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消失的女人与死去的男人《十一字杀人》|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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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字杀人》独白2
第三章 消失的女人与死去的男人

当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后,那个女人说:“对不起!但是,当时我什么都做不了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沉默地看着她。她失去了冷静,不一会儿就站了起来。我去倒杯茶——她说,试图逃避我的视线。

瞅准一个机会,我从背后袭击了她。

令我意外的是,她几乎没怎么反抗。

简直就像是——没错,简直就像是压扁了一只火柴盒。

轻飘飘地倒下,然后变成一摊丑陋的肉块。我感到时间有一刹那的停顿,接着,一切又被宁静所包围。

我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然后敏捷地开始善后,头脑惊人地冷静。

善后工作结束后,我又低头看了看那个女人。

这个女人果然也知道真正的答案,只不过狡猾地假借软弱之名将其掩盖住了。

我心中憎恨的火焰无法熄灭。

1

新里美由纪所住的公寓离车站很近,大楼本身也非常新。她的家就在这幢簇新的公寓楼的五楼。

一出电梯,迎面就是一条长廊,长廊上排列着若干扇房门。不过,立刻就能分辨出哪一扇门是她家的。因为好几个一眼就能看出是警察的男人正在那扇房门口紧张而忙碌地出出进进。

我向那扇门走去,一个看起来比我年轻、身穿制服的警官立刻走近我,以严肃的口吻询问我有什么事。

我以丝毫不输给他的公事公办的语气清楚地回敬道:“我就是刚才打电话来的人,因为你们这里有人拜托我说‘如果可以的话,就请过来一趟’,所以我就来了。”

他听完后,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转身走进房间。

代替那个盛气凌人的制服警官,这次出来的是一位五官轮廓分明、虽已人到中年却依然英俊帅气的男子。

“我是搜查一课的田宫。”他自报家门。

从声音来判断,他应该就是刚才接电话的那个男人。田宫刑警把我带到楼梯平台。


“哦,是推理小说家啊?”刑警满脸意外地打量着我,流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那等一下要进行的搜查可不能让您看笑话了!”

我情绪低落,一言不发,所以他也恢复了认真的表情,开始提问:“您原本和死者约好今天下午两点见面的,是吧?”

“是这样的。”

“冒昧地问一下,您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是通过我男朋友认识的。”这是实情。

“原来是这样啊。”刑警客气地看着我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您男友的姓名呢?”

“他叫川津雅之。”我回答,“是个自由作家,不过,他最近死了,也是被谋杀的。”

田宫手中的笔忽然停了下来,好像打哈欠一般张大了嘴巴。

“是那起杀人案?”

“嗯。”我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田宫刑警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他咬了一下下嘴唇,用力地点了几下头,“那么,你们两人今天的会面也与那件事有关喽?”

“不,并非如此。因为川津先生在工作中使用的一些资料现在都交由我来保管,我约她出来是打算告诉她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开口。”这个答案在来这儿之前我就已经准备好了。

“原来如此,是资料啊……”刑警皱起眉头,在记事本上写下些什么,“除此之外,您和新里美由纪小姐还有什么私人的交情吗?”

“没有了,我们只不过是在川津的葬礼上见过一面。”

“今天的约会是由谁提出的?”

“是我提出的。”

“什么时候?”

“昨天。是通过我认识的一位编辑,向新里小姐提出了见面的请求。”我将冬子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告诉了刑警。

“知道了。那接下来,我要向这位荻尾冬子小姐确认一下。”

“那个……我可以问一下新里小姐是什么时候被杀的吗?”我看着田宫刑警轮廓分明的侧脸问道。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根据鉴别人员的分析,是在不久之前被杀的。大概是在一两个小时之前吧。”

“是怎么被杀害的呢?”

“头部。”

“头部?”

“好像是后脑部受到了一件青铜装饰品的重击。您想看一下现场吗?”

“可以吗?”

“这可是特别待遇哟!”

