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来临时，恰好是星期六的中午。
日本桥上人头攒动，人们从东京车站出来，进入银座的商店。家庭主妇点起炭火煮饭，餐馆里生意兴旺，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上午11点58分，东京赤坂离宫，皇太子兼日本帝国摄政的裕仁，正在举行盛大国宴。倏忽间，脚下传来闷雷般巨响，宴会厅的餐具碎裂，吊灯坠落。裕仁皇太子踉跄着冲到宫殿外的花园，双眼呆滞地目击到天崩地裂的灭顶之灾……
二十年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作为昭和天皇的他还会再目击第二遍。
东京与横滨所有的建筑物，同一时刻开始摇晃，瓦片坠落，墙壁坍塌，房屋崩裂，仿佛史无前例的大轰炸。十二层的东京塔，火柴棍似的断裂为两截。地面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裂开无数道巨缝，成千上万人掉入无底洞中，又被闭合的地缝所吞噬。正午厨房烹饪的火星飞溅，点燃榻榻米上的草席与纸板墙，木结构的日式房屋陷入火海。
日本即将沉没。
秦北洋却还活着。
工匠联盟远东大圣殿，日本桥畔的凶宅已彻底坍塌。秦北洋、九色还有守门人施密特，他们在秘道中狂奔数十米，冲出河对岸的第二出口，满身尘土与碎屑，鬓成霜，发如雪。施密特的右腿被石头砸断，幸好秦北洋及时将他拖走，否则便要永埋地下。
重新见到太阳。东京陷入火海，耳边充斥着惨叫与哭喊声，热量如火山爆发而来。脚下裂开缝隙，柏油路面变成蛇形碎片。日本桥居然还没塌，桥头长着翅膀的青铜麒麟，正威严地凝视秦北洋。
日本桥对岸，数十名狼狈不堪的西洋人，都是工匠联盟成员。不少人头破血流，手脚折断。幸好在地震大爆发前的几分钟，大尊者果断下达了撤退令。
这次工匠联盟世界大会，讨论议题皆是如何痛打落水狗，消灭刺客联盟，终结长达六百多年的人类暗战，结果大会本身几乎将工匠联盟团灭。
三名白袍大执事都还活着，跌跌撞撞，满脸是血，看到桥对面的秦北洋，发出饿狼般的目光。
断腿的施密特哼哼唧唧地说：“秦，快点走，他们要来抓你了。”
嵯峨光狂奔而来，小拳头捶着秦北洋的胸口：“哥哥！我等你等得好心慌啊。”
秦北洋、嵯峨光、羽田大树，还有九色，转身逃出废墟。
东京西部的丘陵滑向大海，一路裹挟废墟与尸体碎片。一辆汽车坠入地缝，连同车上的人被压成铁饼与肉饼。有的地裂冲出喷泉，将尸体冲入高空再摔下来。无数逃命的人互相冲撞，广场上发生集体踩踏，成百上千人瞬间窒息叠压而死。人们在大火中惨叫，烈焰如死神的亲吻，席卷过东京与横滨的闹市。地震的冲击波带来狂暴的风，火势加倍燃烧，商店、民居、学校、工厂……消防队员也束手无策，因为消防水管全被地震破坏。
相模湾海底百米深处，发生里氏8.2级的大地震，释放出长期聚集的能量，相当于引爆八百万吨TNT炸药——二十二年后，投放在广岛的那颗原子弹所释放的能量，仅仅相当于关东大地震的八百分之一。潮水向海岸边的码头与工厂袭来。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这是人间的修罗场，二十世纪的炼狱，两次世界大战的杀人盛宴之间的小甜点。
秦北洋与光经过东京车站，大钟定格在11点58分，铁轨与列车早已扭曲变形，站前广场挤满了幸存者。在大地震后的街头穿行，就像走过枪林弹雨的堑壕战场，绕过皇宫的护城河，他们来到嵯峨侯爵府邸。
