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神 六、阴谋《迷坊怪谈》|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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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坊怪谈》
大青神 六、阴谋

还在延续那个山中的梦……

飘着轻雾的深色崖壁,晨曦微露的光,飞鸟与走兽俱寂。

“趁着山洪泥流还没最终塌下,在下务必会带姑娘离开此地。”——说话的是前方提灯急走的那一位儒雅年少公子,着锦带束发,穿白色交领儒衣,外加一袭珠灰直裰,腰间系玄色带上配五色绦络嵌青玉荷包,虽十七八岁年纪,却身形颀长而眉如墨画、鬓若刀裁,自有一副孤雪瘦霜姿态,脚下踏一对黑舃靴,在她醒来的一刻,站在面前。

“龙、龙五呢?”曾小玉强撑着起身,发现自己歪在一方平滑的岩石上,不知昏迷了多久,意识逐渐醒转:蛇群、黄冠筠、纸人,还有她刺了龙五那一刀。

“姑娘刺伤他后就昏迷过去,幸而我带人及时赶到,他已仓惶逃走,我带来的人去追了。”年少公子彬彬有礼地颔首微笑道“姑娘真女中豪杰也,若不是姑娘大义,别说竹萝村,就连整个广宁县人可能都会因此遭殃,在下司青简折服。”他说时便作一揖,然后拿出一包干粮和食水让小玉将就吃喝一点,恢复气力后即刻下山。

“司……原来你就是司先生……”曾小玉觉得困惑的头脑,时而清晰时而仍混沌;迷晕的期间,有人将她带到一个地方进行梳洗打扮,间隙醒来过一次,就见到这位华服打扮的年少公子,似乎是自己穿戴整齐,被人安放在一处榻上准备抬走之前——

她首先想要求救,却发现身体不能动弹、不能发声,而这人则焦急正色道:“姑娘可是端州禹门坊曾氏?”

曾小玉只能微微点头。

这人又问:“姑娘在此前可曾有过梦中被挟持出嫁的迷魇?”

曾小玉回忆一刻,才又点头。

于是这人便大致说了很长一番话,总结起来前后意思是,不管曾小玉是否能真正了解,或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但都请相信事出紧急,他来此目的纯为解救,因本地有巫族龙氏一门,故居青萝山一带,历代自称侍奉大青蛇神,且专研懂些驱蛇下蛊的邪术,是十分阴险厉害的一族歹人,他们最令人发指的是会拐骗处子身的少女回山中邪淫,或者炼取毒蛊秘药,尤其近年胆大妄为到假借神意,诓骗乡人向青神献祭人牲的,这人牲自然也是未出阁的年少女子。但他们手法高明,会用下蛊邪术把女子先行迷惑,身体的初期症状就是睡梦中出现男子近身或出嫁的迷魇,久而久之人也变得神魂不定,失去抵抗或分辨能力,说到这时,他还专门压低声道:“若你曾见过黄家那位黄婵姑娘,便知在下所言非虚了。”

曾小玉努力回思一下,又点点头,此时心中有了几分清明,急切想问对方该如何拯救,这人却又摇头:“龙氏一族人极其狡诈,常年来通过手段,威胁或利用不少唯利是图的乡人做帮凶,又与一些地方士族乡绅上下串通一起,以瞒骗官府和试图查证此事的外人,在下为封州人氏,十三考取生员,旧年遇恩科中乡试亚魁,已是举人功名在身,家父亦为封兴县丞司诚毅公,只是在下暂无一官半职在身,近来得知此事,来此地蛰伏暗访,寻找龙氏危害一方的证据…… 终于这一次,被在下得悉,那龙氏盯上了竹萝村经营广绿玉石最大的商贾黄氏一家,起初本想敲诈黄氏一笔家财以及亲生女儿为祭,但黄家一门不舍亲女并苦苦哀求不果后,居然私心提出要骗来端州城里的一位亲族小姐代替,这龙氏家门中人听闻更求之不得,但唯恐消息走漏还甚是狡猾,特地派自家人亲自去禹门坊接人上船,而曾氏小姐在船上时已经被人下蛊,所以你此番绝难逃脱……”

当时这些话,在曾小玉听来完全如戏本评书故事一般地离奇难懂,若不是已经身陷囹圄,必定会把他当撒癔症的病人等同那样看待。但看他将话说得十分诚恳,并不像失心疯的胡言乱语,话到最后,还拿出一把短匕首藏入曾小玉衣袖内:“我已派人送出书信到封兴县通知家父,他老人家一定会想方法联络广宁县衙的人采取行动,姑娘被他们送上山后,若能多方拖延最好,只待援兵来到就可将他们这伙人一网打尽,这把匕首给姑娘防身,那龙氏的人必会亲自现身,但其人最会巧舌如簧绝不可信,姑娘斟酌情势万不得已时以匕首自保或为良策……”

