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家法事,排场果然不小。昼夜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堂中设了佛像,香蜡纸马齐备,僧人鸣铜铙、敲木鱼,虔诚诵经。
支助趁着人多,连续两日都混进去,却没见着邵氏。抽个空隙,擒住得贵问寻。得贵说,我家大娘一早一晚,各敬一支香。其余时候,都在堂屋独坐。
支助心里更加猫抓,这娘们儿到底啥模样?如此羞于见人。
翌日黄昏,支助又溜进丘家,寻个角落藏匿,探头探脑踅摸,只见做法事的和尚,身披袈裟,站在佛前吹打乐器。过了一会儿,邵氏出来敬香,一身缟素,格外清雅,透出一股飘逸、脱俗,又非常涵蓄的靓丽。
突兀间,支助被一种无形的、重的东西击中,并且穿透心脏,骤然分为两股气流,一方冲撞头顶,一方袭击脚心,通体酥麻,站立不稳,忘了自个儿姓什么,手拿罗盘也找不着北。
感官刺激是有后遗症的,支助搞不清怎么回的家,那一眼的惊艳,垒成思念,回想当时,邵氏敬完香匆匆转身进了屋子,再想看第二眼已不可能。
饭菜也没什么滋味了,支助脑中成天转悠着邵氏。心里很明白,要想接近邵氏,只能钓住得贵。
五月端午日,得贵出门买粽子,半道被支助拦截,死活要拉得贵去家里吃粽子,喝雄黄酒。
「不去。」得贵像案板上的活鱼一样扑腾,叫闹着:「我家大娘管得严,不许我吃酒。」
「你在我家吃,你家大娘又不知。」支助不放手,与得贵扭做一团,姿态极端不雅。
「吃了酒,脸要红。」得贵近乎哀求的口吻道:「脸一红,我家大娘见了要骂。」
「那就不喝酒,吃些粽子。」支助厚着脸皮说:「我拿你当小弟,你不能不给哥哥面子。」
得贵被缠得没办法,只得跟随支助回家。
桌上,早摆好了一盘粽子,一碗肉,一碗鲜鱼,一壶酒,两个酒杯。
支助拿起酒壶便给得贵斟酒,得贵慌忙手遮杯口,说:「讲好不喝酒的。」
「应个景,应个景。」支助拨拉开得贵的手,强行倒满酒杯,口中背诵大段书上抄来的典故:「端午喝雄黄酒,既合时令,又驱邪避害,与吃粽子一样,都是有来历的。」
「大哥真懂历史。」得贵赞道。
「贤弟虽年轻,却是个极懂事的人。」支助回赞。
男人之间,称兄道弟,相互夸赞,总是很容易拉近关系显得亲密。这就像两个人同时诋毁、贬低他人一样。
一亲密,喝起酒来就忘了量。
不觉中,得贵饮过几杯,脸红如枣,起身要走。支助妥协地说:「小弟量小,咱就不喝酒了,给你欣赏哥哥画的美人图。」
「大哥还善绘画?」得贵十分意外。
「你以为呢?」支助转身,从床席下翻出一幅皱巴巴的画,挪去桌上杯盏,铺开给得贵看:「哥哥也是怀才不遇,绝非庸人。」
得贵埋头看画。
「如何?」支助自信地问:「这美人,画得可好?」
「好看。」得贵晕乎乎地说:「不过我觉得这美人,还可以换个名字叫张飞。」
支助泄了气,臊眉搭眼道:「是。再美也美不过你家大娘。」
得贵嗤笑。
「你家大娘,孀居多年,就一点不想男人?」支助终于切入主题。
「我家大娘如此贞洁,岂会乱想。」得贵有点儿生气道:「莫要胡言。」
「嘿嘿。」支助怪笑,接着问:「她貌美如仙,你就没动过心?」
「动什么心?」得贵迷惑。
「小弟今年多大?」支助反问。
「二十。」
「十六岁就该精通男女之事。」支助说:「小弟如今已二十,难道就不想妇人?」
「不瞒大哥,小弟的小弟弟,时而燥热,尖挺无比。」得贵垂首,双手互搓,局促地问:「不知何故?」
「这便是想了。」支助不容置疑地说:「家中有个绝色的大娘,早看晚见,难免不动性。」
「罪过,罪过。」得贵慌了,赶忙道:「上天可鉴,我对大娘,绝无一丝邪念。」
「狗屁罪过。」支助嗤之以鼻:「你又不是和尚,喜欢就喜欢了。若不知如何得手,我教你便是。」
「使不得,使不得。」得贵双手乱摆:「纵然我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儿。」
「心诚则灵。」支助说:「我教你个法儿,准保得手。」
得贵不干。支助不肯放过,借酒遮脸,大谈男女房中事,说到关键处,戛然而止,反催得贵:「今日已晚,贤弟早早回去吧,改日哥哥再讲。」
