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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高悬》第六卷 重会珍珠衫·缘分天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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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奉当铺,支离破碎,冯七嫂理亏,打碎的牙,往肚里咽,并不敢报官,只与丈夫,收拾残骸,迁徙邻县,安家落户。

此桩热闹才过,枣阳县来了个吴知县,原是南京进士,前往广东潮阳县任知县。由水路而来,路经枣阳。

吴知县苦熬数年,方得一官儿,此番上任,未带家小,打算慰劳自己,娶个美妾,沿途看了不少女子,没个端正的。到枣阳县,闻得王公之女三巧儿,姿色出众,有一身整齐的肉。便备了财礼,央媒议亲。

王公很高兴,二手闺女,嫁个知县,已是福分。

三巧儿随吴知县去了,蒋兴哥并不留恋。苦的是陈商,在苏州脱了货,回到新安,自己家中,日夜思念三巧儿。捧着珍珠衫,长吁短叹。老婆平氏,疑心猜忌,待陈商睡着,悄悄偷去,藏于别处。陈商早起,不见衫儿,翻箱倒柜,找寻不着,质问平氏,平氏不认,陈商一急,破口大骂,平氏啼哭,与之争吵,闹了几日,陈商烦乱,收拾货物,带了盘缠,邀约同乡商人,匆匆忙忙,乘船往襄阳去。

枣阳愈近,思念愈浓。陈商幻想,自个儿如离舷之箭,飞奔上岸。正想着,不远处,飞来一箭。同船一商人,中箭倒下,紧跟着,一伙大盗,上船劫杀,同船人等,一片惊慌,陈商见状,率先投河,待盗贼远去,才浮出水面,湿漉漉游上岸,踉踉跄跄,进了枣阳县,到了朝奉当铺,单见两间破败空房,一地瓦砾狼籍,幸亏随身还留些盘缠,在廉通客栈住下,问寻掌柜吕公,方知情事败露,给堂兄惹来祸害,日思夜念的三巧儿,已是吴知县小妾。

才晾干的身子,又惊出冷汗。当夜,陈商发寒发热,噩梦不断,惊惧、相思、悔恨、翻覆而至,病势厉害,躺下再没起来。折腾两月,吃了些药,也不见好,自知命不久矣,强打起精神,写短信一封,求助吕公,寻了个同乡人,发往新安家中。

平氏在家,接了书信,打开一看,是丈夫笔迹,说别后襄阳遇盗,财物遭劫,病于客栈,奄奄一息,两月不愈,望妻多带盘缠,速来探望。

平氏素来疑心,冷冷思量:前番归家,带回一件珍珠衫,甚是蹊跷,今番又言,遭遇盗贼,病到客栈——为何不住堂兄家中,却住客栈?

拖了几日,没个主意,去问父亲。老父慈祥,说一家人,岂会以此事相欺?便雇了船只催促女儿动身,去救丈夫。

赶到枣阳,平氏方才想起,丈夫信中,只说客栈,却未提客栈名字,一路问询,都说枣阳不大,只有廉通客栈和驿动客栈,此短信,不是从廉通发出,即由驿动发出。

平氏先去廉通客栈,打听陈商。

“来得正好!”掌柜吕公一把住平氏:“一炷香前,你夫刚过世。”

平氏扑进客房,抱住丈夫尸首,哭得昏天黑地。

买棺木、请僧人、做法事、度亡灵、平氏所带盘缠,所剩无几,欲将丈夫灵柩,运回新安,心有余,力不足。

吕公有一儿子,手脚不干净,欺平氏孤寡,趁黑夜,除藏于贴身处的珍珠衫外,所余银钱,皆被窃走。

连夜雨,顶头风,一并到来,才死丈夫,又丢盘缠,平氏哭天喊地,寻死觅活,吕公吕婆,争相劝解,客人财物丢失,时有发生,知是儿子所为,却不能伸张,传扬出去,哪个敢来住店。自己倒赔,又不甘愿。老两口一商量,吕婆出个主意——找户人家,把这寡妇嫁了,一来,自家清爽,二来,平氏也有个去处也。

“说来容易。”吕公心急道:“上哪儿找人去?”

“蒋家兴哥,月前耍了单儿。”吕婆不慌不忙地说:“一方丧夫,一方失妻,般配。”

说干就干,吕婆去蒋家说媒。见了蒋兴哥,把平氏情况讲明,财礼分文不要,只需买块好地,殡葬其夫方可。

“财礼银钱,倒是其次。”蒋兴哥心有余悸地问:“只问你,那平氏,与三巧儿,模样像么?”

“这倒……不像。”吕婆支吾。

“不像就好!”兴哥一拍手,问:“那妇人,胖还是瘦?”