侯爵府所有人安然无恙，地震发生时，大家都在大草坪上休息，躲过了这场巨大浩劫。
嵯峨光望见毫发无伤的爸爸，悬着的心才放下。她在自己生日宴上放的这把火，竟然救了大家的生命。
“光！”侯爵看到女儿还活着，又惊又喜，“快回来！”
“爸爸，我会回来的。”
说罢，嵯峨光抓着秦北洋的手，飞也似的奔入火海冲天的东京街道……
关东大地震的黄昏。
日本人说黄昏是阴阳交替的“逢魔时刻”，魑魅魍魉出没，独行在野路上的人，将被迷惑而入歧途乃至失魂落魄。彼时光影暗淡，若是夕阳逆光而来，人们互相看不清面目，擦肩而过，便会低声问一句：“你是谁？”由此出现日语中的“黄昏”。
“你是谁？”
秦北洋看不清光的脸，光从落日的方向而来，在光的皮肤上涂抹了一层金黄油脂。
“我是光。”
十六岁的小女孩，迎着黄昏的光，迎着北洋的眼睛回答。
长着赤色鬃毛的九色，发出呦呦鹿鸣，它的外壳与皮毛上全是灰土残渣，还有被救者的鲜血与内脏。嵯峨光不愿意返回侯爵府，她说爸爸权势过人，警察自会来保护他们全家。而她只想跟着秦北洋去救人。
秦北洋、嵯峨光、羽田大树，依靠小镇墓兽九色的神力，救援废墟下的受困者。有些人侥幸活下来，有些人落下终身残疾，有些人却没能熬过地震后的第一夜。
黑夜降临，明月高悬。走到一处空地，到处是露宿的日本人，衣不蔽体，哀鸿遍野，饥肠辘辘。有些人开始猎杀野狗、野猫，捕猎池塘里没能溜走的青蛙与鱼儿为食，人们排着几千米的长队，只为了等候每人每天一个饭团的救济。
九色真的派上猎犬的作用，捕杀了几只在地震中受伤的乌鸦与狸猫。羽田大树用破烂的木板点起篝火，享受着这些野味。光的胃口小，她只吃了几口，便将乌鸦肉送给了附近的灾民，结果几百号人围着她，差点将这小女孩也当作食物吃了，还是秦北洋用武力将她救了出来。
九色则对肉食分外厌恶，忽而就不见了。秦北洋皱起眉头说：“它饿了！”
羽田大树忧心忡忡地问：“它要去吃死人吗？”
“不，它要吃的是比尸体更可怕的东西。”
一千米外，东京湾填海的台场上，有座石油化工厂化为灰烬，泄漏的燃油与有毒废料熊熊燃烧，冲天黑烟几度遮盖月光。
九色闯入这片废墟，就像陷入厨房的饕餮，对着化工废弃物大快朵颐。它大口吞食了几十吨废料，又从肛门排泄而出，但将最毒的部分留在了体内。
“哥哥，你不觉得很可怕吗？”光在他的耳边吹气如兰，“四年前，我们和九色一起在西日本流浪时，九色可不是这样的。”
“人会变，镇墓兽，也会变。”秦北洋看着大地震之后的阿鼻地狱，看着燃烧烈火的东京湾，“这是一个天崩地裂的时代，一切都会变的。”
既然，放射性的灵石喜欢这些恶心的脏东西，或许在一百年后，这个国家还会产生更严重的放射性污染……
九色回来了，浑身粘满化学毒素，它识相地不敢靠近主人，而去水塘里打滚洗澡，尽量消除有毒的恶臭。
嵯峨光从废墟下发现一个留声机，被卡在楼梯下的三角区，几乎完好无损，里头藏着一张唱片《费加罗的婚礼》。
“莫扎特！”
到底是贵族家的公主，光从小就学过古典音乐，尤其喜欢这部莫扎特创作的歌剧。
秦北洋低声问：“你喜欢？”
“嗯，可惜没有电，不能听唱片。”
“交给我。”
他带着九色去废墟下挖掘，找到一些废铜烂铁的电器，包括蓄电池、变压器、整流器，还有电线。秦北洋折腾了两个钟头，利用在京都第三高等学校学过的电工知识，将多个蓄电池里的直流电源变成交流电，从而让留声机的唱片转动起来……
《费加罗的婚礼》。
关东大地震的第一夜，烈焰滔天的东京湾畔，避难场里的灾民们，奇迹般地听到夜空中响起一群意大利人的歌声。
