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过后,惊雷滚滚,天地间一片风起云涌。紧接着,豆子大的雨点劈里啪啦地落了下来,一场暴风雨已然来临。
那团巨大的黑影很快就追了上来,我们惊惧地睁大了眼睛,在闪电的强光下,我们看得真真切切,那是一艘造型宏伟的三桅帆船,船楼有三层,气势磅礴。在最高的那根桅杆的风帆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秦”。风浪虽然猛烈,但那艘秦朝大帆船竟然行驶得非常平稳,仿佛只是在水面上漂移。
我们的头皮蓦地一炸,幽灵船!这绝对是传说中的幽灵船!可是,纳粹潜艇的谜团还没有解开,怎么又来了一艘秦朝的帆船?我觉得我们就像是坠入了一张迷网之中,到处都是线结,不知道哪里才是出路。
“老胡,秦……秦朝时候有这样大……大的海船吗?”孙胖结结巴巴地问。
胡一八一脸凝重地说:“业界普遍认为,中国的航海技术是从宋朝时候开始的,其实这是不太客观的。秦朝时期的航海技术虽然相比宋朝来说落后,但不可否认的是,秦朝时期的造船业已经非常发达,人们不仅能够利用季风航行,还能够将天文地理等知识与航海技术紧密结合,所以能够造出这种规模的海船,还是很有可能的!”
船老大双眼呆滞地看着那艘三桅帆船,一张脸因恐惧而变得极度扭曲。“又来了!它又来了!我逃不掉的!我逃不掉的!”
说话间,船老大撑起身来,双足一点,纵身往波涛汹涌的大海跳了下去。幸好我离船老大近,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船老大紧闭双眼,泪流满面地嘶声吼叫道:“它又来了,我们逃不掉的,我们都会死,我们都会死!”
船老大的声音尖锐刺耳,一字一句地敲打在我们的心头。二十五年前的那场噩梦,此时又在船老大的面前重演。换作我们,也会像他一样精神崩溃。
那艘三桅帆船和我们行驶在平线上,然后慢慢地向我们靠了过来。此刻我们的心情很是矛盾,既想让艘幽灵船靠得更近一些,好让我们看个仔细,又不想它靠拢过来,因为它实在是太邪门了。
很快,那艘幽灵船距离我们只有不到五米远了。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古代帆船,这艘秦朝帆船果然雄伟无比,要是它就这样冲过来,一定能把我们的渔船撞个稀巴烂。
孙胖着急地冲着船老大喊道:“快甩掉它!快甩掉它!”
船老大沮丧地摇摇头,面如死灰一般,无力地说:“没用的,我们是不可能甩掉它的。”
孙胖一把将船老大从地上揪了起来,怒吼道:“你没试过,怎么就知道没用?”
