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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六记》惊魂六记之黑蜥蜴
蜥蜴魂

云散碧天长。

午前。

阳光绚烂,斜照在萧家庄的大门上。

龙飞斜披着阳光站在门前。

萧家庄的人纵然不能够消解他心中所有的疑问,也必然消解其中部分,即使小部分。

所以他一定要走一趟。

门上的朱漆不少已经剥落,显然很久没有修饰,萧立难道竟贫穷至此?

龙飞两次敲门,都是没有反应。

——这个庄院之内到底有多少人居住呢?

龙飞实在有些奇怪,正准备第三次敲门,那道门忽然在内打开,一个人探头出来。赫然就是昨夜那个老妇。她一身灰布衣裳,阳光下那张脸庞当然就没有昨夜灯光下那么恐怖。

龙飞并不奇怪,一笑。

那个老妇却是意外之极,一怔,道:“是你?”

龙飞笑应道:“老人家……”

老妇面色一沉,截口道:“你走来干什么?”

龙飞道:“这里是萧家庄?”

老妇瞪着龙飞,道:“是又怎样?”

龙飞道:“未知萧立萧老前辈可在家吗?”

老妇又是一怔,道:“你是来找我家主人?”

“正是。”

“你认识我家主人?”

“不认识。”

“那么你……”

“未知老人家又是萧家庄什么人?”

“我是这里的管家,你叫我白三娘好了。”

“岂敢。”龙飞始终一脸笑容,始终那么客气。

白三娘拉起的脸庞不觉松下,眼前这个年轻人来得虽然是这样突然,但无论怎样看,都不怎样讨厌。

好警戒之心,却并未因此松解,上下打量着龙飞,道:“既然不认识我家主人,怎么又走来找他?”

龙飞早已盘算好一番说话,正准备回答,门内忽然响起洪钟的一个声音:“是谁要找我?”

白三娘慌忙偏身让开。

一个金衣老人标枪也似的站立在白三娘身后七尺院子中的花径上。

他的头发已经开始有些灰白,年纪即使没有六十,相信亦很接近,可是一点儿老态也没有。

他的身材魁梧,手掌宽厚,熊腰,虎背,鹰鼻,狮口,眼似铜铃,眉如漆刷,每一部分比一般人都大一些,站立在那儿,简直就像是一座铁塔。

龙飞目光一落,连随抱拳一揖:“可是萧立萧老前辈?”

金衣老人洪声道:“正是萧立。”

龙飞接道:“晚辈龙飞……”

萧立截口道:“一剑九飞环的那个龙飞?”

龙飞颔首,道:“正是。”

萧立上上下下打量了龙飞两遍,突然大笑道:“好,英雄出少年,真个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龙飞欠身道:“前辈过奖了。”

“凭你今日的声名,想不到竟还如此谦虚,怪不得江湖上的朋友一提到你,总是竖起大拇指,难得,难得!”萧立大笑不绝,猛可一声吆喝:“不交你这种朋友交哪种朋友?快请进来,喝杯水酒!”

连来意都未问就请人进去喝酒,这个萧立倒也豪爽得可以。

龙飞虽然有些意外,反而放下心来。因为豪爽的人通常都是比较容易说话的。

龙飞连随应声:“恭敬不如从命。”随即举步跨进去。

那个白三娘在一旁干瞪眼,却没有拦阻,待龙飞进来,又将门关上。

萧立即时吩咐道:“三娘,你快去给我们拿酒来,下酒的东西也莫要少了。”

白三娘应声正想退下,萧立又叫道:“且慢!”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经过玉郎的房间,叫他来大厅来见我。”

“大少爷不在家。”

“哪里去了?”

“这我可不知道,昨天他已经不在的了,今早我走遍庄院,都找他不着,到现在仍然未见他回来。”

“小畜牲什么时候学得这样大胆,去哪里也不留句话说。”

“老爷找他有什么事情?”

“就是要小畜牲一会这位龙英雄,让他看看人家如何出息,他又如何没有用。”

白三娘垂下头,不敢作声。

龙飞听在耳里,不禁有些诧异。

儿子是小畜牲,老子岂非是老畜牲?

以萧立的豪爽,应该就不会来这种谦虚,骂出那种话说,对儿子必然就不大满意。

萧玉郎精于雕刻,有“魔手”之称,何以说没用?