所以,在看到龙五举刀劈向随轿仆妇的时候,曾小玉已经把匕首从袖中寻出并且毫不犹豫地刺去——

曾小玉平素是连活鸡都没杀过的大户人家小姐,若不是人处于那样极端危险,又极端恐惧无法自处的环境中,是不可能产生那样巨大又不可想象的反击行为。

司青简一行夸赞她时,她脑中一一想起这一切,整个人都怔怔的,连脚底走过什么路都感知不到了。

就在这时,地底乃至路边石崖都猛地传来一阵更清晰的震动,她一惊回过神来,抬头望向高处连亘不断的石崖群山,忽然又觉得什么不对:“这……这条不是继续上山去的路?”

司青简便点头笑道:“怪在下没有说明,小姐难免生疑,事因昨夜山道发生岩流坍塌,直接下山的路无法通行……啊对了,还有件不幸消息,黄家那位公子黄冠筠,按理可是小姐家表亲?昨夜据说他在寻找小姐时,被那龙家的人打成重伤,奔逃过程中遇到山泥流泻,竟致丧命,甚是可惜。”说完,他摇头自往前走去。

“表哥……是为找我被龙家人打伤的?”曾小玉只觉眼前天地转瞬猛地全都颠覆过来一般,从司青简口中说出的一切,怎么与昨夜龙五所说、所经历的都本末倒置过来?是龙五一开始就故意骗自己?还是……

“是。”天色越来越亮了,司青简手中的灯笼在山风中摇晃不定,曾小玉随他走上一段,这山路石砾遍布又深浅模糊,奇怪他竟走得如履平地,她拖着酸痛腿脚却颠沛半跛,突然她觉得这里山峦崖壁的形象越来越奇怪——

刚才两边还是相对和缓的丘陵石壁,鸟语草木正常地繁茂,但这走着走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切生命气息都沉寂下来,地上遍布碎石。终于山路在崖壁下拐一道弯,数十丈外的高处,又异样地显出一片茂密的竹林来。

“沙沙沙”的竹林风声越发激烈起来,身下土石震动的感触也越来越明显,同时曾小玉的鼻端还闻到空气中一股异样的气味——

司青简好像预感到什么状况,原本平和的眉心慢慢蒙上阴翳,转身望向那片竹林方向,曾小玉用力吸一口气,喉间只觉蓦地嗅到一种特殊刺辣,是浓郁的腥气……血腥味!

与此同时一个提着刀浑身是血的人从竹林中冲了出来,踉跄几步几乎跌倒,但最终只是弯下腰双手扶着一棵竹子喘几大口气,曾小玉惊呼出声:“龙五!”

龙五前胸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正在往外冒血,上衣也被割裂成几大块碎片,露出上半身一条张牙舞爪的彩色龙形纹身,但暂时看不清先前被曾小玉刺到的地方如何,他来不及歇几下,林中又追出几个拿着刀、棍武器的人来。

龙五此时也发现远处的司青简和曾小玉,但他只朝曾他们的方向觑了一眼,同时一手撕去破碎碍事的上衣布片,再将腰带解下就手甩开,一边戒备着后退一边用腰带一圈一圈绕在拿刀的手上——

这是誓死也要抵抗到最后的决绝姿态,曾小玉看得心惊肉跳,赶紧过去扯住司青简:“他只有一个人,而且受那么重的伤了,你们那么多人是要置他于死地么?”

司青简摊开一手将她拦在身后,语气沉冷:“要是他负隅顽抗,也只能下重手才能把他擒获。”

“可是……”曾小玉总觉得哪里不对,昨夜在神祠中,虽然这龙五说过自己是献给神明的新娘,不能离开的话,但他的为人和行径都没有猥琐或者明显加害的意思,反倒是黄家人的古怪行径,才像是处心积虑要把自己献祭出去的,而且后来赶到神祠的那些村民,也并不像是配合龙五演戏而欺骗自己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砰—砰—”几记硬碰硬的刀光撞击声响,只见一个人举着大刀就往龙五身上横劈过去,龙五以短刃相接,他的臂力出乎意料地惊人,硬生生将那人的来势顶住,相持片刻旁边一根木棍挥来,他只得抬腿将持刀的人用力踢得倒退而去,然后再敏捷地侧身躲过木棍的一击,这时几个追赶的人都已从几个方面围拢上来,但龙五毫无惧色,只是沉着地面对他们,很快曾小玉发现那几个围捕龙五的人有些奇怪,哪里奇怪……

一时说不上来,突然龙五的抡起格挡的刀刃,“唰”地划破了一个持棍人的手臂,眼看有血溢出衣服,但那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好像完全没感觉到创痛一样,仍继续朝龙五穷追猛打。