孙胖那家伙是北方人,体格魁梧,从小吃馒头长大,一个拳头都能有别人的脑袋大。船老大虽然强壮,但在孙胖面前还是小巫见大巫。就这样,船老大被孙胖推攘着走进了驾驶舱。
船老大将渔船的马力开到最大,不顾一切地向前冲。不过,和预测中一样,无论我们怎样努力,幽灵船一直在我们左右航行着,与我们的渔船并驾齐驱。
突然,船老大猛地从驾驶舱里蹿了出来,跟猴子一样跳上了幽灵船船舷上悬吊的软梯,然后踩着软梯飞快向上爬。
我们蓦地一惊,船老大这一跑,谁来驾驶渔船呢?难道任由我们在这茫茫南海上漂泊?此刻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要是渔船被浪头打翻了,我们只怕都要准备去喂鲨鱼了。
情况危急,胡一八大手一挥,对我们说:“走!我们也跟上去看看!”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况且,我们也想去幽灵船上看看,兴许能解开心中的疑团。
我们将背包负在肩上,孙胖打头阵,顶着暴风雨跳到了软梯上。胡一八跟在孙胖的后面,别看这老头子一大把年龄,身手倒还算矫健,一下子就蹦到了对面的软梯上。马教授排在第三个,这老头的身手就不太灵活了,我和石水站在船舷边上,抬着他的屁股将他顶了过去。马教授脚下一滑,幸好双手抓得牢,才没有跌进滚滚海浪中。
石水也跟在马教授后面爬了上去,此时渔船上面只剩下我和籽伊了。籽伊小脸发白,看上去有些害怕。
我握了握籽伊的小手,她的掌心冰凉凉的。
“别怕,快走!”我把籽伊小心翼翼地推送到了软梯上面,帮助她爬了上去。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我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孤独感。我活动了几下筋骨,正准备跳过去,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浪头打将过来,我们这艘无人驾驶的渔船猛地一簸,竟然一下子将我甩出了船舱。一瞬间,汹涌的海水一下子把我包围,我一连呛了好几口水,浪头一个接一个,我始终不能浮出水面。我顿时就慌了神,再这么下去,我非被活活淹死不可。
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灌进我的身体,我感觉自己的挣扎越来越无力,越来越微弱。我忽然想,要是这次我能大难不死,我今后一定不会再去冒险了。
“陈发!陈发!”
籽伊的哭喊声穿过咆哮的风浪,传了过来。
听到这个声音,我不由得一个激灵,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量,一下子就冲出了海面,伸手朝着随风飘荡的软梯抓去。幸运的是,我刚好抓住了软梯的最下端,牢牢地抓着不敢松手。
砰!我的身体重重地撞在船身上,疼得我险些背过气去。此刻,我的手心已经磨出了鲜血。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顺着软梯飞快地爬了下来,我艰难地抬头一看,原来是孙胖。风雨中,孙胖用那亮如洪钟般的声音冲我喊道:“发哥,你在哪里?”
我嘶声叫喊道:“我在这里!”
听见我的声音,孙胖很快地滑到了软梯底部,然后他一手抓着软梯,一手伸到我的面前,说:“快!快把手给我!”
我腾出右手递给孙胖,孙胖抓着我的右手使劲一拉。这厮好大的力气,我顿时感觉自己腾空而起,一眨眼的工夫,就跃上了软梯。
海风猛烈地吹着,我浑身被海水湿了个透。这短短的一两分钟,我却像是经历了一两个世纪那么长。
我和孙胖顺着软梯往上爬,孙胖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发哥,你可要挺住啊!”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说:“刚才那完全是个意外!”
“喂!你在做什么?”孙胖大吼道。
我诧异道:“我在往上爬呗,我还能做什么?”
孙胖焦急地说:“我又不是说你,我说的是你的上……上面!”
我抬头往上一看,立马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见船老大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正在使劲地割着我们攀爬的软梯。这家伙想做什么?难道想谋财害命?或者,他根本就是疯了!
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夜空,船老大面目狰狞,额上青筋暴起,最可怕的是他的那双眼睛,竟然隐隐透着暗红的血色,仿佛在这一刻,船老大已经不是人,而是……野兽!对!此刻的船老大就像是一只发狂的野兽,他的手臂飞快地摆动着,割得那软梯吱吱作响。要是他把软梯给割断,我和孙胖势必会掉进波浪翻滚的大海里给淹死。
孙胖惊恐地说:“噢,天啊,他在做什么,他疯了吗?老胡和马教授呢?还有籽伊,他们……他们怎么不出来阻止他?”
此刻情势危急,我一眼瞥见孙胖腰间的小手电,于是对孙胖说道:“快,把你的手电丢给我!”