萧立连随摆手,道:“既然不在,算了。”

语声一顿,回顾龙飞,道:“请!”当先转身走向那边大堂。

龙飞亦步亦趋。

前院并没有后院那么荒凉,最低限度,并没有长满野草,但两旁的花木,显然都已经很久没有修剪。

墙壁的白垩很多剥落,栏干支柱的朱漆也是。

这个萧家庄,萧条得就像是一张退色的扇面。

尽管这样,仍然可以看得出规模绝不稍逊于隔壁的丁家庄。

大堂名符其实是一个大堂,四壁却一片空白,并不像丁家庄的大堂那样,满挂着书画。

看来这个萧立还是一个粗人。

不过这比起附庸风雅,不懂强装懂的那种人却是好得多了。

对门的那面照壁之前,放着一道奇高的屏风,后面白烟缭绕。

一股既不浓,又不淡的檀香气味充满了整个厅堂。

屏风的后面到底放着什么东西?

龙飞目光一落,不由自主的生出这个念头。

素白的屏风之上,并没有画着什么,只见一片空白,主要的作用,似乎就在于将后面的东西屏起来。

萧立就招呼龙飞在这道屏风前面的那张八仙桌旁边坐下。

龙飞虽然很想绕到屏风后面一看究竟,结果还是坐在那里。

他没有忘记这是别人的地方。

在未得萧立同意之前,他又岂能够到处窥望?

萧立随即道:“你是从丁鹤那儿来的吧?”

龙飞颔首未答。萧立又问道:“丁鹤可好?”

“很好。”

“紫竺呢?”

“我还没有见到她。”

“不在家?”

“听说午后才回来。”

“你们的佳期相信很近的了。”

龙飞实在想不到萧立竟然有此一问,怔住在当场。

萧立看在眼内,笑笑道:“不用瞒我,你们的婚事我早已知道。”

龙飞道:“哦?”

萧立笑接道:“为了你们的婚事,玉郎那个小畜牲还难过好一段日子。”

龙飞道:“哦?”

萧立道:“他难过也是自讨苦吃,这要怪,只能怪自己。”

一顿又说道:“虽然是自己儿子,我这个父亲还是要这样说。”

龙飞道:“听说玉郎兄精于雕刻,一双手出神入化,有‘魔手’之称。”

萧立道:“事实是如此。”

龙飞道:“晚辈在雕刻这方面却是门外汉。”

萧立道:“这种雕虫小技要学固然容易,要精也不难。”

龙飞道:“无论如何,玉郎兄总算是有一技之长。”

萧立道:“而且附近好几间庙宇都重金礼聘他雕刻佛像。”

语声倏的一沉,道:“只可惜我的追命三枪,他却连半枪也练不好。”

龙飞奇怪道:“玉郎兄一双手既是那么灵活,怎会练不好?”

萧立摇头道:“小畜牲生性柔弱,自幼不喜习武,强迫也强迫不来,却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萧立道:“紫竺难道就没有跟你提过他?”

龙飞道:“从来也没有。”

萧立笑笑颔首,道:“由此可知,紫竺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龙飞笑笑不语。

萧立接着道:“他们是青梅竹马长大的。”

龙飞道:“嗯。”

“不过感情这种东西非常奇怪,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萧立好像有些感慨。“日久未必就会生情。”

龙飞不觉点头。

萧立又道:“我这个人虽然鲁莽,看人却是很少走眼,早在多年前我便已看出紫竺是绝对不会喜欢玉郎那种柔弱如女人,全无丈夫气概的男人的了,所以当他提出要娶紫竺的时候,也实在令我烦恼过一阵子。”

龙飞道:“为什么?”

萧立道:“你知道的了,丁鹤跟我是老朋友,凭我们的交情,要撮合这头亲事应该绝对不成问题,但是要两个性情格格不入的人勉强生活在一起,我个人却是最最反对的。”

龙飞连连点头,对萧立又平添三分好感,这并非因为萧立没有让儿子娶紫竺,完全是因为萧立对这件事情采取的态度。

能够有萧立那种思想的人在当时来说事实不多。

萧立继续说道:“亦所以,我只是闲谈间略略提过一次,甚至没有问丁鹤有什么意见。”。

龙飞说道:“可是,那总要有一个交代。”

萧立道:“我虽然不忍心勉强紫竺嫁给那个小畜牲,同样也不忍心看见他几日茶饭不思,到底是自己儿子,现在你明白我是烦恼什么的了?”

