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阴影里 In the Shadows《时空摆渡人》|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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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摆渡人》
第十章 在阴影里 In the Shadows

他跟上了她。这么做,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发了疯的跟踪者,不过他还是跟了上去。

斯雷特强迫自己不要慌,先把占卜的物品藏在桌子下面的盒子里——不算理想,但也足以应付粗略的检查——接着便冲出帐篷。他把其中一块桌布搭在招牌上,好让顾客知道自己暂时不算命了,不过附近本来也没什么人逗留。

安娜已经不见了踪影,斯雷特心里一紧。不过,他知道去游乐场入口最快的路线,如果他动作快一点儿的话——

他到门口时,正好看到她往外走。看见她了,他便镇静下来,放慢了脚步。他的心狂跳不止,肾上腺素在血管中奔腾,催促他跟紧一点儿,但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他得悄悄行动。

通往旁边住宅区的人行道上有一些人,因此安娜要是回头,并不会一眼就看见他。但是,人也没有多到能藏住他。他压住脚步,保持距离,以至于他在心里紧张得大喊:“近一点儿!近一点儿!近一点儿!”等她拐了个弯,他又不得不抑制住狂奔的冲动,直到她重新出现在视线里。

他跟着她穿过那片住宅区,直到她走上一条私家车道,到了一个他没法继续跟踪的地方。她进了一座房子。他估摸着应该是她家。这座房子比这条街上的大部分住宅维护得都要好一些,尽头是一个阳台,还有一座整洁的小花园,车道上停着一辆白色的两厢车。他觉得应该不是安娜的。依他看,她还没到开车的年纪。至少他希望如此——要是她钻进车里,他就没法再跟下去了。

知道了她的住处,斯雷特胸口的压力减轻了一些。需要的话,他还能找到她。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转身回嘉年华去。讨厌的布莱恩。斯雷特一整天都很安静,他知道负责其中一个撞柱游戏摊位的卡尔今天早上因为宿醉太厉害,没起得了床。斯雷特听说是他和杰克搞了个什么喝酒比赛——虽然并不是杰克告诉他的。今天早上,杰克在房间里跌跌撞撞,然后奔着他那群心爱的矮马去了,脸比平时还要像个死人。不是他,是丹尼尔把这八卦告诉了斯雷特,今天早上,丹尼尔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不满地摇头,好像他自己年少轻狂时没这么干过似的。要是卡尔不被开掉,那么斯雷特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他今天甚至都没看见布莱恩,说不定他也蹲坐在床上,伺候着一阵阵抽痛的头,还有翻江倒海的胃。

斯雷特迅速盘点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选项——要是就这么站着,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他穿过马路,从安娜家门前经过。他忍不住朝窗户里张望,可是玻璃上只反射着下午的阳光。紧挨着她家,跟斯雷特同侧的马路边是一座小小的——呃,称不上是真正的儿童乐园,不过是一片长满草的区域,有一对足球门柱、一个秋千,还有几张长椅。基本上空荡荡的,场地一端的尽头有几个男孩在踢球。斯雷特选了离他们最远的一张长椅坐下,掏出手机,假装自己是个无所事事、闷闷不乐的少年。

他以为要等很久。他做好了她不再出现的心理准备,然后他就只能放弃,打道回府。他没想到的是,只过了不到十分钟,安娜出现了,两侧肩膀上背着一个看上去很重的书包。

她把黑色的长发扎成了法式的辫子,换下了之前稍微讲究一些的衣服,穿得比较随意——一件灰色的T恤,还有一条很旧的牛仔裤。这身打扮似乎让她更自在些,斯雷特感觉这应该更像她平时的打扮。当然,他想,她看上去更自在,也许只是因为逃离了他。

她甚至都没有朝斯雷特的方向看一眼,径直沿着马路向远处走去。他等她走出一段合适的距离,然后从长椅上起身跟了过去。虽然她似乎走得很急,但他的步子更大,很容易跟上。她低着头,双手抓住书包的背带把包稳住,两条细细的腿迈着大步,飞快地走着,仿佛随时要小跑起来。