房间内,鉴别人员和刑警们还在忙碌地走动着。我跟在田宫刑警身后,见缝插针地走了进去。

走过玄关便是一个面积大约二十平方米的起居室,正对着玄关的位置放了一张床。起居室中还有一张玻璃茶几,上面放了一只茶杯。厨房就位于房间的一角,水槽中还堆积着若干尚未清洗的餐具。

眼前的一切依然处处传递出日常生活的气息,而时间就好像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发现新里小姐尸体的是她的一位女性朋友,据说她经常会到新里家里玩。今天,她发现大门没关,因此就走了进来,结果发现了倒卧在床上的新里小姐。那位女性友人由于惊吓过度,现在还在医院里呢。”

“真是可怜啊……”我喃喃自语。


当我被刑警们问完话、走出公寓楼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日暮时分。街道两边有着相同间隔的一盏盏路灯照出了通往车站的路,我在路灯下徐徐而行,无意间发现路边有一个电话亭,便走了进去。这个时候,冬子应该在自己的家里吧。

“问出你想要的东西了吗?”听出了我的声音,她劈头就问。她一定认为我和新里美由纪刚刚谈完。

“她被杀了!”我说。一时间,我实在找不到其他能够比较婉转地表达自己意思的词句。

她沉默下来,我接着说:“被谋杀了!头被敲破了……到了约定的时间,她还没有来,所以我就打电话给她,没想到是刑警来接的……”

“……”

“你在听吗?”

过了一会儿,冬子才“嗯”的应了一声,然后又是短暂的沉默。我的眼前好像浮现出她的脸。

终于,她开口说道:“说些什么才好呢?……这种场合下的台词还真是不好找……”

我深有同感。

“要不你到我家来吧?”我提议,“我觉得有好多事需要和你商量一下。”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声音低沉地嗫嚅道。

一个小时后,我们已经相对而坐,喝着加了冰块的波本酒。

“目前唯一能够知道的是……”我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们似乎慢了一拍。对方总是能够比我们先走一步。”

“你所说的对方,指的是谁?”

“我不知道。”

“这两起谋杀案也许和那次海难事故有关,这一点你对警察说了吗?”

“没有说。一方面我们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另一方面我想尽量凭借自己的力量解决这件事。实际上,关于为什么要和新里见面,我也找了个借口敷衍了过去。”

“是吗?”冬子好像正在考虑什么似的,眼睛看着远处。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去年的海难事故。”

我的话音刚落,她便放下酒杯,从随身的包中拿出一张纸,“关于那件事,我在来你家之前,稍微调查了一下。”

我一看,那是一份报纸上刊登的报道文章的复印件。大致内容如下——


八月一日晚间八点左右,山森运动广场所有的一艘游艇,在前往Y岛途中,由于受到海浪冲击,船体进水。船上的十一名乘客中,有十人搭乘橡皮艇,漂流到附近的无人小岛上。翌日清晨,被路经该处的渔船所救。但是,另一名乘客则由于摔倒在附近的岩石滩上而不幸身亡。死者是东京都丰岛区的自由职业者竹本幸裕(三十二岁)。


“必须认真调查当时发生的事!正像我之前说的,我认为川津被偷走的资料中一定记录了与此相关的秘密。”我一边把空调的温度稍稍调高一些,一边说。我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房间中已经冷得像冰库了。

“会不会是想要保守这个秘密的人在接二连三地杀人呢?”

“我不知道,也许是那样的吧。但是,新里也是不希望秘密大白于天下的人啊!而且,如果这件事和山森有关的话,他也应该是想要守住秘密的人!”

“的确如此。”冬子耸了耸肩,“那么接下来,你具体打算做些什么呢?与其向海上保安部咨询,还不如我替你去调查呢!”

“你说的没错。”我陷入沉思。即便在那次海难事故中真的发生了些什么,既然当事者们不希望为外人知晓,那么政府部门的公开记录上就不可能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看来只有直接和当事人接触才行!”

“也就是说,你想再见山森一次喽?”冬子一脸的为难,“如果手上没有什么材料就直接跑去找他,恐怕又会被他三言两语打发走的。要不我们试着接触一下参加过那次旅行的其他成员吧?”