孙胖虽然不知我现在拿手电去做什么,但他还是乖乖地将手电给我抛了上来。我一把将手电抄在手里,在掌心里掂了掂。虽然不是很重,但是手电的前端的金属的,要是砸在脑袋上,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啪!一声脆响,软梯的一边已经被船老大割断了,软梯一斜,我和孙胖差点就掉了下去。不能再让船老大这么疯下去了,再让他疯下去,我们的性命都要交待在他的手里。
想到这里,我使劲向上爬了四五米,缩短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这断了一边的软梯被风一吹,晃荡得更加厉害,我们就像风筝一样飘来飘去。我和孙胖的重量加在一起,软梯随时都有可能断裂。此时狂风一下子将旁边的软梯吹了过来,孙胖猛地将软梯抓在手里。
此刻,我再也顾不上多想,手中的手电旋转着向着船老大砸去。由于我用力过猛,脚下的软梯已经断了,无力地掉进了漆黑的深海。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像猿猴一样,纵身跃到了旁边的软梯上。
一声脆响过后,甩手而出的手电砸中了船老大的眉梢。船老大闷哼一声,捂着眼睛仰天栽倒。趁此机会,我和孙胖拼尽全身力气向着船舷爬了上去。
我们刚刚爬上船舷,就见船老大腾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手握弯刀,怪叫着向我们冲了过来。我侧身一闪,刀锋擦着我的小腹划了过去。我看准机会,右手成刀,猛地向着他拿着弯刀的右手腕砍落下去。我这招砍得又快又狠,船老大手中的弯刀落在了甲板上。就在他痛呼出声的时候,我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将他远远地踹了出去。
孙胖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说:“哇噻!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的身手变得这么好?早知道我就不该下去救你的!”
我无语地看了孙胖一眼,然后走到船老大的身边。只见他目光呆滞,嘴角处不停地溢出白沫,嘴里喃喃道:“逃不掉的,所有人都逃不掉的,我们都会死在这里!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咯咯!”
船老大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很古怪,令人毛骨悚然,把我和孙胖都吓了一大跳。
孙胖问我道:“他这是怎么了?”
我摇摇头道:“大概是受了刺激,疯掉了!对了,老胡他们呢?”
“咦?他们刚刚不都在甲板上吗?”孙胖诧异地四处张望,却找不到其他人的身影,“奇怪!怎么都没人了呢?是不是都到船楼里面去了?”
我指了指躺在地上神志不清的船老大道:“我们做做好人吧,把他也抬到船楼里面去!”
我们将船老大抬进船楼里,累得气喘吁吁。一进船楼,我们就看见了船老大曾对我们提起过的那盏水晶吊灯,此时灯盏里的蜡烛全部燃烧着,将船楼映照得灯火通明。那盏水晶吊灯确实是非常漂亮,烛光经过水晶的反射,呈现出一片迷离亦幻的光彩。
这里是船楼的第一层,也就是最底层,偌大的空间里,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我不禁有点疑惑,冲孙胖说道:“老胡,马教授,石水,还有最后上来的籽伊,他们都跑哪里去了呢?”
孙胖没顾上回答我的话,说:“这家伙真沉,跟喝醉了酒似的。”
我瞥了眼陷入昏迷的船老大,这个壮实的汉子二十五年前逃过一劫,二十五年后的今天,他还能再次躲过一劫吗?说到底,他也是被我们给拖累的,要不是我们想出海,他也不会做这笔生意。
我和孙胖没有再去管他,有时候,昏迷比醒着要好上许多,尤其是在这种令人胆战心寒的环境里。
外面的风依旧刮着,雨点砸得船窗噼啪作响。
大厅的正中央果然有一张很大的羊皮毯子,毯子上放着一个青铜大鼎,缕缕紫烟从鼎里冒出来,清香扑鼻。
我和孙胖对望了一眼,朝着青铜大鼎走了过去。
我们平时见到的青铜鼎都是三根脚柱,但是面前的这个青铜鼎却没有脚柱。正如船老大所说,这个青铜鼎看上去就像是一尊宝塔。
就在我和孙胖研究这个青铜宝鼎的时候,大厅尽头的木楼梯上忽然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楼梯上走动。
“什么人?”我和孙胖齐声大喝。
楼梯口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我和孙胖都不由得捏了把冷汗,如果刚才的声音是老胡他们发出来的,那他们一定会响应我们的。但此刻,声息全无,很显然,刚才那声音并不是我们的人发出来的。难道说,这船上还有别人?抑或是……鬼魂?
