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夜:祛病井|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第104夜:祛病井


长乐又生病了,和以前一样,没来由的病,来势汹汹,一家人都没了主意,请郎中的请郎中,拜神的拜神,有说用中医的,也有说去乡镇医务所打针的,一大家子人乱成一锅粥,这也难怪,长乐家三代单传,长乐这条小命看的比全家人都重要。可是他却不太争气,天生病秧子,隔三差五的生病,还专门弄些个没来由的病来,就好像去年拉痢疾,真是莫名其妙,因为长乐那时候正呆在家里,所有饮食饭菜都是家里精心准备,莫要说蟑螂老鼠什么脏了长乐的饭菜,就是一粒灰尘怕是也掉不进长乐的嘴巴里,当然,长乐奶奶的话有些夸张,不过诸如此类的病情总是让长乐的家人非常烦恼。


这次他又全身颤抖嘴唇发白,一会喊冷一会喊热,很明显的是打摆子了,但他呆在老宅里饿不到冷不着的,怎么就沾惹到这种东西,真让大家费解。

“我听说东头刘家老四前些日子好像正闹打摆子,是不是他传到我家长乐的?”父亲瓮声瓮气地拍着大腿,好像正式刘家老四干的坏事被他一把逮着了似的。

“不会吧,刘家老四生病后就没离开过家门口,再说了,他从来都没见过长乐,怎么传的?你个猪脑子,就知道随口乱咧咧!”祖父将手里的龙头红木拐杖朝着地上捣蒜似的杵着,气的浑身发抖。

“那怎么办,这次病来的不善,我看长乐有时候都说胡话了。”母亲一边用手背抹着泪水,一边口齿不清地站在长乐父亲身后说道。

一家人似乎一下子没了声音,请来的大夫开了几服药,但是喝下去没有太大反应,长乐的身子像一根烧红的铁棍似的,退烧的办法用了一箩筐就是没有办法,这时候祖父终于忍不住了。

“给我赶快去找马瞎子!”

一家人听到这一句,就好像被雷打了一下,也和长乐似的全身抖个不停,大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长乐的祖父。

“还愣着干嘛?我也知道马瞎子不是什么好货,但不找他怎么办?长乐怕是撑不过几天了!听我的,赶快带着钱打坛上好的白酒送给他,记得带上现金,他那只眼睛只看得到钱,看不到其他东西!”祖父说的太快,一时间岔了气,咳嗽个不停,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抖动开来,好象随时会散架,长乐的父亲这才哦了一声,仿佛得了圣旨的太监,从母亲那里拿了钱一溜小跑朝着马瞎子的家去了。

马瞎子,村里的名人。

你可以骂他,揍他,但是你一定会有求于他。

这就是马瞎子,全村老少爷们最不待见的人,但是又离不开的人,马瞎子五短身材,好像手脚都凭空被人偷了一截似的,活像一个没算好四肢比例就偷工减料作出来的泥娃娃,偏偏身体又胖,加上一个偌大的没毛脑袋,光秃秃地抗在肩膀上——他几乎看不到有脖子,或者说脖子太胖已经和脑袋连成一体了,马瞎子嗜酒如命,当年日本人进村,全村人都被抓去帮鬼子修堡垒运粮食什么的,他倒好,因为没有酒喝憋得难受,居然胆大包天去偷日本人的清酒,喝完了还嫌人家酒难喝,结果被日本人抓住,还好那个翻译官算是村子里的本家弟兄,加上村里人为了救他陪了老鼻子钱和一大摊子绍兴女儿红给日本人,加上那小队长也是个酒鬼才放了马瞎子,不过饶是如此,马瞎子也被皮鞭打瞎了一只眼睛,另外只视力也极差,所以马瞎子的外号就传了起来。