“这样一来,就必须查出他们的姓名和地址。”

“没关系,我有把握!”我说道,随后拿起放在手边的一张名片。那是前几天去运动中心的时候,春村志津子给我们的。

2

次日午后,我再次来到山森运动广场。走进一楼的茶室后,我点了一杯柠檬汽水,然后打电话给志津子。她在电话中说马上就到,实际上,她也真的是在五分钟之内就出现在茶室中。

“拜托您这么麻烦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

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轻轻低头向她致歉。在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拜托她替我查找一下参加游艇旅行的人员名单。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尚未在运动广场工作,因此我判断她应该是可以信赖的。

“哪里哪里,没什么麻烦的。我只不过是把电脑中储存的内容打印出来而已。不过,您为什么需要这份东西呢?”

志津子的脸上浮现出和上次见面时一样的微笑,把一张“新鲜出炉”的打印纸放在了桌上。

“我想以此作为下一部小说的题材。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和遭遇事故的当事人直接会面详谈。”

“原来是这样啊。身为作家,得不停地构思下一个故事,真是挺辛苦的!”

“的确如此。”我一边苦笑,一边伸手拿过名单。

打印纸上罗列着十一个人的姓名以及地址。打头的是山森卓也的名字,接下来的是正枝夫人,再下面是由美小姐。

“说起由美小姐,她的眼睛不是不太好吗……”我话音刚落,志津子好像早就在等着我提问似的,深深点头。

“据说社长的教育方针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给予特别对待。他说就算看不见,但是能身临海上,也是很有意义的。”

“说得没错啊。”我的视线顺着名单往下移动。川津雅之和新里美由纪的名字也赫然在目。报纸的报道中所提及的那个男性死者——竹本幸裕,同样榜上有名。除此之外,名单上还排列着山森的秘书村山则子、健身主教练石仓等人的名字。

“秘书小姐也参加了吗?”

“是啊,村山小姐的母亲是社长夫人的姐姐,所以他们其实是亲戚关系。”

也就是说,村山秘书应该是山森社长的外甥女。

“这个叫做金井三郎的人,上面写着他也是在这个运动广场工作的。”

金井三郎的名字后面加了一个括号,里面写着他是此处的员工。

“啊,这个人是负责器具的维护保养的,主要从事一些内勤工作……”志津子的句尾有些含糊不清,我想也许是因为我的行为有点儿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缘故吧。

“他和山森社长也沾亲带故吗?”

“不,不是那样的。他就是一名普通的员工。”

“是这样啊。”我点点头。如果不是亲戚关系的话,那么一些稍微深入的问题也许能够比较容易地寻找到答案。

“我想和这位先生谈一下,不知道现在可以和他见面吗?”我问道。

“啊?是现在吗?”

“对,我有些事情必须马上问他。”

志津子犹豫了一阵,“我知道了。请您稍等。”

她起身走到收银台边,拿起那里的电话打了起来。

电话打了大约有几分钟,不一会儿,她就满脸笑容地走了回来。

“他说马上就到。”

“太谢谢您了。”我低头道谢。

几分钟后,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身穿短袖工作服、胡子拉碴的男人。我记得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他就是上一次我们应邀参观中心时,在途中叫住志津子、又不住窥探我们的那个男人。

我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不过,我绝不能就此退缩。

金井略带踌躇地坐在了志津子的旁边,然后盯着我递给他的名片左看右看。我看着他的眼睛,意外地发现这个男人其实非常年轻。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金井先生,您参加过去年的游艇旅行吧?”

“是的。”他回答的声音低沉得令人吃惊,“有什么问题吗?”

“听说你们遇上了事故。”

“嗯……”金井三郎的脸上很明显地浮现出疑惑的神色。

“好像是由于天气恶劣,船身进水了,是吗?”

“是这样的。”

“难道你们事先没有觉察到天气会有所变化吗?”

“大家都知道天气有可能会变得比较恶劣,但是,我们还是建议社长按原定计划出发。”

按照他的说法,大家好像都同意按计划行事。

“原定的旅行计划是什么呢?”我问道。

“是两天一夜的旅行。计划从横滨出发前往Y岛,第二天返回。”

“是在去的时候遭遇到事故的吗?”

“嗯……”

“据报纸上的报道说,船上的乘客先是漂流到了附近的无人岛,然后才获救的吧?”

“当时……”金井三郎搓了搓胡子拉碴的脸,“真的可以说是捡回了一条命。”

“但是,有一个人遇难了吧?一个名叫竹本幸裕的人。”

听了我的话,他闭起双眼,慢慢地点了点头,“因为浪头很高,视野也很差啊!”