他跟着她走出住宅区,往小镇的中心走。就在他以为她一定是要去商业街时,她拐上了左边的一条路,这条路位于一家酒馆和一家合作社之间,斯雷特之前没有注意过。他好奇地稍稍加快步伐。她要去哪儿呢?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她是去找男朋友,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让他恼火起来。他干吗要在意她是不是要去见一个男生呢?他的幻觉只告诉他,她救了他,仅此而已。不过,他还是不喜欢这个念头。他安慰自己,她比之前见自己的时候穿得更随意,因此八成是去见闺密什么的,不过……这儿没什么住宅。他们走过一座社区礼堂和一块草地保龄球场。街的另一侧是一连串的工房,里面是一些小作坊。

安娜的目的地就在马路尽头。斯雷特发现自己就要追上她了,便开始放慢步子,不过她没有停留,跳上了几级台阶。等他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个活动中心。

斯雷特犹豫了。他在街上是无处可隐蔽的。虽然他没做什么,他也完全有权利待在这儿,可是他不想让安娜看见自己。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成了某个偷偷摸摸跟踪女生的讨厌鬼。活动中心的前面基本都是玻璃,附近也没有其他人站着。唉,好吧,一不做二不休……

斯雷特走进活动中心,立刻便闻到刺鼻的氯气味儿。里面湿乎乎的,他穿着长袖衬衫,感觉很热。他绕过接待台,坐在那里的女人先是期待地望着他,见他没买门票,她的眼神又变成了怀疑。斯雷特看见指示牌上写着那条长长的走廊过去是健身房和舞蹈教室,但是直觉令他上楼朝游泳池去了。

他差点儿撞上安娜。她站在楼梯顶端,正和一个年纪足够当她爸爸的男人说话,尽管斯雷特没觉得他俩看上去像一家人。不过,那个男人明显跟她很熟,因为两人说话时,他把一只大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他穿着一件白色polo衫,脖子上还挂着哨子,应该是教练什么的。

在小小的楼梯间里,斯雷特无处可去——他推测安娜很快就会进更衣室,于是身子一闪,躲进一个小角落里,那里有几台自动贩卖机在等着他。他掏出钱包,抓起一把硬币,看见手中的钱足够买杯饮料,再从食品贩卖机里买点儿吃的,他舒了一口气。他原以为这是一座休闲中心,没想到机器里居然有各种健康零食,比如能量棒和小袋的坚果。斯雷特选了唯一在售的一种巧克力,然后又多买了一块。

等他忙活完,安娜已经不见了。斯雷特隔着一道玻璃幕墙,看见泳池边上有一片长长的观众区,摆着几排折叠座椅。观众区零零星星地坐着一些人,大部分是四十来岁的女性,看上去像是一群妈妈在等候,她们的孩子估计正尽情地投入在本月时兴的某个项目里。他想,要是自己过去找个位子坐下,应该不太显眼——从他看到的情况判断,泳池里的人根本不注意观众席的情况——于是他便下楼回到前厅,跟随指示牌走到活动中心后面,爬上几级又陡又窄的楼梯。

等他坐下,安娜已经出现在泳池边。他能看见她和一群人站在一起,有十来个吧,大部分是男生,还有刚才跟她说话的那位年纪大一点儿的男人。只有安娜和另一个男生穿着泳衣,安娜穿了一件黑色的连体泳衣,身材清瘦,身段优美。除了教练,其他人都穿着短裤和T恤。斯雷特看着这群穿短裤和T恤的家伙转身跳进水里,开始一圈又一圈地自由泳,由于明显受到衣服所累,他们的泳姿非常尴尬。水里的化学气味很浓,有些人努力让头露出水面,这么做很明智,因为根据斯雷特所看到的情况,他们都没戴泳镜。