木楼梯的尽头,是烛光照不到的地方,刚才我虽然跌进了海里,但是背包还在,我从背包里摸出一支冷光棒,在地上摔了摔,然后扬手将其扔到了楼梯口。
借着冷光棒上的荧光,我们发现,木楼梯上赫然站着一个人!
我和孙胖猛地一惊,手中的背包都掉到了地上,身上瞬时就冒出了一层冷汗。我们再仔细一看,那确实是个人,而且还穿着古代的衣服,只不过那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这具尸体面无表情地靠在楼梯的扶手上,空洞的眼眶死死地对着我们。
我心中纳闷,难道刚才那脚步声是这干尸发出来的?
就在我们愣神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环佩叮当之声,紧接着便响起了清脆悠扬的乐曲。
我和孙胖头皮一麻,猛地回过头来,眼前的情景让我们愣立当场。
红色的地毯上面,竟然出现了数十个人影,那是数十个身着古代服饰的美艳女子。她们披着朦胧的纱衣,赤着双足在地毯上面翩翩起舞。乌黑的长发飞舞起来,玲珑的身段就像水蛇一样扭动着。空气中弥漫着女人芬芳的味道,她们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那一张张美艳的脸庞,那一支支动人的乐曲,无一不撩拨着我们的心弦。
我和孙胖看得如痴如醉,有那么一瞬间,我就想永远留在这艘幽灵船上,看着这些女子一直跳下去。
“呵呵!美女!我来了!”孙胖张开双臂,脸上挂着迷醉的笑意。
孙胖的举动引起了我的警觉,我甩了甩有些晕乎乎的脑袋,伸手抓住孙胖的衣袖,大声说道:“别过去!”
此时的孙胖完全被那些女子所迷惑,拼命地挣扎着说:“放开我!你为什么拦着我?我要女人!我要女人!”
这一刻,孙胖活脱脱就像一头发情的野兽。
孙胖这厮力气太大,竟然一下子将我推倒在地上。我伸脚一勾,孙胖闷哼一声跌倒在地上。这一下,我们两个都清醒了不少。我抬起头来,嘶声说道:“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哪里有什么女人?”
此时,刚才围绕着我们翩翩起舞的女子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十多具眼眶空洞洞的干尸。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些美艳的女子怎么就变成干尸了呢?这些干尸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身后的?还有,那些美艳的古代女子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们都是……鬼魂?
我和孙胖虽然都是科研工作者,但我们确实无法解释我们所遇到的怪事。我们只能安慰自己,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也许只是一场幻境。
我越来越发觉这艘幽灵船的可怕了,这艘幽灵船,就像一座坟墓,一旦踏入了这座坟墓,就可能有去无回。
“发哥,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呀!”孙胖忽然说话了。
我听孙胖这么一说,好像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孙胖突然蹦了起来,指着地面失声大叫:“船老大到哪里去了?船老大怎么不见了?”
我看着干干净净的地面,心里不由得一寒。我们刚才就是把船老大放在这里的,但是现在,船老大却不见了。他就像那些美艳女子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胖用发颤的声音问道:“他……他是自己走的吗?”
我艰涩地咽了口唾沫,说:“船老大刚才不是昏迷了吗?他应该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醒过来,然后一个人离开啊?再说了,他要是醒了,我们能不知道吗?”
孙胖呆呆地看着我说:“那你的意思是……”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那句最不想说出的话:“他消失了!”