后来马瞎子就成了村子里的闲散人员,东头跑西头窜,游手好闲,但是大家都供着他养着他,当神仙似的,这里面的缘由只有村子里的人才知道。

因为马瞎子有一项祖传的本领,那就是治病。这也是当年日本人想活埋他的时候全村人拼命保住他的原因。

其实马瞎子到现在连黄莲和甘草还分布清楚,但是他确确实实会治病,而且手到病除,所以说马瞎子虽然招人烦讨人厌,但是因为有这样的绝技傍身倒是成了全村人的宝贝疙瘩,这样形容似乎略有偏颇,或者应该说夜壶才对。

对,当你需要的时候他变得无比宝贵,当你用完后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出去,马瞎子的胖脸上不用心点几乎找不到五官的位置,尤其是剩下的那只眼睛,看见漂亮女人绍兴老酒或者数的哗哗响的票子都会陡然一下撑大,但充其量也只是从绿豆到黄豆的改变,嘴巴上总是带着一层像薄膜似的肥油,在阳光下五颜六色的,张嘴说话必要离开他一米多远,否则嘴里的酒臭味混合着他最喜欢的大蒜炒蛋可以活活把人熏晕。

长乐的父亲急匆匆地赶到马瞎子家里,谁知道他那件风大点门倒,雨大些墙糊的破房子居然还上着一把发亮的崭新铜锁,长乐的父亲急的快跳起来了,踩着圆头黑底布鞋朝着黄泥地上狠狠地跺上两脚,嘴巴里不干不净地操起马瞎子的爹娘姥姥,不过骂归骂,事情还是要办,长乐的父亲冷静下来后一想,如果马瞎子不是窝在家里睡觉的话,那一定就在村西口的刘寡妇家的酒店里喝酒啃猪头肉了。

刘寡妇三十五六,早些年他男人被国民党抓了壮丁成了战场炮灰——绝对不是开玩笑,是真正的炮灰,打辽沈战役的时候他男人没听过大涨这么大动静,人都吓蒙了,抄着步枪乱跑,一不留神一颗炮弹过来,正好打中,连断胳膊断腿都没了,刘寡妇后来知道了,哭了两钟头,不远千里跑到战场上,在那里抓了两把黑泥算作丈夫的骨灰,做了个坟埋了下来,每逢清明冬至,鬼节什么的都去给他烧纸,村子里的人念她孤儿寡母,还带着个几岁大的孩子,人又善良,于是凑了钱给她开了个小酒店,结果没想到她居然和马瞎子好了起来。

说起为什么和马瞎子混在一起,听说是马瞎子帮刘寡妇治好了她宝贝心肝儿子的顽疾,刘寡妇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生下来就是一滩软泥似的迈不动腿,大夫郎中请了无数,就是没有用,后来马瞎子使了本事,那小子居然站了起来,现在能跑能跳,比村子里最凶的黑狗还欢实,也就是这件事让马瞎子更加神奇起来,也让周围四里八乡的杏林高手无地自容。

长乐的父亲急匆匆赶到刘寡妇的店子,果然,黑漆漆地小店里马瞎子像一堆麦垛似的压在长板凳上,左手灌着女儿红,右手拿着油汪汪的猪头肉,吃的好不自在。李寡妇则摸着肚子踱着小方步在店前为他蒸着猪头肉,时不时地还用手捂着嘴鼻,想必是对那猪头肉的香味直犯恶心吧。

“马瞎子!吃够了,喝够了么?”长乐的父亲对这马瞎子大喊一声。马瞎子仿佛没听到,过了半天才转过头,瞪着那只仅存的小眼睛,用手背抹了抹嘴上的油渍。

“我道是谁,原来是李家少爷。”
__kindeditor_tail_tag__
“马瞎子,别的不多说了,三十年的女儿红,你收下。”长乐的父亲很豪爽地将怀里捧了半天累的双手发酸险些放开摔烂了的酱色的酒坛子砰的一声放在木桌上,马瞎子懒洋洋地拔了坛子盖,顿时小店里酒香飞扬,马瞎子的小眼睛一下子大了起来,挤着猪鼻子深深地嗅了两下,连忙将碗里的残酒泼了出去,手忙脚乱地招呼长乐的父亲为他倒酒,那酒果然是晶莹透亮,黄澄澄的琥珀色,倒出来像融化了的麦芽糖,纯净可爱,马瞎子端起来尝了一口,果然是甜、酸、苦、辛、鲜、涩六味俱全,马瞎子连喊了三个好字这才和颜悦色地看着长乐的父亲。