“瘦。”吕婆也兴奋:“瘦得跟纸鸢似的,惹人疼。”

“烦劳吕婆,引来一见。”兴哥说:“不像三巧儿就好,免得勾起许多伤心事来。”

吕婆连声说好,踅回客栈,又去游说平氏。

平氏走投无路,葬夫是大事,大事完了,更大的事,是找丈夫,女人不怕别的,就怕没归宿。

吕婆把蒋兴哥一番夸赞。平氏心里,说不上喜欢,只想早早安葬陈商,也就应了。

古时婚姻,没几桩是恋爱来的,洞房花烛,基本以强奸过渡。女人嫁个什么货色,全凭造化。

平氏遇兴哥,运气尚可。兴哥生意人,却不风流,也是挣钱顾家的主。见平氏举止端庄,苗条清晰,不似那月朦胧,鸟朦胧,线条粗壮的妇人,心里倒有几分喜欢,花些钱财,将平氏丈夫灵柩入土,一不留神为奸夫送了终。

平氏免不了大哭一场。祭奠完毕,选定日子,与蒋兴哥成亲。

成亲之夜,平氏对蒋兴哥说:“奴家没嫁妆,惟有一件衣衫,闪闪发光,前夫带回,来路蹊跷,不知是不是宝?”

“拿来我看。”

平氏亮出珍珠衫,一刹那,兴哥说不出话,表示惊讶。待平氏将此衫来历道明,兴哥才连珠炮似的问:“你前夫,可姓陈?可在苏州行走?做米豆生意?”

“你认得?”轮到平氏惊讶。

兴哥将三巧儿与陈商偷情,继而休妻之事讲出,感慨道:“我今续弦,知是新安陈客之妻,谁知,就是此人,活活一报还一报!”

平氏毛骨悚然。

“你我既成夫妻……”蒋兴哥想了想,说:“往事一笔勾销,只要你本分持家,我自会一心待你。”

平氏点头,为兴哥斟酒,说些醉人情话,而后房事,都是老手,相得益彰。

恩爱一年,蒋兴哥又往广东,做些买卖。此次出门,倒不心慌,有一不会有二,娶谁谁偷人,这辈子甭混了。

孰料,后院没起火,事儿出在外面。兴哥到广东合浦县,贩卖珠子,遇到买主,价钱讲定,买主老宋,趁兴哥不备,竟偷去一粒大的,兴哥与之理论,对方咬死不认。兴哥气恼,试图搜身,老宋维护自个儿人权,坚决抵抗,二人推拿,兴哥一用力,将其拖翻在地,老宋心脏不太好,躺下气已断了。

老宋儿女亲邻,哭的哭,叫的叫,齐拥而出,捉住蒋兴哥,痛打一顿,关在自家后院空房,连夜写了状词。

次日天明,一伙人绑了蒋兴哥去县衙喊冤。

县太爷准了诉状,而当日另有重要公事,先将凶犯羁押牢中,次日候审。

是夜,县太爷忙完公事,挑灯夜读,细阅状词——凶犯蒋兴哥,枣阳县客人。读到此处,县太爷忽然想起,自己二房夫人,原系枣阳县人,索性喊来一问。

夫人三巧儿来了。接过状词一看,面无人色,又不敢说是前夫,哭泣道:“此人,是妾身表兄。”

县太爷很意外,当初路经枣阳县,娶得三巧儿,到潮阳任县令,后调至合浦。上任没几天,碰上此案。

三巧儿知道,人命官司,干系重大,想起当日,兴哥的百般好,自己的千般坏,心中酸疼,算做赎罪,也要救兴哥一命。遂求吴知县:“官人看妾身薄面,救他一命。”

“若果真打死人命,我也难……”不待吴知县说完,三巧儿扑通跪下,双眼噙泪,苦苦哀求。

“起来。”吴知县弯腰伸手去扶。

“若哥哥无救,贱妾情愿一头撞死。”三巧儿毅然决然。

吴知县仰天一叹。事情事情,难的不是事儿,难的都是情。

次日,吴知县升早堂,先问蒋兴哥一案。

死者老宋,两个儿子,宋福宋寿,到得公堂,哭哭啼啼,只说蒋兴哥与父亲,争执价钱,抢夺珠子,蒋兴哥将父亲打倒在地,登时丧命。

吴知县又问其它目击证人。有的说,确系打倒在地;有的说,是兴哥失手,推搡中,老宋跌倒。

吴知县眼珠、头脑飞速转动,盯着蒋兴哥问:“你,有何要辩的么?”

“他父偷小人珠子。”蒋兴哥申辩道:“小人与之理论,他父年老,脚下不稳,自己跌死,不干小人的事。”

宋福宋寿一听就炸了,堂上一片吵闹。

吴知县并不理会,只问宋福,其父年岁。

“六十七岁。”宋福说。

“人上年纪,极易昏厥。”吴知县慢悠悠道:“本县看来,未必是打。”

宋氏兄弟,哪里肯依,坚持认定,就是打死。

“既是打死,必然有伤。”吴知县说:“检验尸首,方知真假。”

“不知老爷如何检验?”宋福问。

“你说你父,系蒋兴哥打倒,而后丧命,如此,必有贴骨伤痕,本县差人,将你父尸首?抬到尸场,剃开尸肉,查验内骨,即可知晓。”

宋家也是体面大户,老宋一家之主,死后被展览,还得剃肉,丢的不是肉,是脸。

“不妥、不妥。”宋氏兄弟,双双哭道:“父亲身死,证人众多,求老爷免验尸首,替小人做主。”

“无知!”吴知县怒问:“若不验伤,凶犯岂肯认罪?本县又如何申报上司?”

