走!”
骆小玉愣了愣,曾小玉已拉着她迈开脚步,一迭声招呼:“这边!快来!”
众人提着两盏风灯,由二人带路,朝乐善亭走到一半,果不其然,就与方才几个追人狭路相逢。
带路的曾小玉惊得住了脚步,连忙拉着骆小玉想闪到陈大头他们身后,却没曾想,一回头就听见陈大头用阴沉冷酷口气道:“你们几个,要不是咱先有预计,怕这回就惊动禹门坊的人了!”
这样一句话,让曾小玉错愕在那一时没回过神来,身边骆小玉紧紧一捏她手:“坏了,他们是一伙……”话说一半,就想拽曾小玉往旁边逃,但立刻几个大男人就围拢上来,拦截所有去路。
“难得这几日天公作美,江上没人龙舟,没误了咱这趟买卖。”陈大头那张憨胖的脸,在风灯模糊的光影里变得狰狞无比:“但意料不到还能添这样一笔好事?”
“什么?”曾小玉和骆小玉不禁紧紧挨在一起。
陈大头不理会她俩,而是朝那几个人道:“这两个,可是咱禹门坊大户人家的小小姐,年纪、模样都好,起码值个……”他伸出一张手掌:“这个数!”
对方顿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有人发号施令道:“绑上,跟亭子里那批一道送上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