“我说李大少爷,你平白无故送了坛全村只有你家才有的上好女儿红,怕是有事相求吧。”

“马瞎子果然精明,那脑子装的到不光是酒糟泡着的肥油。”长乐的父亲取笑了一句,让在后厨的刘寡妇忍不住笑出了声。

“哼,我身无长物,你找我无非为了你李家的宝贝儿子,那个药罐小子,我劝你还是赶快找个填房,再生一个吧。”马瞎子低下头闷声说道。

“放屁,现在新社会了,你还填房小妾什么的,我告诉你,我们李家积极响应党的政策,打仗的时候还是开明绅士,打日本人的时候为新四军运过粮食,打徐州的时候为解放军送过药品,谁不知道我们老李家还得了拥军优属的模范牌牌,我这是来请你赶快去为我儿子治病,我告诉你马瞎子,酒你喝了,不去是不行的,治好了还有粮票送你,外带两斤腊肉。”长乐的父亲一边说着,唾沫星子飞溅起来。

“怕了你了,跟你去就是,不过医病前约法三章,第一,治病过程只有我和你儿子一起,其他任何人不准偷看,第二,我只治一次,下次绝对不会再帮你,以后就靠你儿子听天由命,第三,完事后不准赖账,否则我就躺你院子里,死赖着不走!”马瞎子也说得唾沫飞溅,弄得长乐的父亲连连后退。

“知道知道,莫说三条,就是三十条三百条也依你,你倒是快去,我儿子病的厉害,再不去,我李家三代单传独苗可要断了!”长乐的父亲着急的直跺脚,马瞎子只好放下酒碗随着他一起赶去李家老宅。

进门的时候一家人都围着长乐着急的不得了,老头和老太太像转风车一样在厅堂里来回转悠,只看到儿子领着马瞎急火火赶过来,两老人才激动地颠颠地踩着石板走出来,拉着马瞎子的手老泪纵横。

“马大贵人,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长乐的性命!”长乐的奶奶就差恨不得给马瞎子跪下磕头了,还好被李老爷子给拦住了。

“成何体统!”老爷子训斥了一句,叫儿子给搀扶了进去。

“李老爷子身体可好?”马瞎子谄笑着打着招呼。

“托福,一把老骨头,老朽早就是已经半截入土的人,但小孩还有大好光阴,实在不应该被病痛折磨,还请马先生高抬贵手,为小孙医病,李家上下一定感恩不尽。”

“老爷子言重了,我马瞎子就是为了您孙子来的,不过他现在病成这样,已经耽误不得,我要立即背他回我家去医病才行,而且你们谁也不要跟随而来,更不能偷偷摸摸趴墙角门缝里偷看,如果除了什么事情,我一概不负责。”马瞎子一番话语下来,说的老头连连点头。

“那就让马先生背了长乐速速回家,病情耽搁不得。”李老头下了指令,长乐的母亲有些不放心,想跟着一道过去,被众人拦下,一大家子人只好看着浑身邋里邋遢的马瞎子像抓小鸡一样把长乐提溜过来放在厚实的背上,裹了条毛毯,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家门,朝着马瞎子的破房去了。

李家上上下下,片刻都不得安宁,长乐的母亲犹如得了癔症似的总在那里念叨长乐的名字,李家老奶奶则拿着佛珠坐在那里不停地求佛祖保佑,李家老爷倒还算镇定,双手放在龙头拐杖上,可是脚却不停地颤动着,相反倒是李家少爷只是站在家门口候着,虽然马瞎子被人传做神医,虽然他治好了刘寡妇的瘫拐儿子,但那毕竟是发生在别人家的事,平日里只当是谈资笑料,真假与自己个无关,但今天到自己了,不由得不开始怀疑这个猥琐邋遢的独眼胖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救人危难治病造福的医生,说他是拐卖小孩的拍花子,估计十个人有九个都会点头同意。