“那个竹本先生是您的朋友吗?”

“不,不是。”金井慌忙摇头否认,他的反应令我产生了一丝疑惑。

“那么,他怎么会参加那次旅行的呢?这份名单显示他并不是这个运动中心的会员。”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我想大概是通过别人介绍的吧。”金井掏出香烟,急忙吸了起来。

我转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旁边听我们对话的志津子,问道:“春村小姐认识这个叫竹本的人吗?”

正如我所料,她摇了摇头,“不认识。”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一年前她还不是这里的员工呢。

我再次把脸转向金井三郎,“我想详细了解一下你们到达无人岛之后发生的事情。”

“到达无人岛之后的事情啊……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我们仅仅是躲在岩石下躲避风雨,等待救援队的到来。”

“那么,你们当时都聊了些什么?我想你们大家的头脑中都充满了不安吧?”

“的确是那样的……反正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到底说过些什么,完全都不记得了。”他吐出白色的烟雾,双手局促不安地揉搓着自己脸上的胡茬。心中忐忑不安的时候就揉搓自己的胡须,大概是这个男人的习惯动作吧。

我决定改变一下话题。

“有一个叫做川津雅之的人也和你们在一起吧?他是个自由作家,由于要为某杂志收集素材而与你们同行,而且他也是这里的会员。”

“啊……”金井的目光似乎落在了很远的地方,“是当时那个腿脚受伤的人吧?”

如此说来,我之前听说的他受伤的事确有其事。

“您还记得在无人岛上的时候,他的情况是怎样的吗?他曾经说过些什么话吗?”

“这个嘛……”满脸胡茬的男子苦思冥想了一阵子,又摇摇头,“再怎么说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当时大家的精神都处在亢奋状态……”

“在那之后,您和川津先生有没有再聊起过那次意外?”

“没有。”男子回答,“不仅是关于事故,在那之后,我们就完全没有交谈过。只不过是偶尔看见他而已。”

我回想起志津子曾经说过金井三郎是负责内勤工作的。

“关于那次事故,最近您身边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比较奇怪的事情呢?”

“奇怪的事情?”

“什么都可以,比如说您曾经对谁说起过这件事,或者曾经被某人问过此类问题……”

“没有。”金井三郎干脆利落地回答道,“连我自己都快忘了——话又说回来,那次事故究竟有什么问题吗?您看起来好像对此非常感兴趣啊。”

他往上翻起眼珠看着我,好像想要看穿我的表情。

“我是为了写下一部小说,想要调查一下最近发生的各种海难事故。”

我搬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借口,但是他怀疑的眼神并没有因此而消失。

我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参加那次旅行的人员名单上。

“除了死去的竹本先生之外,好像还有一个人也不是这里的会员呢,就是这个古泽靖子。这个人又是通过什么关系参加那次旅行的呢?”

名单上写着“三十四岁 OL”,地址是练马区。

“这我可不清楚。因为我是在出发的前一天才受到社长邀请的。”

最后一位参加者的名字是坂上丰。这个男人好像是运动中心的会员,职业栏中写着“演员”。

“这个人我倒是经常能看见。”当我问到坂上丰时,金井三郎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不过,最近我们没怎么说话。也许人家早就忘记我是谁了。”

“是吗?”我回答,然后思索了一下。这次见面的结果印证了我的预感,收获少得可怜。现在只有两个答案可供选择,要么就是那次海难事故中的确没有隐藏着什么秘密,要么就是那个金井三郎在说谎。但是,不管是哪一个判断,现在都无法确认。

无奈之下,我只得向金井三郎和志津子道了谢,结束了这次会面。他们两人并肩离开了茶室。

喝了一杯水,调整了一下心情后,我也站了起来。当我走向账台准备付账的时候,负责收银的女孩子问我:“您是春村小姐的朋友吗?”

“还称不上是朋友吧……怎么了?”

那个女孩子非常可爱,扑哧笑出声来,“您难道不是在教训金井先生吗?叫他早点儿结婚什么的。”

“结婚?”话一出口,我就恍然大悟,“他们两个是那种关系啊?”

“您不知道吗?”女孩子一脸的意外,“在这里,这可是公开的秘密啊!”

“因为她没有告诉我啊!”