无形的恐惧笼罩着我们,我们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幽灵船上,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纵着我们的生死,我们就像是死神手中玩弄的棋子,谁也不知道,下一秒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和孙胖谁都没有张嘴说话,船楼里安静异常,我们好像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终于,我无法再这样等待下去了,再多待一刻钟,我想我会疯掉。我要去寻找老胡!我要去寻找籽伊!我要去寻找马教授和石水!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对孙胖说:“孙胖,我们去下面的船舱看看!”
孙胖有些犹豫地看着我说:“你没听船老大说过吗?船舱里面有……有要命的东西……”
“废话少说,你不去我自己去!”说完,我转身大踏步地朝着楼梯口走去。
孙胖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我的身后喊道:“发哥,等等我!你可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啊!”
我们沿着木楼梯向下面船舱走去,船舱里黑漆漆的,我从背包里拿出手电,当先在前面开路。手电的光亮穿不透船舱的黑暗,只能照出五六米的距离。我们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又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冒出来。
“等等!”我示意孙胖停下来。
“怎么了?”孙胖紧张地问我。
我蹙了蹙眉头,问道:“你有没有闻到血腥味?”
孙胖使劲嗅了嗅道:“确实有血腥味,还蛮浓烈的!呀,快看地上!”
我低头一看,只见楼梯上满是血渍,红艳艳的,看上去触目惊心。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愿胡老头和籽伊他们不要有什么闪失。
孙胖拽了拽我的衣角说:“发哥,我看我们还是别下去了!”
我说:“现在正是考验你勇气和胆量的时候,挺胸收腹,走!”
说实话,看见这满地喷洒的鲜血,我的心里也瘆得慌。我重新点燃了一支冷烟火,扔进了船舱。火光亮起的瞬间,孙胖忽然发出“啊”的一声惊呼,脚下一滑,竟然跌倒在了楼梯上。他伸出沾满双手的鲜血,颤声说道:“那……那是什么?”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冷烟火的旁边躺着一个黑影,那个黑影蜷缩着,看样子像是一个人。那人背对着我们,一动也不动,静静的,没有一点声息。
孙胖道:“他……他死了吗?”
我壮着胆子走了过去,用脚轻轻踢了踢那人说:“喂!”
那人没有反应,我蹲下身将那人的身子给扳了过来,定睛一看,那个人居然是船老大!
我和孙胖面面相觑,那个消失的船老大,他怎么会出现在船舱里?让我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身板壮实的船老大现在干瘦得就像是一块压缩饼干,浑身上下仿佛失去了水分一样,和外面的那些干尸一模一样。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丢开船老大的尸体。这船舱里面,究竟有什么古怪?
我们壮着胆子,一步一步往船舱纵深处走去,走到尽头的时候,忽听孙胖一声呼喝,整个人仰天栽倒,骨碌骨碌地滚了下去,接着传来沉闷的声响。我赶紧摸出防风打火机照了照,没想到,船舱尽头居然还有向下延伸的木楼梯,看来还有两层船舱。
“孙胖!你没事吧?”我跑下了船舱的第二层。
忽然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我的脚踝。我伸足一踩,就听孙胖惨叫道:“陈发,你大爷的!”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孙胖,于是问道:“你躺在地上做什么?”
孙胖抬起手臂,怒道:“拉我一把,我没力气爬起来!”
这第二层船舱里面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我让孙胖将他包里的应急灯拿出来照照,看看我们现在的处境。应急灯发出淡蓝色的光,在灯光的照射下,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这里是三桅帆船的运作机房,不仅有各种木制的机械,还有几十柄船桨。水手们就是坐在这船舱里,拼命摇动船桨,才能让船行驶如飞。
就在我们欣赏船舱机房的时候,一团模糊的黑影突然从我们的头顶上面,无声无息地飘了过去。不等我和孙胖反应过来,又有一团黑影从我们头上飘了过去。
我们猛地抬起头来,应急灯将那东西的影子投射到了船舱壁上,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我们还是看清楚了,那是一团圆乎乎的东西,下面垂着许多像触须一样的东西。
我和孙胖对望了一眼,心中疑惑不解,这是什么鬼东西?