就这样,李家一家人在煎熬之中,从上午日头刚出来一直等到下午日头偏西,终于,长乐的父亲看到远处过来一个人影,走近了一看其实是两个,只是另外一个过于矮小而没看出来。

“来了来了!”长乐的父亲咋咋呼呼地冲着里面喊道,所有人像过电似的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被马瞎子抱出去的时候小脸铁青双眼泛白,手脚抽动的长乐居然生气勃勃地牵着马瞎子的胖手走了过来。

“神医啊!”长乐的父亲惊吼一句。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长乐的奶奶泪流满面,李老头则长长舒了一口气。

长乐的母亲呢?她早就奔了过去,一把抱起儿子,彻头彻尾地检查起来,生怕少了什么部件,等她发现儿子是全须全尾后才抱起儿子玩命的啃起来,像狗啃骨头似的,弄得长乐光滑的小脸蛋和头上全是母亲唾沫。

“怎么样,我马瞎子落地唾沫星子就是钉,说给你们一个没病的小子就一定做到。”马瞎子得意得抖动起自己浑身的肥肉起来。

长乐的所有亲人无不对马瞎子敬佩有加,李老太太就差把马瞎子当活佛供起来了。这件事照例在全村不胫而走,马瞎子的威名更加发扬光大,周围的医生更加无地自容。

可惜的是,没过半年,马瞎子就在刘寡妇店子里喝酒的时候突然暴毙,全身一个伤口没有,传言于是更加夸张起来,不过以笔者之见,可能和他暴饮暴食有关,兴许是心脏病突发之类的,谁知道,马瞎子毕竟还是死了,除了让村子里被他治过病的人惋惜几句外丝毫不影响这个故事的进程,所以我也就一笔带过吧。不过不得不说一句,马瞎子死后刘寡妇一滴眼泪也没流,但是从今以后再也没看到过她的笑脸,然后没多久她居然生下个女儿,他们都风传这就是马瞎子的遗腹子,不过刘寡妇也从未亲口承认过。

我们回到李家,长乐小朋友自从被马瞎子这样神奇的一治后,居然真的百病不侵茁壮成长起来,就像是浇了肥的庄稼,见天长个,转眼间经过十几年,老李家虽然也经受不少磨难,不过李老头还算是平安辞世,长乐的奶奶也在两年后随丈夫而去,长乐的父母也日渐老去,取而代之的是长乐已经变成了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提亲结婚续香火的事情摆上了日程,倒是长乐本人并不着急,因为他对这些压根不感兴趣。

长乐真正感兴趣的,是马瞎子在十几年前为自己治病的那件事。

其实那天长乐从马瞎子家回来后一家人就抓着长乐问东问西,说马瞎子到底用了什么通天手腕居然手到病除,李家人是读过书的,还浸泡过一些个洋墨水,他们断然不相信正常人可以在几个时辰就将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治的像健康人一样,一点痕迹也没。

可是长乐咬紧牙关,就是不松口,什么也不说,是在逼急了就大哭,说自己一直晕晕乎乎的,等清醒过来已经什么都结束了,这话说得倒挺像现在上手术台,麻药一打,得,做个好梦起来,哪个地方被开了一刀,哪样物件被医生割了去自己都不知道了。
__kindeditor_tail_tag__
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李家人也只好放弃,虽然好奇心很折磨人,但毕竟初衷目的达到了,却也不再追究,加上马瞎子后来暴毙,他的治病手法更加神秘起来,而那些被他治过的人无不都是和长乐一样的说辞,仿佛同意了口径似的,都推说自己稀里糊涂什么也不知道。