“是吗……那是我多嘴了。”那个女孩子边笑边说。

3

走出山森运动广场,我顺路去了冬子的公司,把她叫了出来。

“我有事要拜托你。”一见面我就提出要求。

“这么突然,是什么事啊?在运动中心有什么收获吗?”

我把刚才从志津子那儿拿来的名单递给满脸苦笑的冬子。

“我希望你能替我查一查在事故中遇难的竹本幸裕的老家到底在哪里。”

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那两起谋杀和他的死有关系吗?”

“我还不知道。不过,我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联系。他既不是中心的员工,也不是会员,却参加了那次旅行,而且其他人全都得救了,就只有他一个人遇难,这些情况都很奇怪。”

“那么,你是想去这个人的老家打听一下吗?”

“是的。”

“我明白了。”冬子拿出记事本,抄下了竹本幸裕的地址。只不过即便能够找到那个地址,现在里面住的恐怕也是其他不相干的人吧。

“我会想办法去调查的。没事的,我想不会太费工夫的。”

“真的不好意思。”我觉得真是给冬子添了很多麻烦。

“那作为回报,你能不能听听我的请求呢?”

“请求?”

“是公事哟!”冬子意味深长地露齿而笑,“这件事情解决之后,希望你能够以此为素材写一部纪实小说。”

我叹了口气,“你也应该知道我最不擅长写这类作品吧。”

“我知道,不过,这可是一个机会哦!”

“……我会考虑的。”

“嗯,请慢慢考虑吧!——先不管这些,对了,接下来你要干什么?”

“实际上,我打算再去见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是古泽靖子。”我用手指了指冬子手中拿着的名单,“这里不是写着吗?这个人和竹本一样,既不是员工也不是会员。换而言之,她是山森集团外部的人。”

好像在斟酌我的想法一般,冬子的双眼紧紧盯着名单,点了点头。

“那等你办完事回公寓后,我会算准时间打电话给你的。”

“那件事就拜托你了。”我说完就和冬子告别了。


查了查地图,离古泽靖子公寓最近的地铁站应该是西武线的中村桥站。我在那里叫了辆出租车,将名单上所写的地址告诉了司机。

出租车行驶了大约十分钟之后,司机减缓了车速,对我说:“您要找的地方就在这附近。”

我看向窗外,出租车正在一条两边挤满矮小房屋的住宅街上前行。

“那就停在这儿吧!”我说,付好钱就下了车。

然而接下来,我就遇到了问题。如果名单上的地址没错,那么古泽靖子的公寓应该就在我下车的这条国道的边上,但是环顾四周,根本没有类似的建筑物。取而代之的是一家专门为过往汽车提供外卖服务的汉堡包店。

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吧,我在店里买了芝士汉堡和冰咖啡,借机向年轻的女店员询问:“请问,去年的这个时候,这家店是否已经开张营业了呢?”

女店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微笑着回答道:“啊,这里是三个月前才开张的!”

我把汉堡包塞进肚子,询问了派出所的方位后离开了小店。


派出所中留守的是一位满头白发、梳着中分发型、一脸严肃的巡警。巡警还记得那家汉堡店的前身的确是一幢公寓楼。

“那幢公寓楼已经相当陈旧了,但是里面的住户还挺多的。您不妨去松本不动产打听一下,他们应该会知道一些住户的情况的。”

“松本不动产?”

“沿着这条路笔直往前走,就在右手边。”

我道了谢,离开了派出所。

按照巡警所给的提示,我找到了松本不动产。那是一幢三层楼的小小建筑,一楼正对大街的那一面,密密麻麻地贴着各种物业的介绍。

“那幢公寓楼中的住户都搬去哪里了,这个我们也不知道。”负责接待我的年轻职员不耐烦地说。

“他们没有留下什么联络方法吗?”

“没有。”

看来他根本就没有要替我找一下的意思。

“那么,您还记得有一位名叫古泽靖子的女士吗?”

“古泽靖子?”年轻职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后点了点头,“啊,想起来了!我只见过她一两次,所以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好像是一位挺有派头的女士。”

“请问您知道她搬到哪里去了吗?”

“我不是说了我不知道嘛!”职员厌烦地皱起眉头,但是,他的眼珠又转了一下,“哦,请稍等——”

“怎么啦?”