先从费加罗的咏叹调《再不要去做情郎》开始，然后是男仆凯鲁比诺的咏叹调《你们可知道什么是爱情》，再是罗西娜的咏叹调《何处寻觅那美妙的好时光》……
秦北洋改造出许多扩音机，架设在残垣断壁的梁柱上，把音量调到最高。他半躺在一张破沙发上，双腿跷起搁在九色后背上。小镇墓兽乖乖蹲伏，给主人做了最拉风的脚垫。嵯峨光也拖了一张红沙发并排躺下。她暂时忘却大地震的炼狱，悠闲地双手托着后脑勺，享受莫扎特的曲子。羽田大树啃着篝火上的乌鸦肉，跟着唱片哼起罗西娜与苏珊娜的二重唱。
这首歌叫《微风轻轻吹拂的时光》。
哭泣着度过地震后漫漫长夜的日本灾民们，仰望一个个大喇叭，异常安静。整个东京只剩下大火焚烧的噼啪声，还有意大利语的女声二重唱，仿佛比《安魂曲》更让人沉醉。
秦北洋能听懂日语、德语、俄语、日式英语以及一点点法语，唯独对意大利语一窍不通。他不明白今晚响彻东京的这两个意大利娘们儿到底在唱啥，他唯一知道的是，这歌声妙不可言，直冲飘满亡魂的星空，或许将抵达宇宙的中心……
他睡着了。
光跳下沙发，给他盖上一床毛毯，偷偷亲吻了他爬满胡茬儿的脸颊。
天亮时分，蓄电池早已耗尽，《费加罗的婚礼》曲终人散。
关东大地震24小时后，又一次强烈地震，之后迎来数百起余震。
秦北洋、羽田大树与光守在废墟上，电台里不断传来消息——已升任中华民国外交总长的顾维钧讲话：“我国本着救灾恤邻之义，不容袖手旁观，应由政府下令，劝国民共同筹款赈恤。”濒临破产的北洋政府赠送日本20万银圆。最先抵达日本的外国救援船来自中国，向日本捐款的第一人是举行义演筹款的梅兰芳。上海总商会送来面粉一万包、大米三千包，是日本接收的第一笔国际援助。中国红十字会是到达日本灾区的第一支国际医疗救援队……
羽田大树听着电台，眼眶湿润地说：“我从未见过像中国这样以德报怨的国家。”
震后第三天，东京熊熊燃烧的大火才被扑灭。灾民纷纷赶回自家倒塌的住宅，搜寻幸存者与财物。秦北洋刚要准备把嵯峨光送回侯爵府，却发现东京西南角又升起滚滚浓烟。
九色一马当先，循着烟尘而去。一大片荒芜的街区，秦北洋发现大量新鲜的尸体，并非死于地震，而是被枪弹射杀，有的是被刺刀捅死，甚至被刀剑砍下人头和四肢。
“朝鲜人！”
羽田大树能准确分出朝鲜人与日本人。朝鲜是日本帝国的殖民地，在东京有许多朝鲜移民从事体力劳动。
关东大地震第二天，就有了朝鲜人趁乱放火投毒的谣言。日本军队与民众开始大肆屠杀朝鲜人。地震后的混乱时局，已经丧失了秩序和法制，杀人就像杀鸡般容易，把死人往废墟里一扔，根本不会有警察过问。不但是朝鲜人，还有许多日本的无政府主义者，也被军部趁机屠杀。
忽然，前头出现荷枪实弹的日本陆军，秦北洋急忙带着大伙儿躲入残垣断壁。
这些士兵的刺刀上滴着血，驱赶着许多衣衫褴褛的工人，工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恐怕有上千人。从这些人的相貌与衣着来看，似乎都是中国人。当时在日本有数千名中国劳工，大部分来自温州农村，说着让秦北洋难以理解的温州话。
日本士兵让这些中国工人站在废墟之中，端起三八式步枪开火了。
这是东京大屠杀。
第一轮子弹射入中国人的后背，军官下令停止开火，节省弹药，纷纷上刺刀解决。中国工人绝望地反抗，但赤手空拳如何敌得过训练有素的士兵？就像军队的刺刀训练，霎时间血流遍野……
天，正好黑了。
无须主人命令，九色自动变身为幼麒麟镇墓兽，长出雪白鹿角，披挂青铜鳞甲，接连不断地喷射琉璃火球，将日本士兵一一烧成灰烬。秦北洋借着夜色掩护，用十字弓射出钢箭，射死多名低级军官。