龙飞道:“那……”

“那么怎样办?”萧立截口说道:“正当我大感烦恼之际,事情忽然又有了变化。”

龙飞急问道:“是什么变化?”

“他母亲,也即是我老婆极力反对这件事。”

“哦?”

“大概她亦发现,玉郎紫竺的性情格格不入,不适宜结为夫妇。”萧立一顿才接道:“也许是另有原因亦未可知,但难得她来反对,省得我烦恼,我也就懒得过问。”

“后来……”

“也没有再问她。”萧立又打了两个哈哈,压低嗓子道:“你也许不知道,我武功虽然很不错,样子也长得够凶恶,可是在老婆面前,就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龙飞不禁莞尔。

萧立叹了一口气,接道:“见到她,我简直就像是兔子见到老虎一样,只有发抖的份儿。”

龙飞实在想不到萧立怕老婆竟然怕到这个地步。

那位萧夫人到底是怎样子的一个人?

龙飞不由想起“母大虫”顾大嫂。

顾大嫂乃是武林中有名的三条母老虎之一,非独性情凶悍泼辣如老虎,甚至声音容貌亦是老虎也似的。

不成那位萧夫人就是顾大嫂那一般模样?

萧立好像知道龙飞在想什么,笑接道:“但你若是以为她真的老虎一般,可就大错特错了。”

龙飞道:“哦?”

萧立道:“她年轻的时候是这附近出名的美人,便老了,也比一般的老女人好看好几倍。”

龙飞道:“哦?”

萧立道:“一个男人之所以怕老婆未必是因为老婆脾气暴躁,容貌丑恶,所谓怕,其实是爱的一种表现,如果他不爱老婆,根本就不会怕老婆。”

龙飞亦想不到萧立居然还有这种论调,笑应道:“这也是道理。”

萧立笑顾道:“你现在或者仍在怀疑,但相信很快的,你就会知道到底是不是的了。”

龙飞无言颔首。

萧立随转回话题,道:“如果只是他母亲一人反对,事情未必全无转机,但连我都不赞成,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龙飞道:“哦?”

萧立道:“否则他又怎会废寝忘食,日以继夜的去雕刻紫竺的木像?”

紫竺的木像!

龙飞心头一动。

——莫非就是那个木像?

萧立摇头接叹道:“这孩子也未免太痴了。”

龙飞亦不禁一声微喟。

“这方面他母亲倒没有加以阻止。”萧立双手一摊。“事情始末也就是这样,现在你总该明白吧,也总该放心的了。”

龙飞道:“我……”

萧立道:“你大概最近从什么人口中得知这个事情,所以走来找玉郎一问究竟,年青人到底是年青人,想当年,我做事又何尝不是你这样单刀直入,直截了当,不喜欢拖泥带水。”

龙飞继续摇头。

萧立笑接道:“今天你来得虽然不是时候,恰巧玉郎不在家,但你与我说亦是一样,他能告诉你的,相信不比我为多,再说他现在已经心灰意冷,便是见上面,只怕也不愿与你多说什么。”

龙飞好容易等到萧立住口,苦笑道:“前辈误会了。”

萧立一怔道:“误会?误会什么?”

龙飞道:“晚辈这一次到来,是另有原因,即使前辈与玉郎兄都不在家,只要是住在这个庄院的人,晚辈都准备请教一下的了。”

萧立大奇道:“到底是什么事?”

龙飞道:“这要从昨天说起……”

话说到一半,堂外人影闪处,白三娘已捧着盘子走进来。

盆子上放着一壶酒,两样小点,两只酒杯。

萧立目光一转,说道:“喝杯水酒再说。”

龙飞点头。

萧立待白三娘将盘子放下,挥手道:“没你的事。”