宋氏兄弟,哑口无言,只是磕头,半晌才说:“全凭老爷决断。”

“七十老人,若非他人打死,而诬害他人,反增罪过。当儿的,也不愿老父死后,落个恶名吧?”吴知县停了一下,接着道:“此案,那蒋兴哥,自然也脱不了干系,本县自叫他如亲儿一般,为你父披麻戴孝,一应殡葬之费,由他付出,你等可服?”

“老爷决断,不敢不遵。”宋氏兄弟称谢。

“你服么?”吴知县问蒋兴哥。

“服、服。”县主如此决断,干净利落,蒋兴哥始料未及,钱财是小,性命是大,瞬间解脱,与宋氏兄弟比赛着磕头。

“行了行了。”县主一挥手:“都别磕了,再磕脑壳碎了,依本县所言而行吧。”

一年之中,蒋兴哥两回支付殡葬费用,为陌生人送终,不知是扶贫济困,还是倒霉透顶。人这辈子,有些事儿,永远想不明白,有些事儿,想明白了,却不发生。

吴知县退堂,如坐针毡的三巧儿,赶忙迎出来,问询结果。

“一板子也不曾打他。”吴知县说了经过,强调说:“都是看你之面。”

三巧儿千恩万谢,又求知县:“妾与表兄,久未见面,可否让我二人,见上一面,问些爹娘情况。”

“这也容易。”吴知县说。

宋家丧葬事毕,蒋兴哥按公差吩咐,到了县衙。吴知县亲自相迎,引入内书房,赐座请茶,一口一个舅子。蒋兴哥这晕,瞅自个儿打扮,并不隆重,哪像装舅子。

喝了几口茶,吴知县说:“一家人,若非令妹恳求,我险些为难了大舅。”

一家人?还有一妹?我一出来,娘就死了,我爹风流过?兴哥胡乱猜想,说不出话,吴知县吩咐下人,请夫人来见。

如此一见,恍若梦境。

蒋兴哥看着三巧儿,三巧儿看着蒋兴哥,两两相望,泪光婆娑,一眼对视里,充满无限深情、哀怨、旁人读不懂的过去,以及回忆。两个人没有话语,心中那些冰冷隔阂,被久别重缝的感伤温暖,一点点融化、流淌、汇成拥抱,紧密难分,骨头疼!

自己休她,她不记恨,反救我性命,往昔情爱,何曾断过。蒋兴哥没脸说感激,抱着三巧儿,只是落泪。三巧儿哭出一声,已不可收拾,一时间,哭爹喊娘,透不过气。吴知县蹙眉,兀自想:“难怪常言道,哥哥妹妹的,容易出事。看二人此状,关系感情,不是一般。”

“你二人,且莫悲伤。”吴知县忍不住说:“看你二人,不像兄妹,何不说出实情,我自会体谅。”

两个都不肯说,吴知县再三盘问,三巧儿只得跪下,说:“妾身罪该万死,蒋兴哥是妾身前夫。”

听三巧儿一说,蒋兴哥也不隐瞒,将从前恩爱,休妻之事,一并道出,边说边哭泣。眼前一对泪人,吴知县鼻子也酸了,说:“你二人,如此依恋情深,我何忍拆散,幸得三巧儿,过门以来,不曾生育,自去团聚吧。”

蒋兴哥与三巧儿,都不曾料到,是这结果。拜谢知县大恩大德,久跪不起。

吴知县扶起二人,须臾,讨了一只小轿,送三巧儿出衙,又差几名公人,护送蒋兴哥夫妇,出了合蒲县。

蒋兴哥带三巧儿回家,与平氏相见。平氏年长三巧儿一岁,系明媒正娶,为正房,三巧儿虽是原配,但被休过,反做偏房。

多年过去,三巧儿偶尔感慨:“正房沦为偏房,费尽周折。若早知道,不如直接做了偏房,反倒爽快。”

每当此时,蒋兴哥就笑说:“转来转去,一切缘分,都是注定,该你的跑不了,不该你的,强求不到。”

此段姻缘,夫妻恩爱到头。另有一段,系宋朝端平年间,一桩古旧情事,可谓情深不寿,悲极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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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文钱造奇冤·人命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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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痴心独占花魁·把穷人统统打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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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戏言十五贯·玩笑害死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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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活尸鬼对案·人比鬼更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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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血泪暗偷香·美色都是催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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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重会珍珠衫·缘分天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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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樊楼迷情·爱比死亡更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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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陈年家私案·亲人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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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肆意恶栽赃·害人反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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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狱中讼冤情·最毒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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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逃生救亲父·福祸弹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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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钝秀才否极泰来·谁比谁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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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一鸟引命案·看在钱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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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太守断死婴·淫心假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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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金鳗惹灾祸·万物皆有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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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罗衫恩怨录·善恶轮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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