这支日军总共不过百余人，短短几分钟就被消灭半数。幸存的中国工人一哄而散，至少有五百人死里逃生，废墟中留下数百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日本士兵还在射杀这些逃难者，秦北洋高声呼喊：“住手！”
他认出了日方的军官，那个面容刚毅威猛的男人，秦田三郎——如今已是陆军少佐，举着滴血的军刀，直勾勾地看着秦北洋的双眼，还有他背后的羽田大树。
“HATA……”
秦田说出一个日语训读，既是“羽田”，也是“秦”。
“日本帝国陆军少佐秦田三郎……我们见过，秦先生，羽田先生。”
“哦？”羽田大树装傻的本事一流，“您是秦田少佐？哎呀，我想起来了！我们都是秦氏的后代。”
“光公主！”
秦田三郎认出了嵯峨光。
“秦田先生，你们在干什么？不去救助灾民，反而屠杀朝鲜人和中国人！”
“这是上级的命令，我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嵯峨光摆出侯爵公主的气势，指着秦田三郎的鼻子说：“那我命令你，立即撤退！不准再滥杀无辜。”
面对十六岁的光、秦北洋、羽田大树，还有杀死了数十名日本士兵的幼麒麟镇墓兽，秦田三郎脸上的肌肉在抽搐——九色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灵魂机械体”吗？
虽然，秦田可以命令军队与秦北洋和九色战斗，但他绝不敢向嵯峨光开枪。投鼠忌器，秦田三郎向光公主深鞠躬，下令全军撤退。
“穷寇莫追！”
秦北洋阻止了九色杀戮的欲望。他冲上废墟中的尸体堆，看着横死他乡的中国工人。尸体太多了，他们无力埋葬，但也不能点火焚烧，这等于毁尸灭迹。
嵯峨光说要把这个暴行告诉父亲，让裕仁皇太子摄政严厉处分军部，务必要把秦田三郎等凶手送上军事法庭，甚至判处死刑。
秦北洋叹息道：“这些残暴的军人，将来若入侵中国，必然会有更残酷的屠杀。”
大地震后第七天。
秦北洋回到了日本桥。九月的秋老虎，尸体迅速腐烂，到处散发着刺鼻的恶臭。掩埋尸体最多的地下，就是那座曾经的凶宅，工匠联盟远东大圣殿。
一片废墟之中，秦北洋见到了守门人施密特。这个德国工匠拄着一根拐杖，右腿打着石膏，一瘸一拐地向他走来，将他逼入残垣断壁的拐角下。
施密特用德语低声质问：“你怎么还在东京？”
“怎么了？”
“今天早上，刚从远东大圣殿的废墟下，挖出大尊者的遗体。”
想起关东大地震爆发前的几分钟，秦北洋微微叹息：“他果然没逃出去！”
守门人施密特回头看向日本桥，人群中夹杂着几张西洋面孔：“别让他们见到你！”
“难道说……”秦北洋想起了一种最危险的可能性，“他们以为……？”
“三位大执事认为是你刺杀了大尊者。”
“因为我是刺客联盟的领袖、阿萨辛的继承人，假借谈判之名前来行刺？听起来倒是顺理成章。”秦北洋躲藏到一间半倒塌的危房中，“既已发现大尊者的遗体，为何不检查死因？是不是死于刺杀，至少法医会有结论！”
“大尊者被压在远东大圣殿最底下的密室废墟中，早已粉身碎骨。”
“施密特，你亲眼所见，我是清白的。”
“不错，但我的职衔只是守门人，三位大执事已代行大尊者的权力，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平日里就嫉恨于我——我和大尊者都说德语。大尊者总是当着众人面夸我：‘你办事，我放心。’三位大执事，认为我在世界大战中站在德国这一边，违背了工匠联盟支持协约国的精神。”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秦北洋原本以为太白山与刺客联盟如此，组织严密的工匠联盟原来也不能免俗。
