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终身不嫁二夫,对于古代女人,是一种荣誉、坚贞和纯洁无暇。现在看来,叫想不开。
宣德年间,南直隶扬州府仪真县,有一个著名的寡妇邵美伊,据说还有个妹妹叫邵美琪,小时患病死了。
美伊长大,薄有二人姿色,十七岁时经媒婆拍卖,许配给当地人丘元吉。丘元吉属于扔进人堆儿就湮没其中的男人,只有一项比较出众,就是病痛缠身。又不善保养,成亲后终日沉迷房事,拿肾当玩具,甜蜜肉搏,夜晚生龙活虎,白日单手扶墙,体质愈发嬴弱,雄性精华清汤寡水,美伊从未受孕。六年过去,丘元吉彻底虚脱,卧床不起,双眼直勾勾盯着二十三的邵氏,万般遗憾地辞别房事,辞别人世。
邵氏哀痛之极,自己才二十三岁,前面路还长,一眼望不头的人生真叫人不堪重负。而邵氏内心坚强,立志守寡,三年服孝期满,多少劝其改嫁,邵氏也不动心。连丘元吉的哥哥丘大胜也来劝慰。
邵氏却心如铁石,当众发誓:我亡夫九泉之下有灵,邵氏若事二姓,不是刀下死,便是绳下亡。
如此宣誓,谁也不敢再劝。大多人等,心中暗暗赞叹、钦佩邵氏忠贞。也有个别不相信,孤孀岂是说守就能守住的?生理问题,生活问题,精神问题,诸多问题,家里没个壮男,一个女人,得历经多少风雨彩虹,方可长成铿锵玫瑰?
邵氏话说得越满,监视她的目光越多。倒要看看你是传说中的贞洁烈女,还是浪荡逾娴的残花败柳。
一些人很失望。邵氏自宣誓过后,闺门比以前更为严谨。家里只有一个婢女秀姑,与邵氏做伴,做些针黹,聊以糊口。另有一个小厮,年方十岁,名叫得贵,家中所需之物,粮食瓜果,全由得贵买办。邵氏长年足不出户,门庭肃然,没有一个闲杂男人逗留,不由外人不服。
平淡日子,像忘记关的自来水,流得飞快。转到了丈夫丘元吉十周年忌日。邵氏有意为丈夫做一场法事,便叫得贵去请丘大胜来商议。说奴家是寡妇,全凭您过来主持道场。
丘大胜来了,商议妥当,请来僧人,连续三天三夜,大做法事,吹吹打打,鼓乐喧天,热闹了一条街。
丘家斜对门,新近搬来一个叫支助的破落户。平日里游手好闲,就好凑个热闹,街坊的闲事都是新闻。某人便秘刚通,拉一堆新鲜大粪,支助也得寻着气味,前去观瞧,尝个咸淡。
丘家的事,自然惊动支助。早听说邵氏守寡贞洁,年轻标致,甚为难得。在支助心里,但凡表面正经的人,一律都是假正经。
支助对邵氏本人及其私生活,充满了无限地好奇和猜疑。有事没事,常在丘家门首附近闲站,早早晚晚,的确不见闲人进出丘宅,唯有小厮得贵,买办出入。一来二去,支助与得贵也混得熟了,常没话找话扯闲篇儿,屡屡挤眉弄眼问得贵:「听闻你家大娘,生得貌美如花,是也不是?」
得贵是个老实孩子,见支助满脸跑眉毛,也不往心里去,每回都说:「好看,好看,再问还是好看。」
「单凭你说就是么?」支助故做一副不信的样子:「好看,得看着才算。」
「你看不着。」得贵说:「我家大娘,从不出门。」
「也不出来晒晒太阳?」支助瘪瘪嘴,不无遗憾地问。
「不晒。」得贵斩钉截铁道:「凡是阳物,我家大娘,一概拒绝,这么跟你说吧,家中除了我,连蚊子都是母的。」
有如此邪乎?这娘们儿菩萨还是仙女?整个不食人间烟火。
这日,邵氏操办丈夫十周年忌日,打发得贵去置办素斋用的东西。得贵买齐东西回来,又碰上抄着双手,无所事从,满身抖虱子的支助。
「你买这许多素品干吗?」支助见到得贵就挺兴奋,凑近嬉皮笑脸问。
「家主十周年忌日,办法事要用。」
「几时办?」
「明日起,连办三天三夜。」得贵边说边往家门走:「辛苦得很。」
支助嘴一咧,兀自笑了,心说,做法事,人多眼杂,明日我且混进丘宅,偷瞧一眼那邵氏,到底是副什么嘴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