没走几步,我们发现地上丢着一个淡黄色的防水背包,这个背包的颜色和款式都和我们背上的背包一模一样,防水背包上面还沾有殷红色的血渍。我和孙胖心中都是一紧,莫非是老胡他们出事了?我们心下着慌,加快脚步,向着船舱尾部走去。
忽然,我猛地停住脚步,示意孙胖看船舱的两壁。墙壁上,先前从我们头上飘过去的两团黑影,此时正一左一右地悬浮在我们的身后。
孙胖问我:“现在怎么办?”
我悄悄嘘了一声说:“先别乱动,看看它们到底想做什么。”
那两团奇怪的黑影就像两盏灯笼,静静地伫立在我们的头上。突然,我头上的那团黑影猛地张开了脚爪,形如手掌,向着我的头上凌空扑下。我早有准备,当下向前一扑,那东西竟然落在了我的背包上,我的背上蓦地一沉。那东西力气很大,脚爪死死地抓着我的背包向后扯。我松掉背包的肩带,那东西抱着背包掉在了地上,我诧异地转身,只见那东西就像是一把透明的伞,伞状体的直径差不多有一米,伞状体的边缘长着许多须状条带。那是一只只的触手,黑暗中,这奇怪的东西浑身泛着银色的光芒。
我失声叫道:“水母!”
没错!那鬼东西竟然是水母!
水母是海洋里面一种常见的低等腔肠类动物,它们形态各异,有的伞状体像和尚的帽子;有的伞状体像是船上的白帆;有的宛如雨伞;有的形似锅盖。别看水母长得漂亮,实际上,它是一种凶猛异常的海底动物。那些细长的触手,就是它的消化器官,同时也是它的武器。触手上面布满了刺细胞,像毒丝一样,能够射出毒液,当猎物被毒丝刺中之后,会迅速麻痹致死,从而成为水母的美餐。
我惊奇地看着面前的这只水母,只见它的伞状体上布满了许多相互交织的血丝,那些血丝就像脉管一样,不停地跳动着。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只能在海洋中生存的水母,能够生活在没有水的船舱里?
就在我们愣神的时候,孙胖头上的那只水母忽然蜷缩起身子,然后张开触手,闪电般向着孙胖扑了下来。
我大叫道:“孙胖,小心!”
孙胖向前扑倒在地,那只水母扑了个空,掉在地上。不等孙胖站起身来,水母长长的触手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孙胖的脚踝卷去。那些触手上满是毒丝,谁也不知道这水母的毒性有多大,万一被刺中,非死即伤。
千钧一发之际,孙胖将旁边的一把废木桨抄在手里,向着那触手狠狠砸了下去。
孙胖这厮从小吃面疙瘩长大,力气不是一般的大。这一砸下去,就听“砰”的一声,木桨碎裂,水母的触手被斩断了好几只,躺在地上扭曲挣扎,最后发出一声怪叫,朝着黑暗处迅速飘退而去。
孙胖这厮立马来了精神,骂道:“你大爷的,打不过就想跑,算什么英雄,有种的再过来试试,看你孙爷爷把你变成水母干!”
水母干?我真是服了这小子的想象力。不过,要是真有这样恶心的东西,相信没有人会吃得下去。
孙胖这家伙正在得意,冷不防另外一只水母突然向他飘了过来,长长的触手直奔他的面门而去。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飞身将孙胖扑倒在地上。那只水母凌空转了个身子,再次从空中俯冲下来。
“妈的!”我抄起一把木桨,狠狠地抽打在水母身上,给了它迎头一记痛击。
水母被打得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不等它飞起来,我紧跟着冲上去,扬起木桨狠狠地砸在水母的伞状体上,水母的伞状体被我砸得稀烂,浓浓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洒了一地。
“陈发,孙胖,是你们吗?”忽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楼梯口传来一束光亮,光亮的后面竟然出现了胡老头和籽伊的身影。
孙胖这厮太激动了,张口就开始胡说八道起来:“老胡呀,你怎么还没有死?”
