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分道扬镳《镇墓兽Ⅳ:鲛人泪》|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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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Ⅳ:鲛人泪》
第三十四章 分道扬镳

浮出海面,黎明的天空升起太阳,将怪石嶙峋的孤岛投射成一片逆光的剪影。

女鲛人陪伴秦北洋游弋,像一条不时跃出水面的白海豚。引着他来到海岛另一边。悬崖下有个海蚀溶洞。

秦北洋跟她游入溶洞深处,像九曲十八弯的暗河。洞里藏着十几个大酒桶,秦北洋看得真切,就是橡木酒桶。

山洞不大,却有几件西班牙式头盔与胸甲——日本人叫“南蛮胴”,还有西洋佩剑、十六世纪的火绳枪、断裂的铁十字架,甚至还有一本残缺不全的拉丁文《圣经》。

女鲛人再捡起两块生蚝贝壳,左右手同时在地上刻画——

西洋帆船来到南中国海,载着火炮和高鼻深目的欧洲人。他们杀死大量鲛人,在岛上烧了一口大锅,煮了上百具鲛人尸体,熬制出海量的人鱼膏,装满橡木酒桶,等待季风运回欧洲。幸存的鲛人决定复仇,凿沉巨大的帆船。欧洲人被困在孤岛,只要下海捕鱼,就会被鲛人抓住,直到全部饿死。盛满鲛人鱼膏的酒桶,永远留在洞中……

秦北洋推算时间,应是十六世纪初期,大航海时代,明朝正德年间,葡萄牙人刚到中国的海岸线。

女鲛人打开橡木桶的开关龙头,流出一小团黏稠的黄色液体,就是传说中的鲛人鱼膏。

她用石头打出火星,人鱼膏立时燃烧,是耀眼的绿色火光。

“你要干什么?”秦北洋拍着四百年前的橡木酒桶,“要送给我一桶人鱼膏吗?”

今晚,他与老金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明白他为什么会来南海。

这一桶价值连城的鲛人鱼膏,便是她送给秦北洋的礼物,一为感谢救命之恩,二为六百年前的夫妻之情。

秦北洋用葡萄牙人留下的铁索,将小镇墓兽与橡木酒桶捆在一道,一齐游出海底溶洞,回到旭日东升的海面。

他望见海岛沙滩上的老金、中山,还有疍户老头和少女。

秦北洋与女鲛人终将分别。他和她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像两团海藻,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少年中山抛来三尺唐刀,秦北洋接住刀,反手斩断相缠的头发。

女鲛人没入充满泡沫的海水,就像安徒生笔下的小美人鱼在太阳下化为泡沫……

孤岛沙滩,秦北洋拥抱老金与中山,庆幸还能活着相见,却又抹干泪水,红着眼眶说:“哎呀,沙子就是讨厌,总是钻到眼里!”

对于在海底发生的故事,秦北洋只字不提,只说鲛人鱼膏已找到。

九色绑着沉重的橡木酒桶爬上来。老金拧动开关,尝试点燃一滴人鱼膏,升起刺眼的火焰,燃烧一昼夜而不熄。

“主人,可喜可贺啊,一个鲛人只能熬出差不多一酒壶的人鱼膏,而这么一大桶人鱼膏,恐怕需要一百个鲛人。别说十年,就算再过两千年,天上地宫的光明也不会枯竭。”

不过,疍户的帆船沉了,大伙儿枯守在孤岛上,决定捕鱼生存。这些天起了风浪,只钓上来几条小鱼,完全不够五个人充饥。少年中山只得跟疍户少女去礁石上捡贝壳,用坚硬石头敲打藤壶,所有海岸都能看到的小贝壳,乍看就像马的牙齿,拥有极强的吸附力。

忍饥挨饿三天后,海边涌来大批鱼儿。海滩上全是活蹦乱跳的大鱼。点起篝火烤鱼,老金与中山不亦乐乎。疍户老头说现在并非鱼汛季节,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秦北洋心里明白,女鲛人在海底赶来了鱼,送到海滩帮助他活下去。

老金每天释放烟火。黑夜里,小镇墓兽九色吐出琉璃火球,高挂在夜空求救。

时光一天天流逝,秦北洋心急如焚,在岩石上刻画日期,还剩不到一个月——1923年9月1日,工匠联盟世界大会即将在日本东京召开,他务必准时赶到。

这个秘密还不能让老金和中山知道。

终于,有一艘广东帆船发现了他们。老金与中山抱着大酒桶上船。秦北洋坐在翘起的船尾上,眺望南中国海的夕阳。

波光粼粼的金色海面上,女鲛人在追赶这艘船。

六百年,下一次再见面,还会再等六百年,甚至六千年。

秦北洋挥手高喊:“快回去!回到你的家!不要靠近人类!永远!永远都不要!”