“她好像说过要去国外。不过,我不是直接听她本人说的,是其他同事告诉我的。”

“出国……”

如果这一情况属实,找寻古泽靖子的工作看来只能偃旗息鼓了。

“她好像经常出国。”职员似乎为自己的上一句话加上注脚般接着说道,“听说她去年从春天到夏末,一直待在澳大利亚。结果那间公寓倒好像变成了一个临时落脚点。”

从春天到夏末?

那次海难事故是发生在八月一日,无论怎么说,都应该是盛夏时节吧。

“那个……您说的是真的吗?”

“您指的是什么?”

“就是从春天到夏末,她都在外国这件事。”

“当然是真的喽!而且,她人虽然不在,却把房租都付清了。不过嘛,这些事也不是我亲眼所见的,所以她说是说去了澳大利亚,也有可能是去了千叶一带游泳呢。”年轻职员的脸上浮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当天晚上八点左右,我接到了冬子打来的电话。我向她报告了自己并没有找到古泽靖子的住所以及事发当时古泽有可能去了澳大利亚的事。

“关键在于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沉吟了一会儿后,冬子说道,“也许正像那个不动产公司的职员所说的,古泽靖子说自己去了澳大利亚有可能是在说谎。虽然我还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如果那些话不是谎言呢……”我说,“那么遭遇事故的那个古泽靖子又是谁呢?”

电话那头的冬子似乎吃了一惊,我也沉默无语。

“总之……”冬子打破了沉默,“目前她下落不明!”

“的确如此——对了,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我问道。

“总算是找到了竹本幸裕的老家了。”冬子回答,“我本来还担心要是他的老家在东北的深山老林里可怎么办才好,可谁料想竟然非常近呢!就在厚木那边。我现在就告诉你,你记一下吧!”

我记下了她报出的地址以及电话号码。

“OK,谢谢。我会尽快和那边联系的。”

“要是我也能去的话就好了,可是最近工作比较忙。”冬子抱歉地说道。

“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还有其他什么事要准备的吗?”

我想了一下,然后拜托她设法替我安排和那个名叫坂上丰的男子见个面。坂上丰也参加了那次旅行,名单上写着他的职业是“演员”。

“知道了,这可是个轻而易举的任务。”

“麻烦你了。”我向冬子道谢,然后挂断了电话。之后又立刻拿起了话筒,拨通了刚刚从冬子那儿得到的竹本幸裕老家的电话。

“您好,这里是竹本家。”

听筒的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男子低沉的声音。我报上了自己的姓名,然后对他说,我希望能够了解一些关于竹本幸裕先生的情况。

“你……”男子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就是那个最近老在我们家附近鬼鬼祟祟的人吧?”

“啊?”

“是你在四处打探吧?偷偷摸摸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今天才知道府上的地址和电话的。”

男子似乎吞了一下口水,“看来是我搞错了……真是对不起。”

“那么,最近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

“这个和您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有点儿神经质了……请问您和我哥哥是什么关系?”

对方应该是幸裕的弟弟。

“啊,不是的,我和幸裕先生没有任何关系。”我告诉他自己只是一个推理小说的作家,因为要写一部关于海难事故的小说,所以希望能从他那里收集一些素材。

“哟,是写小说的啊!真厉害!”

我不太明白他说的厉害到底指的是什么。

“其实,我是想问一些关于去年那次意外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能出来和我面谈一下?”

“见面没问题,不过我要上班,所以必须在晚上七点之后才能和您见面。”

“那么,其他的家人也可以。”

“没有其他的家人了,只有我一个。”

“啊……”

“什么时候见面呢?”

“如果可以的话,越早越好。”

“那么,就明天吧。明天晚上七点半,在本厚木车站附近,可以吗?”

“好的,没问题。”

他告诉了我一家位于车站前的咖啡店的店名后,我放下了话筒。随后,我的头脑中慢慢回响起他说过的话。

老在我们家附近鬼鬼祟祟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而在调查竹本幸裕的老家呢?