安娜和穿着泳裤的那个男生还有教练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在斯雷特看来,这个场景很怪异,但他一边大口嚼着第一块巧克力,一边看着这群人在泳池里游完了六圈(其中有一个男生动作慢一点儿,只游了五圈),接着他们便爬上岸来,浑身都湿透了。这时,安娜和那个男生才跳进水里。

对了,那个男生是跳进去的,而安娜是正儿八经地扎了进去,她入水时的动作非常利落,然后像一只海豹一样,又从几米外的地方冒出水面来。她冲那个男生笑笑,说了点儿什么,他便开始拍水,朝着她的方向溅出一片水花。安娜的笑声从空气中传过来,斯雷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生气。也许他真是她的男朋友。这也没问题,只是这个小笨蛋——他又在朝她拍水了——也许会成为斯雷特接近她的绊脚石,阻碍他弄明白她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幻觉里,而且还救了他,她到底在干什么。这才是他在乎的唯一理由。

他撕开第二块巧克力的包装纸。

不管怎样,这里到底在发生什么?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刚才那十个人在游泳——他们的衣服在滴水,尽管泳池区域的温度就像人造的亚热带,但他们似乎仍然冻得瑟瑟发抖——而两个真正穿了泳衣的人却压根儿没游,只是在泳池中间踩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那群人分开了,其中两个溜进泳池,加入了安娜和那个男生,接着……他的眼前上演了灾难性的一幕。

其中一个穿衣服游泳的人蹚水走到安娜跟前,跟她简短说了两句……接着便试图把她摁进水里,斯雷特呆住了,正要送进嘴里的巧克力也停在半空。他——那是一个几乎已经发育成熟的男生,比安娜高大很多——从后面用胳膊绕住她的脖子,开始把她往水里按,利用她身体的浮力让自己不沉下去。斯雷特的视线都集中在安娜身上,几乎没有注意到穿泳裤的男生和另一个穿衣服的人也在上演着同样的戏码。她不时奋力地回到水面吸一口气,然后又被按进水里。

安娜的教练只是站在泳池边上看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另外两个穿T恤的人在泳池边上跑来跑去,大喊大叫,可是等他们的声音传到观众席的斯雷特耳朵里,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搞什么名堂!搞什么名堂!

斯雷特的大脑里有一个微小的声音在对他说,这是事先安排好的,安娜只是在扮演其中一个角色。泳池边上喊叫的人抓起亮橘色的泳圈投进水里,差点儿就套在正把安娜往水里按、压在她身上的那个男生头上,要是他在麻痹的状态下仍然能够思考,斯雷特就心满意足了。那个男生看见救生圈,立刻便放开安娜,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扒住救生圈。

安娜刚一恢复自由,便仰面朝上,动作优美地游了出来,刚才在泳池边上喊叫的人则跳进水里向救生圈游去,开始把那个男生往外拉。

这是演习,只是演习而已。他明白了,可是大脑没法放松下来告诉他的肺和两条腿,他的肺已经不再呼吸,他的腿也麻木了。他突然感到恶心,吃下去的巧克力在胃里翻腾。

他重复道,这是演习,是救生课什么的,安娜是来帮忙的。从逻辑上,他能够理解,可是,天哪,他难受极了。看见她被摁进水里,简直就像在做一场噩梦。准确地说,是他在做噩梦。

他看着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把安娜往水里按。有时候只是一个人,就像刚才那个男生,有时则是两个人合伙来淹她。有两次,教练让她像死尸一样躺在那里,在水面上漂着,这一切都让斯雷特毛骨悚然。负责扮演救生者的人不得不用绳子把她拖到泳池边,然后另外两个人再徒手把她拉上来。她一动不动,完全就像死了一样。她演得太像了,把斯雷特吓得半死。