其实,长乐的确没说谎,那些人也没说谎,如果真的被知道了,马瞎子怎么混呢?所以这件事在幼年长乐心理埋下了种子,到今天已经长成了苍天大树,长乐再也无法忍受了。

于是他做出了个决定,并且很快把这个决定打算付诸现实。

“去你妈的!”长乐的父亲一巴掌响亮的耳光掌掴在长乐瘦瘦的脸颊上,结果长乐没觉得有多痛,倒是父亲的手被长乐的颧骨打的生疼,长乐的父亲一边揉着手一边对这儿子骂道。

“你说你那个村子的姑娘不可以娶,非要娶刘寡妇家的那个野女娃子?她连爹都没有!你说这样的姑娘进我们刘家,我爹还不得气的从祖坟里刨出来指着我鼻子大骂啊?”

“人家有爹,就是马瞎子。”长乐固执地说。

“屁,那个马瞎子都死十几年了,我说她是野种就是野种,你最好死了这条心!”长乐的父亲气呼呼地走了进去,只留下长乐的母亲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安慰儿子还是去劝慰丈夫。

不过长乐的父亲很快同意了这门亲事,原因是他并不像自己的父亲那样性格强硬,长乐只是说了不准娶刘寡妇的女儿那我打一辈子光棍让刘家断子绝孙祖坟长草牌位长毛之类的就把父亲给制服了,无奈之下长乐的父亲去了刘寡妇家提亲,独立拉扯两个孩子的刘寡妇这么多年来已经苍老了许多,不过她依然平静得看着长乐的父亲。

“我不同意。”一句话把长乐的父亲气的差点上吊,心想自己已经算开了大恩让儿子娶你闺女,居然还猪八戒上轿子不识抬举起来,长乐的父亲只好返回家,结果又受到儿子的夹板气。

“你不行,那我去,反正我一定要娶刘寡妇的女儿,就算倒插门也在所不惜!”长乐非常的决绝,这一点倒是很像他的祖父,父亲被长乐气的满脸青紫,捂着胸口大嚷着李家没你这种儿子,然后端着茶壶自己个去后院,自此不再搭理长乐的婚事了。

谁也不知道长乐那次去刘寡妇家到底说了什么,不过那之后刘寡妇的女儿小穗居然真的和长乐白天晚上的黏在一起,年轻人感情升温很快,加上小穗也的确招人喜欢,全然不像她那个酒肉父亲马瞎子,长着瓜子脸大眼睛,乌黑辫子长又长,长乐倒也是真心喜欢小穗,不过在他心底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半年之后,刘寡妇见已经无力阻挡女儿和长乐之间的感情,也只好默认,于是这场被全村人认为是两家相差极大的婚事还是热热闹闹的大肆操办起来,流水席摆了一百多桌,不过也用掉李家仅存的一些积蓄了,不过毕竟三代单传就这一个儿子,长乐的父亲还是舍得的,反正娶谁都一样,只要能生养就好。

新婚之夜,长乐搂着小穗脆生生火热热像煨热了的陈年女儿红般的裹着嫁衣的身子,满是柔情地看着她。

“长乐你真的喜欢我么?”小穗傻乎乎害羞得问,长乐点点头,他眼睛里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

“小穗,你妈有没有和你谈过你爸马瞎,哦不,马叔的事情?”

“有,妈说马叔是好人,治好了很多人的病,对了你不是也是他治好的么?而且我也知道,我是他女儿。”小穗说到这里有些伤感。

“那你爸就没把为人看病的法子传下来?”长乐把小穗抱到更紧了些,终于开口问道。

“没,我妈从来没提过如何看病的事。”小穗的回答让长乐非常失望,不过他还是低头亲吻了一下小穗。

第二天长乐带着小穗去了刘寡妇的家,小穗的哥哥参军去了,家里只有她们娘俩。

“长乐啊,你以后要好好待小穗才行。”刘寡妇和颜悦色地堆长乐说。

长乐点头称是,眼睛却在房间里打转,可惜的是东西一眼扫尽,压根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长乐过的像忘记放油盐的菜,平淡无味,他整天干完农活吃晚饭就上炕头睡觉,原本计划的书也不看了,和小穗的话也日渐少了起来,小穗有些无奈,却也只好这样过下去。终于过了三个月,出事了。