4

翌日晚上,我在事先约好的店中见到了竹本幸裕的弟弟。他递给我的名片上印着“××工业株式会社竹本正彦”的字样。

正彦本人比电话中的声音所带给我的感觉还要年轻,大约二十五岁,身材修长挺拔,剪得短短的头发带着一点微鬈,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关于我哥哥,您想知道一些什么事情呢?”他郑重其事地问道。也许在他看来,我本人并不像电话中的声音带给他的感觉那么年轻吧。

“各种各样的事。”我说,“比如遭遇事故的详细经过……还有关于他的工作,我也想了解一下。”

正彦点点头,在自己点的那杯红茶中加入牛奶。真是纤细而灵巧的手指啊!我不禁暗自惊叹。

“您说过自己是一名推理小说作家吧?”他喝了一口红茶后,问我。

“嗯。”我点点头。

“那么,您应该很熟悉其他的作家喽?”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只能说有所了解吧。”

“那么,您知道一个名叫相马幸彦的人吗?他专门把外国的事情写成报道,然后卖给杂志社。”

“相马?”我稍微想了想,然后摇摇头,“很遗憾,关于报告文学作家,我不太了解。”

“是这样啊。”他再次把手中的茶杯举到唇边。

“那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他盯着茶杯看了一会儿,回答道:“那是我哥哥。”

“噢……”

“相马幸彦是我哥哥使用的笔名。我本来还以为您会知道呢,看来他并不是一个畅销作家啊。”

“您哥哥是一名自由作家吗?”我吃惊地问道。根据报纸上的报道,竹本幸裕应该是一名自由职业者。

“是的,所以在去年之前,他曾经有一段时间一直待在美国,回日本之后就遇上了事故,连老家都没来得及回一趟。我做梦都没想到他竟然会死在日本。”

“家里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是的,发生事故的时候,我妈妈还活着,到了冬天就病故了。哥哥死后,妈妈的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很精神呢!哥哥的遗体也是妈妈去领回来的。但是,据说哥哥的遗体残缺得非常厉害,所以这也对妈妈造成了相当沉重的打击……”

“您哥哥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遇难的呢?”

“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据说当救援船到达无人岛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当时,他的手还紧紧地抓着身边的岩石,好像是被海浪冲到了岩石滩上。但是,也有人说他是靠自己的力量游到那里的。”

然后,他咽下一口唾沫,我看到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但是,有一点我始终弄不明白。”他的声调有了一些变化,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从学生时代起,哥哥就是一个体育运动的全能健将,游泳水平也和校队选手不相上下。哥哥竟然会被海浪冲走,这种解释我真的很难接受。”

“……”

“啊,当然,我也知道发生这种不幸和游泳水平也不一定有什么直接关系。对不起,是我把话题扯远了。”他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您说过您是在事故发生之后才知道竹本先生已经回国了,是吧?”

“嗯。”他点点头。

“那么,您应该不会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渠道参加了那次游艇旅行吧?”

“不太清楚。不过,据我妈妈说,主办方运动中心的人和哥哥是朋友,出于这层关系才让他参加的吧。”

“您所说的运动中心的人,指的是里面的员工吗?”

这样说来,竹本要成为运动中心的会员也并非难事。

“这个嘛,我不太清楚。有什么问题吗?”正彦有些疑惑,“因为我妈妈只说了这些。”

“那么,您也不知道那个人的姓名喽?”

“很遗憾……这些情况,之前我都没有怎么在意。”

也许真的是这样的吧,在哥哥去世这样的事实面前,谁都不会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吧。

“和竹本幸裕先生比较亲近的人有哪些呢?”我改变了问题的内容。但是,正彦并没有现出惊讶的表情。

“这些年来我们都是分开生活的,所以关于他的事情,我几乎一无所知。”

“是吗……”

“不过,我知道他好像有一个女朋友。”

“女朋友?”

“事故发生的几天后,我打算去哥哥家收拾一下他的遗物,谁知房间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妈妈在辨认遗体后曾经去过那里,但是,当时房间里还不是这样子的。正当我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留言字条,上面写着——自己是和幸裕关系非常亲近的人,发生了这种事情感到非常悲痛,趁着来归还备用钥匙的机会,顺便把房间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等等。事实上,的确有一名女性去公寓管理人那里交还了备用钥匙,听说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呢!”

“那张字条现在还在吗?”

他摇摇头。

“我保留过一阵子,后来就扔掉了。那个女人事后也没再和我们联系,对于这点,我还一直挺纳闷的呢。”

“字条上没有署名吧?”