白三娘冷冷的瞟了龙飞一眼,应声退下。

萧立连随拿起酒壶,亲自替龙飞斟了一杯酒。

满满一杯,甚至溢出杯外。

这个人就是这样的粗心大意。

不是水酒,是醇酒,陈年美酒。

龙飞只嗅那酒香便已经知道,却没有细意品尝。

今天他并非为了喝酒到来。

他只是浅浅的呷了一口,便将酒杯放下,那么满的一杯酒在他手中,竟然没有再外溢。

萧立亦是替自己斟下了一杯,却倒水一样倒进嘴巴,一口喝干。

这杯酒喝下,他的眼瞳最少光亮了一倍,谁也看得出他意犹未尽,还想再喝。

也就在这个时候,龙飞开始说出他昨天的怪异遭遇。

萧立无可奈何的放下酒杯。

龙飞的口才并不怎样好,也没有加以修饰,只是平铺直叙的将昨天的遭遇说出来。

萧立却已经听得呆住。

事情实在太诡异。

萧立的惊讶似乎并非完全因为事情的诡异,听到那个水月观音在竹林之外出现,他的面色就明显地起了变化,越变越难看。

可是他始终没有打断龙飞的说话。

龙飞的目光也始终没有离开过萧立的脸庞,所以都看在眼内,不过仍耐着性子说下去。

等到他将话说完,萧立的面色已苍白如纸。

风从堂外吹进,两片落叶在狂风中飞舞。

舞入了堂中。

风虽急,但不冷,萧立给这阵风一吹,竟然打了一个冷颤,即时道:“你说的都是事实?”

就连他雄壮的声音现在也变得低沉而沙哑。

龙飞斩钉截铁的道:“都是。”

萧立又问道:“那个女人是作水月观音的装束?”

龙飞道:“一些也不错。”

萧立再问道:“后来出现的那个男人叫那个女人做仙君?”

龙飞颔首道:“嗯!”

萧立突然站起身子,斜里一个箭步标到那面屏风之前,探手一拉。

“拍拍拍”三声,那面屏风迅速折合在一起,在屏风后面的东西就呈现龙飞眼前。

龙飞目光一落,当场怔在那里。

照壁的前面赫然放着一尊观世音的雕像。

这尊观音手捧莲花,悠然作观水月之状。

——水月观音!

像高一丈,檀木刻成,栩栩如生。

龙飞双目圆睁,一瞬也不一瞬地盯着这尊水月观音的脸庞。

这尊水月观音的脸庞赫然与他昨夜所见的那个水月观音完全一样。

花一朵,叶两块,就连手捧那枝莲花也一样。

这尊水月观音立在一朵亦是檀木刻成的莲花之上。

在它的前面,放着一张供桌,而在桌上除上香炉烛台之外,还有一座小小的铜鼎。

白烟缭绕,铜鼎中正烧着檀香。

萧立连随手指着这尊水月观音,颤声道:“你昨夜见到的那个水月观音是不是这个样子?”

龙飞沉声说道:“装束相貌都完全一样。”

“果然。”萧立连手都颤抖起来。

龙飞道:“果然?”眼瞳中疑惑之色更浓。

——萧立到底为什么如此恐惧?

——那个水月观音到底是萧立的什么人?

萧立却沉默了下去,没有再作声。

龙飞等了一会,忍不住问道:“这尊水月观音是否出自玉郎兄手下?”

萧立道:“除了他,还有谁能够雕刻出这尊水月观音!”

龙飞道:“这是说,玉郎兄的雕刻技术是天下无双的了。”

萧立摇头道:“我说的并非是雕刻技术。”

龙飞试探道:“那是说相貌?”

萧立点头。

龙飞道:“这尊水月观音的相貌莫非很像某人?”

萧立道:“这不是很像,而是完全一样。”

龙飞一怔道:“哦?”

萧立点头道:“她姓白,白仙君!”

龙飞道:“那么她……”

萧立截口道:“已死了三年!”

“什么?”龙飞大惊失色!

萧立面色苍白,颤声道:“她是病死的,死后七天才下葬,盖棺之前,我还见过她的脸,由那个时候到棺材下葬为止,并没有离开过棺材半步!”

龙飞目定口呆。

萧立接着说道:“如果不相信,可以问白三娘,甚到我可以带你去一见她的坟墓。”

龙飞呻吟着说道:“那么说,我昨夜是……”

萧立哑声道:“只怕……只怕是见了鬼了。”

龙飞不由得苦笑。

萧立亦苦笑,道:“你不相信鬼的存在?”

龙飞道:“不相信。”

萧立道:“但是也不敢完全否定?”

龙飞点头。

萧立道:“正如我。”

他叹一口气,道:“可是你说的这件事情又如何解释?”

龙飞只有苦笑。

现在他总算明白昨夜白三娘为什么那样恐惧。

——难道我昨夜真的见鬼。

他不觉又抬头望去,这一望,脱口就一声:“看!”

萧立冷不防吓了一跳,慌忙再抬头望去,一望之下,亦失声惊呼道:“血!”

为什么?

血又在什么地方?

血在水月观音的嘴角流下。

是否真的血?