小穗先是开始莫名的出现连续性的低烧,然后身上出现瘙痒和大小不等的黑色斑点,咳嗽的厉害,人也瘦的可怕,找了大夫,却都束手无力,这些人平时治些感冒发烧还可以,真要出了大病,他们也和村民无异。

眼看着小穗神智开始模糊,长乐急的手足无措,这时候刘寡妇也匆匆从家里赶来,看着女儿受苦忍不住泪从中来。

“我待小穗回家一趟。”刘寡妇说道。

“妈,小穗这样怎么可以出去行走,如果受些风寒,不是更加厉害了么。”长乐极力阻止道。

“你不要多事,就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我们娘俩晚上回来。”刘寡妇说完,插着小穗走出了家门。

长乐看着李寡妇和妻子一走,连忙也套上草帽换了件衣裳,远远地更在两人的身后,因为刘寡妇心急女儿,所以根本没注意到女婿居然跟踪自己。

长乐也慢慢发现,刘寡妇根本没有带着女儿小穗去自己家,而是朝着马瞎子原来的破房子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马瞎子的破房子刘寡妇一直极力维护着,加上他那个地方实在过于偏僻,十几年来倒也没人去动,长乐跟在后面满腹怀疑一直看着娘俩走进了马瞎子的家,他也就跟了过去。

长乐趴在马瞎子的土墙上,顺着一条条手指粗细的缝隙朝里望去,这一望不打紧,把长乐望的更加迷惑起来。

原来房间里已经破旧不堪,几乎没有什么像样东西,刘寡妇将女儿搀到一边坐下,自己踢开那些烂掉的家具土块什么的,然后在房子中间用手不停地摸索着,接着好像握住了什么,然后用手猛的一提,居然像开箱子似的打开了一个正方形的铁盖,铁盖子下不知道什么东西,只是黑漆漆的,像是地道什么的。

“那是什么东西?”长乐狐疑地问自己。

接着刘寡妇将女儿扶过来,让她趴在那个黑洞边缘。接着刘寡妇对这那黑洞大声喊着女儿名字,叫的鬼哭狼嚎的,直喊了三遍后才停下,然后让女儿对这那黑洞接连答应三声。

母女两个的声音经过那黑洞的回声后变得更加空旷诡异,让趴在墙边的偷看的长乐居然忍不住浑身打起哆嗦。

犹如幻灯片一般,儿时的那些画面一幅幅迅速闪过,他仿佛又闻到马瞎子手上沾满猪头肉的厚油与女儿红的酒的手将自己的头用力按下对这那个黑洞,然后马瞎子大声叫了自己名字三声,接着要自己应了三声,和今天刘寡妇干的事情一摸一样。

长乐觉得自己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来,也顾不得擦,只是看着小穗的反应。

果然十几分钟后,小穗的脸色慢慢好转,接着呼吸均匀,皮肤上的黑点也没了,像没事人一般站了起来,只是看上去意识还有些不太清楚,于是刘寡妇把那块铁板依照着原样放下后,又扶着女儿走出马瞎子的破房,长乐连忙将身体隐在杂草丛里,才没让刘寡妇发现。

等他确定两人走后,长乐也翻进马瞎子的房间里。

这里面安静的有点让人受不了,他在刘寡妇的那个位置上小心摸索着,果然摸大一块凹陷下去的把手,然后猛地一用力,提了起来,果然是一个黑乎乎深不见底的黑洞,而且一打开盖子,一股子湿润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啊?