“嗯。”

“除了被打扫干净之外,幸裕先生的房间里还有没有发生什么比较奇怪的事情呢?”

“奇怪的事情吗?”正彦好像想起了什么,“哥哥的日常用品中少了一样东西。”

“少了什么?”

“一个便携式酒壶。”

“便携式酒壶?”

“是那种扁扁的、外形有点儿鼓鼓的金属酒壶。登山的人经常会用它装威士忌随身携带。”

“啊……”

我曾经在户外运动用品商店中见过这种酒壶。

“除了身上穿的衣服,那是我哥哥身上的唯一遗物。也许是因为酒壶是用皮带束在腰上的,所以只有它没有被海水冲走。我妈妈本来打算过几天再去取回的,就暂时放在了哥哥的房间里,不料之后它就不见了踪影。”

“咦?”

我不知道是谁拿走了酒壶,但是他(她)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才这样做的呢?

“我和妈妈也曾经讨论过,是不是他的女友想把酒壶作为纪念才拿走的呢?但是,葬礼上也没有出现过像是哥哥女友的女性啊!”

“所以,对于那名女子,您是一无所知的喽?”

“是啊,就像我之前所说的。”

“是吗……”

一个女人的名字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正彦先生,您认识一个名叫古泽靖子的女性吗?”我问道。

“古泽?不认识——”与我的期待相反,正彦摇摇头。

我取出参加旅行的成员的名单,在他面前摊开。

“那么,这里面有没有您曾经听说过的名字呢?”

他盯着那排名字看了一会儿,随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这些人,就是参加那次旅行的成员吗?”

“没错。”

“噢。”他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我打电话给您的时候,您曾经说起过一件很古怪的事情吧?”我一边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表情,一边进入下一个话题,“您说好像有人在您家周围鬼鬼祟祟地窥视吧。”

正彦苦笑了一下,拿起放在一边的湿毛巾擦了擦额头,“对不起,那是因为我认为你一定就是那帮人的同伙,所以才……”

“那帮人?”

“说是这样说啦,但是我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耸耸肩,“一开始,是附近的邻居大妈跟我打招呼,‘竹本先生,您要结婚啦?’我一问之下,才知道有一个男人向她打听我最近的行动,而且还问得非常详细。结果,那个大妈就误以为是我结婚对象的家里人来进行婚前调查的。另外,据说我不在公司的时候,也有人打电话询问我最近休息的日子是哪几天之类的情况。”

有那么一瞬,我认为也许是警察在进行例行调查,但是,我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是警察的话,在询问事情的时候,肯定会报上姓名身份的。

“那么,连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别人调查吧?”

“完全没有头绪,而且眼下我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那就奇怪了!”

“真的很奇怪!”竹本正彦满脸腻烦的表情。


怎么想都想不清楚——结束和竹本正彦的会面后,我坐上了回程的小田急线电车。我的身体随着行进中的电车一起摇摇晃晃,头脑中认真整理着迄今为止获得的各种信息。

首先,川津雅之被杀了。他被某人盯上了——这一点他自己也有所觉察,而且他也隐约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疑问一,当时他为什么没有报告警察?

此外,雅之在被杀前不久,曾经和山森运动广场的山森卓也见过面。而据山森所说,他只不过是去收集写作素材的。

疑问二,真的仅仅是收集素材吗?如果真相并非如此,那么他们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见面的呢?

接下来,就是川津雅之的一部分资料被盗。说到资料,新里美由纪也曾经想要得到雅之的资料。而且那些资料很有可能是关于去年的那次海难事故的,当时遭遇事故的是以山森家人为中心的一个小团体。

疑问三,那些资料中到底写了什么?

再有就是新里美由纪的死。很明显,她知道些什么。

还是不行!我叹了一口气。

不管我怎么绞尽脑汁想要把它们串起来,可是模糊不清的部分实在太多,我无法把它们还原成一个像样的雏形。

不过,能够肯定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这一系列的事件,毫无疑问是由去年的那场海难事故引发的。

特别是竹本幸裕的死,那里面应该隐藏了一个秘密吧?

我不由回想起正彦所说的话。整个事故中只有身为游泳健将的哥哥死于非命,这真的是令人很难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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