木像的嘴巴何以竟有血流出来?

龙飞惊讶未已,又发觉观音的嘴巴,似乎在轻轻的震动。

他只怕自己眼花,聚精会神再望去。

真的在震动。

“噗!”突然一声异响,观音的嘴巴裂开,裂出了一个洞,木屑籁籁落下。

一样黑黝黝的东西旋即在洞中爬出来,爬上了观音的脸庞。

是一条蜥蜴。

——黑蜥蜴!

龙飞刹那之间最少打了七个寒噤,萧立更就是面无人色。

那条黑蜥蜴的脚爪染满血,爬过的地方继续留下了血痕,但它的行动却是非常灵活,显然并没有受伤。

嘴巴裂出了一个洞,那个水月观音的相貌已经大受影响,再加上那条黑蜥蜴,还有那条黑蜥蜴脚爪所留下的血痕,美丽的容颜就变得丑恶起来了。

丑恶而妖异。

在这个水月观音的脸庞之上一折,那条黑蜥蜴就往下爬,由脖子爬下,顺着臂弯一转,又变回上爬。

它爬过观音的手指,爬上了观音手捧的那枝莲花,才停止爬行,血红的舌头开始不住伸缩,一双小眼睛入佛在瞪着龙飞和萧立二人,无声的散发着一种难言的邪恶。

萧立也在瞪着它,蓦地一声怪叫,拔起了身子,凌空一袖拂去!

那条黑蜥蜴似有所觉,正要往下缩,但已经来不及,飒然被拂落在地上。

萧立那刹那亦已落地,反手抄起了旁边一张椅子,用力砸下。

“砰”一声,砖裂椅碎,那条黑蜥蜴亦被砸成肉浆,半截尾巴却脱落一旁,仍然在跳动。

萧立连随立即一脚踩在那截蜥蜴尾巴之上。

看他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那条蜥蜴与他仿佛就是有深仇大恨一样。

龙飞惊讶之极,忍不住问道:“是谁将那条蜥蜴放在观音的嘴巴之内?”

萧立缓缓的转过头来。

一照面,龙飞更惊讶。

萧立的面容实在太难看了,非独是脸色苍白,几乎每一寸的肌肉都在颤动。

他虽然没有说过一声恐惧,但一种强烈的恐惧显然已占据他的整个身心。

无论谁现在看见他,相信都可以发觉那种恐惧的存在。

——是什么令他这样恐惧?是不是那条蜥蜴?

——那条蜥蜴的出现是不是暗示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将要发生?

龙飞一腹的疑团,正想要问,萧立已颤声应道:“不是人为,是蜥蜴作怪。”

龙飞诧异的道:“蜥蜴作怪?”

萧立一字字地道:“黑蜥蜴!”

龙飞不明白。

萧立知道龙飞不明白,叹息道:“这件事实在太无稽,太难以令人置信。”

龙飞道:“前辈能否说详细一些?”

萧立苦笑摇头道:“本来我也不相信有这种事情,但现在只怕不由我的了!”

龙飞方待追问,萧立说话经已接上,道:“仙君的木像无故流血,黑蜥蜴出现,难道就暗示,大祸即将要降临?”

他一面说一面回头双眼直勾勾的瞪着那尊水月观音,语声神态越来越激动,突然嘶声叫道:“好,只管来,萧某人大半生闯荡江湖,顶天立地,总不成就怕了一条蜥蜴。”

龙飞只听得怔在那里!

萧立旋即狂笑起来。

——这个人的脑袋莫非有些问题。

龙飞不由生出了这个念头。

狂笑声很快落下,萧立霍地回顾龙飞道:“我实在不该请你进来喝酒。”

龙飞为之愕然。

萧立接着解释道:“这并非我请不起,也并非吝啬,乃是这幢庄院充满了邪恶灾祸,你进来,只怕邪恶灾祸亦会降临到你身上。”

龙飞淡淡一笑,道:“生死有命,前辈又何须替晚辈担心?”

萧立击掌道:“好汉子!”

龙飞连随追问道:“这幢庄院何以充满了邪恶灾祸?”

萧立沉吟片刻,道:“说来话长。”

龙飞微一欠身,说道:“晚辈洗耳恭听。”

萧立绕着桌子缓步走了一圈,在龙飞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尚未打开话匣子,那个白三娘就神色仓皇的从堂外奔进来。

龙飞萧立听得脚步声,一齐转头望去,萧立目光及处,轻叱道:“三娘何事如此慌张?”