得贵倒有些恋恋不舍。
两日后,得贵主动上门,去找支助。支助喜不自禁,又讲一遍,到关键处,再度打住。连续几天,讲来讲去,都是老一套,就不更新,且每每关键处猝停,急坏了得贵。
「读万卷事,不如行万里路。」支助故弄玄虚地阴笑道。
「您能说得通俗些么?」得贵瞪着饱含求知欲的双眼,虔诚地仰望支助。
支助手做喇叭,掩住嘴角,凑到得贵耳旁,小声嘀咕一阵,说完咯咯烂笑,并猛拍自个儿大腿,感觉很骇。
「竟是这般做法!」得贵恍然大悟道:「大哥你可亲身做过?」
「笑话。」支助口若悬河地说:「想当年,哥哥万花丛中取淑女贞操,犹如探囊取物一般。」
「有这么神?」得贵将信将疑。
「我教你一法子,你回去就试,保管你家大娘投怀送抱。」
「什么法子?」得贵既好奇又害怕,既渴望又心慌。
「现在五月,气候炎热,你晚间睡下,不关房门,并将你那小弟弄硬,若然你家大娘看到,你想,她会怎样?」
「会给我一顿臭骂。」
「真他娘笨。」支助唾沫飞溅地说:「骂就随她骂,下一回,你仍如法炮制,三番五次,她定然动心,把持不住,将你拿下。」
「这成吗?」得贵心悬到嗓子眼儿,喃喃道:「不可能吧?」
「照我所言,定然成事。」支助喝了口茶,说:「如若不成,你左右开弓,抽我一千四百个大嘴巴。」
得贵心慌意乱地跑回府邸,晚上也没吃,倒在凉炕上,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欲望和理性打架,后者输了。
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夜间,得贵果如支助所言,大开房门,四仰八叉横躺在床,挺着根肉蜡烛,展示人体艺术。
邵氏有个习惯,每晚要提着灯笼,同秀姑把府中房门照看一遍,没关严的都关严实。这日夜里,亦是如此,两个妇人,巡视到得贵房间,只见房门敞开,得贵本人,摆个触目惊心的「太」字,呼呼酣睡。
「呀!」秀姑惊得差点儿扔下手中灯笼。
邵氏到底是过来人,见过真钢,虽也惊诧,但能稳住,只是叱骂:「狗奴才,越发没个规矩,赤条条睡着,像什么样子!」
骂过了,又不忍,叫秀姑找了一条薄被,给得贵搭上。
秀姑见了鬼似的,不敢靠近,离一丈远将薄被扔过去,只盖到得贵双腿之间,远远看去,恰似一帐篷。
翌日天明。
邵氏叫来得贵,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又动用家法,拿戒尺打其手心数十下。打了骂了,也就罢了。说起来,得贵年已二十,早该打发出门。只是家中买办采购,劳力之事,没个男人不成,加之得贵自幼跟随,又粗蠢老实,并无坏心,也就一留再留。
哪知这成年的得贵,幕后有人操纵,现已是上头老实,下头潮湿。一扭脸儿,得贵肿着双手,就去找支助理论,进门便指着支助抱怨:「我真想抽你大嘴巴,可我手疼,抽不动。」
支助听得贵把事儿说完,轻率而不在意地一拍得贵肩膀:「兄弟,这就对了!」
得贵一头雾水。
「打在你手,疼在她心。」支助苦口婆心地分析道:「夜间,她给你盖上被子,说明她有恻隐之心;早上,她打你手心,是恨之切,爱之深。你按我说,再干一回,你家大娘必然不会打你。」
「要再打我怎么办?」得贵心有余悸地问。
「她再打你,你把我抽成一胖子。」
得贵也心有不甘。人就这样,坏事不干便罢,一旦干起来,不达目的,难以收手。
第二夜,得贵再造人体艺术。恰好,秀姑亲戚来了,小腹疼痛,邵氏弄碗红糖水,喂她喝下,让她下睡。自己打着灯笼去照门。心里也想看看得贵是否听话,白日教训他一顿,打肿了手,想必是不敢再犯了。
哪知,走到得贵房前,又见门开着,手提灯笼,往里一照——昨日一幕活生生重现。
邵氏咬咬嘴唇,走近得贵,拉过蜷缩床角的被子,还没盖上,邵氏不自觉地瞄一眼得贵的宝贝,光滑圆润,挺拔锋利;如一杆金枪,昂然不倒。
如此绝妙的昂立一号,得什么样的枪套才能与之匹配啊!
一些欲望由心底最深处泛起,往昔的情欲记忆刹那苏醒,动物凶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