他从怀里掏出十九颗价值连城的鲛珠,全部用力抛入大海,把她的眼泪还给她。

更多的鲛珠从她的眼角产生,散落在南中国海的暮色中,沉入海底。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她”时。

她的时间,是我们的时间的无数倍。

望着浊浪滔天的海面,秦北洋不禁念出《庄子》中的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与其让鲛人困于陆地,或者让人类陷于海洋,不如相忘于江湖……

两天后,帆船在澳门靠岸。他们抱着橡木酒桶下船,迎面是香火旺盛的妈阁庙。城头飘扬着葡萄牙国旗,屠杀鲛人制造人鱼膏的葡萄牙人,或许也是第一批侵占澳门的人。

少年中山与疍户少女依依不舍,执手相看泪眼。孤岛上的日日夜夜,伊甸园的少男少女,自然有了私情。

秦北洋将中山拉到一边:“你若真喜欢她,就留下来!太白山不是苦修会,我不责罚你。”

中山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疍户少女,她光着脚丫坐在码头边,爷爷准备再造一艘新船。

“不,主人,我不想一辈子活在船上。”

少年不再犹豫,秦北洋仿佛看到很多年前的自己。

疍户少女挥手作别,哭成了泪人……古来如此啊,姑娘!

三人、一兽,买了一辆独轮车,护送一大桶鲛人鱼膏,转过葡萄牙式样的澳门街道,路过大三巴牌坊,从拱北海关回到广东香山。

秦北洋绕道去了崖山,渡过两条大江,在新会县境内,潭江入海口,大宋三百年江山亡于此。本地百姓仍在崖山祠中供奉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三位忠臣……

两天后,走水路到了广州。

珠江边的码头上,秦北洋抓着老金的胳膊说:“你和中山带着鲛人鱼膏回太白山去吧!”

“主人,您不回去吗?”

“我会回去,但要处理两件事儿,等到秋天再回太白山,请阿幽小主不必挂念。”

老金拧起眉头:“您是太白山的主人,阿萨辛的继承人,刺客联盟的领袖,天王的女婿……可不能单独行动啊,不少人把您当作眼中钉、肉中刺,包括该死的工匠联盟。您若是有个好歹,那可是刺客联盟不可挽回的一大损失呢。”

“能说点吉利话吗?”秦北洋板下面孔,“我不是单独行动,还有九色陪着我。”

小镇墓兽双目放射精光,虎视眈眈地盯着老金。

“主人,您到底要去哪儿?”

秦北洋踌躇再三,低声说:“日本。”

“您去那儿干吗?”

“有些私事儿,不便透露。”

少年中山听到要去日本,跃跃欲试:“主人,我陪您一块儿去,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你始乱终弃了人家疍户姑娘不够,还要去糟蹋日本姑娘吗?”秦北洋难得对属下大发雷霆,“你俩不懂日本话,去那边容易出岔子,不如早点儿护送鲛人鱼膏回去报平安,免得阿幽心焦。否则我以家法伺候!”

秦北洋摸了摸背后的唐刀,摆出太白山主人的威严。

老金与中山无奈,退后说:“主人,愿您一路平安!若有什么需要,请务必给西安的联络员发电报,我等立即赶赴日本救援。”

“远水难救近火,我自当小心。”

其实,秦北洋不想泄露自己参加工匠联盟世界大会的秘密。万一被老金发现,传到刺客联盟耳中,必有血光之灾。

老金与中山上了轮船,装满鲛人鱼膏的橡木酒桶托运在货舱。此行要走海路到上海,再溯长江与汉水而上回太白山。

分道扬镳。

秦北洋与九色留在珠江边的码头,买了一张前往日本的船票,明日起航,终点站大阪。他给大阪四天王寺的羽田商社总部拍了封电报,约定在那里跟羽田大树碰头,然后结伴去东京,恰好能赶上9月1日的工匠联盟世界大会。

然后,他去看一个人。

下雨了。

广州的雨,打破了亚热带的炎热,似乎一雨成秋。好多天没有进入古墓了,秦北洋胸口隐隐作痛,癌症似乎要复发。他没有撑伞,戴着一顶斗笠,披着蓑衣,就像珠江上的艄公。

一人、一兽,来到越秀山脚下。去年毁于陈炯明兵变的粤秀楼侧畔,有座不起眼的庭院,门前种着芭蕉与红豆树。

就是这儿,他深呼吸,刚要敲打铜门环,胳膊却僵硬下来。

疯了吗?

雨打芭蕉,雨打红豆,雨打在他的脸上,目光低沉,撞到小镇墓兽的琉璃色双眼。

忽然,门里有脚步声。秦北洋立即后退,躲藏到对面篱笆丛中。

门开了。

一个女子,仿佛一绺烟雾飘出门扉。烟雨蒙蒙,越秀山下,她穿着岭南妇人的衣裙,二十出头的年纪,自来卷的乌发绾在脑后,白皙皮肤近似透明,有着与九色相同的琉璃色眼珠子。

欧阳安娜。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六年前的上海虹口,海上达摩山,为修复刚从白鹿原大墓挖出来的小镇墓兽,十七岁的安娜,像一道光,射入十七岁的秦北洋的心里。

人与人的相遇,就像上帝掷出的骰子。无法预料也无法算计,这个点数一旦投出,无论天涯海角,日月变幻,都再也无法改变……

这才是秦北洋必须在广州单独停留的原因。

他想要见一眼安娜,哪怕远远地窥视。

视线穿过篱笆墙的缝隙——欧阳安娜没带伞,走过门前的小径,伸手拨弄着芭蕉叶,任由雨水淋湿自己。她的左手中指上有一枚玉指环,是当年他送她的礼物。

门里冲出个男子,身着革命军的制服,帽徽是青天白日。他不过二十来岁,个子很高,容貌俊朗,配上这身军装,真是鲜衣怒马。他匆匆打出一把油纸伞,为妻子遮风挡雨。

他是齐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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