白三娘一收脚步,喘着气,道:“门外有人送来了一副棺材。”

萧立大惊而起,道:“棺材?”

白三娘点头道:“他声言要交给老爷的。”

萧立急问道:“他是谁?”

白三娘道:“住在镇西的二楞子。”

萧立道:“是不是那个傻头傻脑的矮胖子。”

白三娘道:“就是他了!”

萧立皱眉道:“那个小子又在发什么神经?”

白三娘道:“他说是别人给他钱,叫他送来这里!”

萧立“哦”一声。

白三娘接道:“那副棺材的底下好像有血流出来。”

“血?”萧立本来已经平静的面色又再一变。

龙飞脱口道:“我们快出去瞧瞧。”

这句话才说到一半,萧立已放步奔出去,龙飞自紧跟在后面。

他们才走出了大堂,就看见一个矮胖子,双手抓着一副棺材,半拖半托的走进来。

那个矮胖子四肢粗短,五官好像都攒在一起,样子很滑稽,而且还堆着一股傻笑。

他一头汗落淋漓,已累得不住喘气,但仍然搬得动那副棺材,气力看来倒也不小!

萧立龙飞来到他身旁,他仍无所觉,一直到萧立一声轻叱:“二楞子!”

“在这里!”二楞子应了一声,方才停下来,东张西望道:“谁叫我?”

萧立道:“我!”

二楞子这时候才知道他的人在那里,望着萧立傻笑道:“原来是这位大爷,不知道有什么叫我做?”

萧立瞪着二楞子,道:“是谁叫你将棺材送来?”

二楞子恍然大悟的道:“这位一定就是萧立老爷了?”

萧立再问道:“是谁叫你这样做?”

二楞子道:“我也不知他是谁?”

萧立道:“你到底在那里遇上他?”

二楞子道:“在家里!”

萧立道:“你家里?”

二楞子道:“是啊!”

萧立道:“那么他又在那里将棺材给你?”

二楞子道:“我家里!”

萧立道:“什么时候?”

二楞了道:“在我睡觉的时候!”

萧立道:“那是昨夜的事情?”

二楞子道:“大概是吧,我给他叫起身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萧立道:“除了叫你将棺材送来这里之外,他还有什么说话?”

二楞子想也不想一下,就道:“没有了!”

萧立转问他道:“他是怎样子的一个人?”

二楞子道:“我怎知道?”

萧立道:“他头上戴着笠子,我家里的灯又没有点上……”

萧立截口道:“那么你怎知道他头上戴着笠子?”

二楞子道:“窗外有月光啊!”

萧立扳起脸庞道:“连他是什么人你都不知道,就答应替他做事?”

二楞子摇摇头,说道:“你不知道的了。”

萧立问道:“不知道什么?”

二楞子傻笑道:“他给我钱。”

萧立道:“是多少?”

二楞子举起右手,伸出两只手指,道:“二两银子!”

萧立道:“银子呢?”

二楞子道:“我放在袋子里。”

萧立道:“拿给我看看。”

二楞子一面解下系在腰带上的一个布袋,一面正色的说道:“我是从来不说谎的。”

萧立道:“你是否说谎瞒不过我的眼睛。”

二楞子惊奇的道:“你眼睛怎么能够看得出我是否说谎?”

萧立没有回答。

二楞子连随伸手入布袋,掏了一会,惊叫道:“银子那里去了?”

萧立冷笑道:“你记清楚银子是放在布袋之内?”

二楞子急道:“我亲手放的,怎会不记得?”仍然使劲的掏。

那个布袋也要快被他掏穿了。

萧立皱眉问他道:“会不会给别人拿去?”

二楞子道:“我这个布袋谁也不给碰的!”

萧立道:“也许丢失了?”

二楞子用力摇头,道:“不会丢失了的。”

他着急起来,双手把布袋一转,袋口朝下,将里面的东西往地上倒。

那个布袋,载的东西倒不少,有玩的,有吃的,竟然还有两张纸钱。

烧给死人用的纸钱?

龙飞萧立一眼瞥见,不约而同面色一变。

二楞子却没有理会,将整个布袋都反转过来,看清楚,真的什么也没有,才蹲下身子,在倒在地下那堆东西之中找寻起来。

他找得非常仔细。

根本就没有银子,可是二楞子仍然反复找寻。

萧立看在眼内,摇头一声叹息。

也就在这个时候,二楞子抓住了其中一张纸钱,上下一看,奇怪道:“是什么东西,怎么走进了我的布袋?”