长乐皱着眉头看着,于是随手拿了身边一块巴掌大小的土坷垃扔下去,结果过了一会听见下面传来扑通一声沉闷的响声,还有水花的声音。

居然是一口井?
__kindeditor_tail_tag__
长乐觉得实在太古怪了。不过他迅速将铁盖放下,照原样收拾好离开了马瞎子的房子。

回家后他就看到刘寡妇和女儿谈笑风生。

“你去哪里了?”小穗有些埋怨道,“妈等你老半天了。”

“我,我去家里看了看,我爸说叫我们晚上一起过去吃饭,妈你也去吧。”长乐小心的编造借口,他知道刘寡妇和父亲有隔阂,肯定不会去。

“算了,你爸那个酸秀才,我才不去看他的脸色,你们小两口去吧。”果然,刘寡妇立即回绝了。

“哎?长乐你身上怎么脏兮兮的,裤脚上还沾了很多黄土?”刘寡妇忽然指着长乐的裤腿说,长乐连忙用手掸了掸,说是自己刚才外面摔了一跤。

刘寡妇和女儿善意地取消了长乐几句后便告辞回了自己的小店,剩下小穗和长乐亲亲我我了一番,小穗便收拾衣着准备去公婆家吃饭,而长乐则鬼鬼祟祟地跑到厨房将一个瓶子和小穗最近吃剩下的饭菜全部倒倒房子后面的茅厕里。

没多久,一些个奇怪的外乡人跑到村子里来,都是长乐的朋友,他们操着大家不熟悉的口音,穿的也古里古怪,长乐说这些都是自己生意上的朋友,并说自己在县城开了个小店,卖一些村子的土特产,比如女儿红什么的,大家相信了,只是刘寡妇却依旧半信半疑。

每个来村子的长乐朋友都是面带病色,有的还有人搀扶,但是随着长乐带他们逛一圈后,一个个又都红光满面了,走之前还握着长乐的手紧紧不放,说了不知道多少句感恩的话。而日子长了,长乐也变化起来,家里添置了很多东西,缝纫机手表自行车什么的,居然人也开始不规矩起来,经常不回来,和小穗也越来越疏远,越来越多的人传言说长乐在县城还有一个相好的,而且长乐对她出手很阔绰。

“你到底在干些什么?”刘寡妇终于按耐不住,把趾高气扬的女婿拖到一边问道。

“妈你别管了,反正我不会让你和小穗吃苦。”长乐随意敷衍了几句,又依然故我。

他只是不停地将那些病人带到马瞎子家里,按照刘寡妇为小穗治病的办法依样画葫芦,果然手到病除。

而刘寡妇也终于发现了,其实她一直都在怀疑,于是躲在马瞎子家蹲守,果然抓了个正着,被识破的长乐反而一脸的不屑,一副无赖样子。

“你怎么能这样?”刘寡妇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是你不厚道才对,我是你女婿,而且是我不嫌弃你女儿的身份和你家的情况才娶了她,你去问问,村子哪一个说起这桩婚事都是你女儿占了大便宜,你倒好,这点事还对我七瞒八捂,我是小穗男人,我有权知道,也有权用这个让自己过好点。”长乐将客人送走,反倒说的理直气壮。

刘寡妇说不过读过书的长乐,只是哆嗦着用手指着长乐的鼻子。长乐反而继续说了起来。

“我知道,这个叫祛病井,也算是马瞎子福气,居然在他的破房子下有这样一口百年难得的奇井,只要对着井水照出自己模样,然后让人高喊三声名字,应下来,病就不治而愈了,而且治好的人也会昏昏沉沉,暂时忘记发生了些什么。哼,要不是我到处查询,略微使了点小计策,让小穗吃了点药,我这辈子也不会知道马瞎子是怎么治病的。”一下说的得意,长乐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你,你,原来是你弄得小穗病成那样,你还有没有良心?”刘寡妇这才知道原来女儿上次得病都是女婿搞的鬼,只是为了套出马瞎子留给她的治病法子,一想到女儿命苦,刘寡妇悲从中来,扭头就走,临走前她指着苍天大骂起来。

“你小子一定会有报应!”

