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郡武林门外北新桥下,一片柳树林,幽雅静谧,人迹稀疏。
午后时分,阳光熙暖,两个庄家汉各挑一担粪水,晃晃悠悠穿林而过,有一句没一句边走边聊。忽而,高个儿庄稼汉驻足,一指不远处:「那边树下,是个啥?是人么?」
矮个儿庄稼汉揉揉眼,顺同伴所指方位看去,犹疑地说:「又像又不像。」
再走进些,二人眼中浮现出一具尸首,没有脑袋!
两个庄稼汉神情惊恐,掉头就跑,粪担子也扔了,名副其实的屁滚尿流。
县官亲率仵作、公差,赶赴柳树林。经仵作检验,死者男性,头颅被割,除此之外,全身并无伤痕,且尸首尚温,仵作推算,死者乃清晨遇害。
死者缺个头,身份无从查起。凡杀人命案,要么仇怨,要么图财,二者必居其一。而死者腰间所系钱袋,完好无损,所带银两俱在。似乎不是谋财,却要割去头颅,必是有深仇大恨。县官心里琢磨着,吩咐公差,将尸首抬回衙署。一时间,城里城外,嚷嚷开了。
当日下午到第二天,到衙门认尸的苦主不少。却没一个能对上号。
第三天,武林门外北新桥下,一个叫沈昱的机户与妻子严氏,前来认尸。老两口纺织布匹,一辈子兢兢业业,攒下些家产,养个儿子沈秀,不喜正业,不摸书本,只好玩物,人要说他玩物丧志,沈秀立马扯开衣裳,一拍胸膛:「此处黑痣,生来就有!」
沈秀爱玩,却非吃喝嫖毒,平常闲散,就好养个鸟儿,没事儿提一鸟笼,四处遛遛。上月得了只上等画眉,沈秀爱不释手。前日清早,出门遛鸟,两日未归。城中又传闻,柳树林里杀死个人,是一具无头死尸。
沈秀娘严氏一听,心中打鼓,忙叫丈夫沈昱,同到县衙认尸。
到了衙门,沈昱抖着手揭开搭尸首面上的白布,屏住呼吸,定睛细看,死尸所穿衣服,与儿子沈秀一模一样。再撩开衣衫,看死尸胸口,有一颗两个铜钱般大小的黑痣。
严氏跪倒在地,满面泪水扑儿子胸膛磨蹭、号啕,身子剧烈抽搐。沈昱伸手去扶妻子,人也没劲,扶不起来。
「两位老夫妇看准了?」县官忍住同情,不动容地问。
「前日五更天,我儿沈秀,提着画眉,出门溜达,两日未归,今日前来认尸。」沈昱哽咽道:「没想到,真是我儿子。」
「何以见得就是你儿?」县官又问。
「所穿、所穿衣衫,一模一样。」沈昱接着说:「还有,我儿生来胸有大痔,是他无疑。」
「望老大人做主!」严氏连连磕头。
县官劝慰一番,好说歹说,叫沈昱夫妇,将沈秀尸首领回,买口棺木,妥善安葬。随后,将此桩恶性人命公案,呈报知府衙门。
知府限期十日,令县官、捕头、巡捕官,速速破获此案,缉拿凶犯。
沈昱夫妇将儿子尸首运走。一路上,严氏泣不成声,到得家中,跌了一跤,老沈慌了手脚,幸亏邻里相助,端来姜汤,捏鼻子灌下,严氏苏醒过来,拉住丈夫青筋毕现的手哭:「老来丧子,你我往后,哪有依靠。」
沈昱心早碎了,眼巴巴望着无头的儿子。纵然儿子不求上进,也不至死无全尸,当务之急,得找到儿子脑袋,装入棺木,方可安葬。
夫妻两个,终日茶饭不思。过了半月,无头凶案,毫无进展。县官急得乱转,知府限期十日破案,已过五天。派出捕快、公差四处打探,走访柳树林周边民众,并无一点线索。
沈昱夫妇请人写下招帖:告知四方君子,如有寻得我儿沈秀头者,赏钱一千贯,捉到凶犯者,赏钱两千贯。
帖子贴满全城,县衙得知,也颁布告示:如有寻得沈秀头者,赏钱五百贯,捉到凶犯者,赏钱一千贯。
告示一出,城里城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很是轰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