萧立突然道:“这不是从你那个布袋倒出来的?”

二楞子道:“那是你们的了?”赶紧放手。

萧立道:“是风吹来的!”

话口未完,一阵风吹过,将那两张纸钱吹走。

二楞子一见之下傻笑道:“真的是风吹来的。”

萧立不由直摇头。

二楞子傻笑了一会,才省起银子的事,嘟喃道:“一定是丢在路上。”

他连随爬转身子,显然就要一路找回去!

萧立即时叫住二楞子,道:“他给你的是不是二锭银子。”

二楞子用力点头,道:“是二锭,一锭就一两。”

二楞子道:“你怎么知道一锭就是一两?”

二楞子道:“是他告诉我的!”

萧立迅速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银,道:“你看看在不在这里?”

二楞子慌忙爬起身来,走到萧立身旁,瞪着眼,仔细看了好一会,道:“怎么你有四锭银子跟我那两锭完全一样?”

萧立拿起其中四锭道:“是不是这四锭?”

二楞子连连点头。

萧立道:“那么,有两锭是你的。”

二楞子奇怪地问道:“你在那里找到的?”

萧立道:“在地上,大概是你搬棺材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倒转了布袋,跌出来的。”

二楞子摸着脑袋,道:“我想一定是了。”

萧立道:“还给你。”将两锭银子塞进二楞子的手里。

二楞子慌忙抓稳。

萧立接着吩咐道:“小心放好!不要再丢掉。”

二楞子不住点头,道:“不会再丢掉的了!”

他赶紧拾起那个布袋,小心翼翼的将两锭银子放进去,摇了摇,捏了捏,确定了,才将其他东西放进去。

然后他将那个布袋放入怀里,拍了拍,傻傻的一笑道:“这样还不成?”

萧立微喟道:“你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

二楞子这才省起那副棺材,道:“我替你们搬进去里面……”

萧立截口道:“就放在这里。”

二楞子道:“那么我得走了。”

萧立把手一挥,对他说道:“路上小心。”

二楞子手按怀里的布袋,道:“我知道小心的了,如果老爷要人用只管叫我二楞子。”

萧立道:“要人用的时候我才去叫你来。”

二楞子爬在地上,叩了一个头,才起身离开。

萧立目送二楞子出了庄门,侧顾龙飞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那样做?”

龙飞颔首道:“你不想吓着那个二楞子?”

萧立道:“好像他那种人是吓不得的,一吓很容易就会闹出人命!”

龙飞道:“会这么严重?”

萧立道:“年前曾经有一个无赖寻他开心,故意扮鬼吓他,结果几乎将他活活吓死。”

他一声叹息,接道:“现在若是告诉他,那两张是鬼用的纸钱,是从那个布袋倒出来,昨夜找他的不是人,是鬼,只怕不难就将他吓死当场。”

龙飞道:“他怎会变成这样?”

萧立道:“以我所知,他生下来就已是这样!”

龙飞道:“哦?”

萧立道:“你是否有些怀疑,我为什么特别留意这个人?”

龙飞道:“为什么?”

萧立道:“因为我最疼的第二个儿子也是一个白痴!”

龙飞一怔。

萧立沉痛的接道:“我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柔弱如女子,埋头于雕刻,不喜欢学武,另一个我只希望能够练成我的追命三枪,哪知道却是一个白痴。”

龙飞暗叹一声,岔开话题,道:“前辈方才那么说,莫非已肯定那两张纸钱,乃是两锭银子所化的?”

萧立摇头道:“这种事有谁能够肯定呢?”

一顿又说道:“不过你我都看到的了,那两张纸钱事实是从二楞子的布袋中倒出来。”

龙飞道:“二楞子应该不会跟我们开这种玩笑。”

萧立道:“我看来,这种人也藏不住话说。”

龙飞说夜是真的见鬼了。

萧立道:“就像你。”

龙飞道:“其中只怕是另有蹊跷。”

萧立道:“即使真的是鬼神所为,也一定有他们的目的。”

龙飞嘟喃道:“他们的目的何在?”

萧立目光落在棺材上。

崭新的棺材,黑漆发亮,棺底的接口果然有血外渗。

血色鲜明,似乎尚未完全凝结。

棺材之内到底是载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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