长乐冷笑了一声,默然不语。

就这样,小穗和长乐离了婚,长乐更加肆无忌惮地利用祛病井为人治病谋财,可是他也慢慢忘记了当初马瞎子交代的那三个要求中最重要的一点。

在长乐治好的一个病人之中,有一个过了一年后又跑了回来,原来他胡吃海喝,纵情神色,本来被治好的身子又掏空了,现在又像之前一样重病缠身,他几乎是哭着就差喊长乐亲爹来求长乐为他治病。

长乐不想答应,因为他知道马瞎子当初说过,从来不治一个人两次,可是当他看到这个人带来的几乎堆成小山的现金后,他的眼睛也变直了,瞳孔也放大了。

管他娘,富贵险中求,或许只是马瞎子危言耸听罢了。

于是长乐答应了下来,带着这个瘦高男人去了马瞎子的破房子,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艳阳高照的天空陡然一下阴了下来,乌云密布,空气潮湿,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

长乐忽然有些畏惧起来。

“喂,你收了钱可不能反悔,要不然我废了你小子!”原来这家伙也不是善茬,半恳求半威胁的,长乐无奈下还是带着他到了那口祛病井前面。

长乐费劲地打开井盖,不知道为何,平时很顺手的井盖这次居然变得沉重无比,长乐让那个男人趴在那口深井前。

长乐准备妥当后,然后高喊瘦高男人的名字三遍,男人也答应了三次。

长乐将男人扶起来,他果然和之前一样,两眼发直有些失魂落魄,长乐这才放下心来。

这不和以前一样么,什么事也没发生。长乐看着扶到一旁的男人,脸色开始慢慢好转,变得红润起来,气色也好了许多,只是外面开始下起大雨,长乐只好在这里等一下。

虽然屋子有两个人,但那个男人处于半昏迷状态,倒是让长乐更加觉得烦躁起来,他忽然看着那口黑漆漆的祛病井,脑子里乱糟糟的。外面雷电交加,闪电一下下地把马瞎子黑呼呼的房子照的通明起来。

长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仿佛被那口井吸引着似的,走到井边。

那井里到底有什么啊?长乐不停地问自己,于是慢慢地探着脖子望去。

忽然一个闪电划过长空,比之前的要亮上许多,把整个房子照的惨白惨白的。

闪电划过的一刹那,长乐终于看到了。

他看到那口深井的井水里有自己的脸。

不过是两张。

一张是小时候发病的杨子,瘦干干的,像脱了水的玉米棒子,而另外一张是自己的,胖乎乎,白净的很。

而且他还看到了很多张脸。

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包括刚才那个治好病的瘦高男人,甚至还有小穗的。

原来所有人的病,都呆在这口祛病井里,伴随着他们被照出来的病容留了下来。

闪电过后,长乐感觉到无比的头痛,好像有千万根针扎了进来。等他睁开眼,又是一个闪电过来。

井水里居然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自己的脸。

长乐吓坏了,拉起那个刚刚苏醒过来的瘦高男人,发疯似地跑了出去,连祛病井的井盖也没关上。

瘦高男人病好了,钱留下了,人走了,继续花天酒地了。

可是长乐病了。

病的相当厉害,虽然他有很多钱,可以请很多医生,但是没人治得好他。

因为他身上居然又几十种不同的顽疾症状,连站也站不起来,像一滩烂泥似的,而最奇怪的是他居然还死不了,就这样被病痛折磨着,拖延着生命。

小穗和刘寡妇母女来看过他一次,小穗看见长乐的样子就哭个不停,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放下一些钱就走了,倒是刘寡妇站在长乐身边看着他。

长乐已经说不了话了,但是意识很清楚,他转动着眼珠,死死地盯着刘寡妇,充满了恨意。

“别怨我,我咒你还没那么灵,这都怪你自己心贪,马瞎子生前就告诉过我,千万不可以治一个人两次,否则祛病井里所有的病都会像装满了水的袋子被针一扎,全部倾斜到那个治病人的身体上,这都是你咎由自取啊。”刘寡妇说完,叹了口气离开了李家。

就这样长乐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病人,从那天直到他死,一直都是病痛缠身,从来没痊愈过,健康过。

目录
首页
专题
TOP

目录 共178篇

正序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