胡一八听见这话,差点气背过去,冲孙胖吼道:“孙胖子,你这臭小子,巴不得我死吗?”
“籽伊!”我丢下木桨,高兴地望着,“你还好吧?”
籽伊没有回答我,而是伸手指着我的身后,失声尖叫道:“快……快跑!”
我心神一慌,立即回过头去,只见一颗巨大的光球从船舱尾部缓缓飘了出来。那颗光球的直径差不多有三米,通体血红,那是一只巨型水母,整个伞状体上布满了血丝,犹如一张大网,闪烁着奇异的色彩。
胡一八大声叫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我一把拽起孙胖,向着楼梯口使劲跑去。
“救……救我……”
船舱的尾部此时竟然传来了微弱的呼救声,这是谁在喊救命?
胡一八道:“等等!这……这好像是老马的声音!难道……他也在船舱里?”
孙胖道:“老马不是和你在一起么?”
胡一八道:“我们从登上船开始,就和老马还有石水走散了。”
“啊?”孙胖疑惑道,“可我先前不是看见你们在一起的吗?”
胡一八道:“现在不是谈论这事儿的时候,我们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救老马吧!”
我把心一横,对众人说:“老胡,孙胖,你们带着籽伊先上船楼去,我去救马教授!”
孙胖说:“现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你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那只大水母,要去我们大家一起去!”
“废话少说!我自有分寸,你在这里反而碍手碍脚的!快走!”
说着,我掉转身子向着船舱底部跑去。
籽伊忧心忡忡地对我说:“陈发,我们在上面等你,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我从地上拾起一把木桨拿在手里,在距离巨型水母大概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其实这个距离已经处在水母的攻击范围之内了。它那长长的触腕要是完全伸展开来,少说也有十来米。巨型水母静静地悬浮在空中,触腕一条条地卷起来,就像是一朵绽放的花蕾。如果它不伤人的话,真是一个漂亮的生物。甚至可以说,是一件漂亮的艺术品。
“救……救……命!”船舱尾部又传来了马教授微弱的呼救声。
借着水母身上散发的暗红色光亮,我看见马教授蜷缩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一动也不能动。他该不会是中毒了吧?
时间不等人,想到这里,我突然向前跑了两步,整个人高高跃起,抡圆了臂膀,高举着木桨朝着巨型水母砸去。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下子下去,我手中的木桨就像是砸在了一团棉花上,软绵绵的,手臂上的力道消失得无影无踪。水母伞状体上凹陷下去的地方,突然弹起来恢复了原状。
这弹力太强了,而且来得十分突然,我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自我的手心一直传到我的手臂,只是一瞬间,我的虎口震裂,木桨脱手飞了出去。与此同时,我整个人也被远远地弹了出去,重重地跌在地上,半晌也爬不起来。
我的虎口血流不止,我咬紧牙关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血顺着我的手臂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正当我琢磨着要怎么引开这只巨型水母的时候,巨型水母突然就伸出了触手,一下子卷住了蜷缩在角落里的马教授,一下子将马教授送入了伞状体里面。
“不要!”我登时就失声叫喊起来。
此时,水母的伞状体迅速蠕动着,身上的红色光芒更甚。接着,又是一声闷响,一团黑影从伞状体里面挤落了出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那团黑影就是刚刚被水母吞掉的马教授。不过短短数秒钟的时间,马教授已经从一个大活人变成了一具干尸,身上没有半点血肉。我忽然就想到了船老大的尸体,难道船老大也是被这巨型水母给害死的吗?
我不敢再多作停留,掉转身子,没命地逃出了船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