“大尊者身患绝症，时日无多，是被抬着来参加世界大会的。大伙儿又认为我趁着大尊者病重而摄行大政。三大执事，表面上共同进退，其实面和心不和，各自拉帮结派，背后便是各国势力：美国帮、英国帮、法国帮……原本还有个德国帮，但随着德国战败，大尊者去世，即将土崩瓦解。”
“懂了，大尊者之死，正是他们盼望已久的结果！”
君主崩而未能立储，诸子必为争位而大战——秦北洋用中国历史的规律来思量工匠联盟。
“嗯，现在的三位大执事，都想登上第二十五代大尊者的宝座，工匠联盟必将陷入腥风血雨的内战，幕后各国的势力也将粉墨登场。”
“此消彼长，这次关东大地震，会不会是工匠联盟由盛转衰，刺客联盟由谷底而复兴的转折点呢？”羽田大树忍不住插了一句。这次地震不但震死了工匠联盟第二十四代大尊者，还消灭了半数的守门人，四十名欧洲工匠大师被压死在远东大圣殿下——这意味着许多技艺将要失传。
“三大执事达成秘密协议，谁能为大尊者复仇，抓住或者杀死‘中国秦北洋’，就拥戴谁登上下一任大尊者的宝座！”
“工匠联盟的每个人都要杀我？”
作为跟大尊者一样身患绝症的必死之人，秦北洋面不改色。
“必杀令已经下达！”守门人施密特的表情严肃，绝非玩笑，“如果不能在日本杀死你，工匠联盟就会想办法进攻你们的巢穴。”
“阿幽……”
秦北洋皱起浓眉，他并不为自己的生死而担忧，唯独不想连累到太白山上等他、念他、怨他的妻子。
“秦，我警告过你了。接下来，你好自为之吧，快离开日本，尽快脱离刺客联盟，不要再做那个傀儡领袖。否则你将死无葬身之地，还有你身边的人。”
施密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十六岁的光。
“最后一个问题，施密特，你为何要帮我逃脱？”
“第一，是因为这里！”施密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良心的意思吧，“第二，大尊者有意要让你继承大位，总有他的原因，我相信他的判断没错。”
“多谢！请受我一拜。”
秦北洋双膝跪地，施密特已拄着拐杖，不声不响地离去了。
羽田大树拍拍秦北洋的肩膀：“你可又摊上大事了！”
“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对话全是德语，嵯峨光一句都没听懂，但能从表情上看出问题很严峻。
“你绝对不能再跟着我了，我先送你回家！”
秦北洋的目光凶狠，这回再不能让小女孩任性了，嵯峨光怯生生地点了头。
他换上一件死人的衣服，用风帽遮住自己的脸，避免被工匠联盟在东京的眼线察觉。
趁着夜色，绕过日本皇宫，走到嵯峨侯爵府邸，大草坪上已搭建起临时的木板房。
光与秦北洋相拥告别，他答应会给她写信的，也许将来还能在上海再见。
“北洋，我保证会将光公主送到嵯峨侯爵手中。”羽田大树拍拍他的肩膀，“对不起，是我邀请你来日本的，结果给你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不，我要谢谢你，羽田先生，因为你的来信，我有幸与工匠联盟大尊者对话，同时知道了那么多秘密。至于危险，从我诞生在唐朝古墓地宫的那一日起，就从没离开过我。”
秦北洋松开嵯峨光的手，为免小姑娘缠人，他与九色头也不回地跑了。
再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