是了……曾小玉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那几个人的眼神完全涣散,而且身体动作僵化,全是一副只为杀死龙五而存在的亡命徒神色。

反观龙五却多方执肘,他几番有机会却总不肯正面向那些人打击,只是瞅准空隙多番闪躲,当下又是一个低身滚开,绕到一人身后,用刀背朝那人的膝盖一敲,那人下肢一软扑倒在地。

冲出包围圈后,龙五就往司青简所在的方向赶来,但距离数米之外,脚下的山地又开始一阵更加明显的抖动,龙五立刻收住步伐,他身后追来的人却在同一时间纷纷滑倒在地,同时更加令人惊讶的情景出现,那土地随着震动逐渐陷裂出一道地沟,那些人就顺势滚入沟里。曾小玉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地面突然也变得稀疏松动起来,地面的碎石砂砾好像簸箕里抖动的豆子一样来回颤抖。

龙五以刀尖指向司青简,用带一丝询问的口吻道:“司先生?”

曾小玉感觉只要司青简点头承认,龙五就会直接提刀直冲过来劈杀吧?而且自己也不能幸免,就说之前她刺的那一刀,现在又跟司青简走在一起,龙五肯定会把他俩当同党看待,但是……司青简不是说这龙家的人阴险又狠毒吗,怎么到现在也只见龙五一个,其他的龙家人呢?

司青简对脚下的震动出乎意料的镇定,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龙五,点一点头:“嗯。”

龙五果不其然恼怒了:“你到底想对那些的村民做了什么?”

随着地陷越来越加剧,那几个人不断尝试想从沟里爬出来,但地缝却越来越宽,与此同时两边的山崖也不断滚下飞石,许多有小孩拳头大的石块甚至落地后又弹起砸到曾小玉的身上,吓得她徒劳地退到后面更空旷的地方躲避,龙五似乎想要靠近过来,但司青简二话不说将手中的灯笼用力扔到地面,平地没有干柴和助燃的干草,落下的火焰却神奇地“呼”一下烧毁灯笼外壳并飞速突起,瞬间就在二人之间形成一幕一尺多高的火墙——

龙五收住脚步,眼睛在司青简和曾小玉身上扫视,又开口道:“这段山坳是过去的古河道,一旦地下挖空的玉脉持续坍塌,引发上方山洪泥流,会瞬间就掩埋下面的村子……你安排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司青简扔掉灯笼,便一手倒在背后,一手食指与中指捏诀在唇边,好像饶有兴味地打量龙五:“到现在你还想说这些蛊惑人心的话?就算挖空的山体会塌陷,那也是掘石常有发生的……只不过这次严重一点。”说到这,司青简的嘴边显出一丝冷笑:“你能叫他们放弃几百年来赖以生存的生存方式吗?”

龙五不信道:“你胡说,乡人就算挖石也是遵循定点的矿脉走势,不可能短短几年时间内将这几座石山都挖空成这样,而且上游山水又被人有意蓄在山谷凹地,我昨日上山去看过,那里已经形成一处山中湖泊,外围却由滑坡岩石堵截,水势存蓄足有十余丈深,眼看就会阻挡不住,一旦倾泻而下,这山下包括竹萝村的几条村庄,数里之内尽数会被掩埋……到底你是怎么让乡人相信你,甚至愿意自掘坟墓去做这些事的?司先生?”

龙五这句“司先生”满含讥讽。

“司先生?”那司青简听闻不禁“噗嗤”笑出来,:“在下不才,十岁考过童试,十七岁乙卯年遇恩科得乡试亚魁,有个举人功名在身,本地乡朋亲族有时尊称在下一句 ‘司先生’的,不过戏言罢了。”

他竟还有心情在这里不温不火地拉家常开玩笑?

他们两人的话,曾小玉顶多能听懂三成,但意思连猜带度,怎么好像又与先前所知的大相径庭?

这时地沟里的几个人又爬出来,同时竹林子里也有几个带血的人追出,应该是一直跟龙五缠斗的那一伙,此时又锲而不舍地举起刀棍追来。

龙五回身格挡,突然瞅空踩在一个人的身上然后借力凌空倒翻,竟被他一下跳出火墙,与此同时一刀横在司青简面前道:“放她走。”

显然龙五指的是曾小玉。

司青简背对着她,所以看不清他此刻被龙五挟持,是什么表情,但他站在那没有动。

龙五的目光转向曾小玉:“你快跑,往下山路去,通知下面的村民,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那你怎么办?”曾小玉跑出几步,又不放心回头问。

但龙五的注视力全在司青简身上,他身后那些人也一时住了手。

她管不了那么多,只得自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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