他迫不及待地想走,想去外面等她,可是头脑深处有一个小小的、不可思议的声音不停地朝他的耳朵里轻声诉说着担忧:万一你走了,然后有一次,他们真的把她淹死了呢?万一发生事故了呢?这根本不合逻辑,可是哪怕最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也促使他一动不动地留在座位上。等他们终于结束,安娜优雅有力地游到泳池边,爬上岸来,斯雷特感到筋疲力尽,衬衫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上,而这身汗根本不是因为这儿的温度。他猛地起身,缓慢吃力地向楼梯走去,只想赶紧逃跑。他在座位尽头笨拙地滑了一跤,摔到防火门那儿,砰的一声撞了上去。那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场地上方,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不过,他只注视着其中一双眼睛,是安娜的。

斯雷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这时逃跑只会更糟,便在更衣室门外等安娜。她迟迟没出来,他都怀疑她是不是为了躲避自己,从别的出口出去了。不过,等那群人里的其他人都出来了——大多数人从他身旁经过时,都好奇地看了他几眼——安娜才终于推门出来。

她看见他,并没有立刻停住,于是他明白,她知道自己在这儿,所以过了这么久才出来。她没说话,只是警觉地看着他,于是他只好打破沉默,尴尬地说了一句:“嘿!”

“你来这儿干什么?”她问。

这个问题合情合理,也的确在斯雷特的意料之中,可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尽管他刚才有的是时间来思考。能够为他辩护的是,由于刚才痛苦地目睹她在水中的表演,他的身子仍然在发抖。

老天,他恨死水了,他能洗澡都是个奇迹。

“我在……”他愁眉苦脸,“呃,我在镇上逛逛。”这倒也是实话,可是根本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泳池边,而安娜紧锁的眉头也向他表明别想糊弄她。

他伸手挠了挠头,想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安娜盯着他,目光如炬,仿佛这个动作已经让他露出了马脚。于是他垂下胳膊,冲她耸耸肩。

“我想见你。”他对她说。这也是实话,虽然他直到说出来才意识到这个简单的事实千真万确,可安娜似乎还是不买账。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他知道自己得想出点儿更站得住脚的理由来。“你看,我不喜欢今天下午的结果。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可那是真的。而且,我也的确想帮你。也许你是对的,也许真的有些东西可以改变。”他讨好地冲她笑笑,安娜撇着嘴,若有所思。她看上去不那么戒备了,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我想帮你,安娜。”他重复道,“我发誓。”

接下来是一段漫长的沉默。斯雷特屏住呼吸,一只胳膊垂在身子一侧,悄悄握紧拳头。这是一个愚蠢、迷信的手势,可是常年漂泊在外的人本就是一个迷信的群体,而由于血液中流淌的各种奇怪的征兆,斯雷特比大多数人还要迷信。经过一段紧张的等待,安娜呼出一口气,斯雷特感到一股胜利的喜悦,接着,他注意到她的眼睛亮了。

“哎呀,嘿,”说着,他向她靠近一点儿,抬起一只手,抚摩她的脸颊,这一次,她并没有僵住,这让他感到宽慰。他又凑近一步想要抱抱她,可又感觉这样会太难为她。“别哭了。”

“你没事吧,安娜?”斯雷特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他把手放下,安娜也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虽然他并不喜欢这样。教练站在那儿,用一种直接超越了怀疑的眼神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教练看不上他。斯雷特挺直了身子,他厌恶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评判,虽然这种评判并不罕见。有很多人不喜欢吉卜赛人,不喜欢他们出现在自己身边,而斯雷特从衣着到乌黑的发色,到偏橄榄色的皮肤,都表明他是从嘉年华那儿来的。而且,这个镇子很小,外地人在这儿很显眼。

“我没事。”她回答,又后退一小步,说,“我很好。”

斯雷特苦笑了一下。比起说谎,她扮演死人的时候可要像样多了。要是他听起来也这么假,那也难怪她先前不相信他的鬼话。

“这个小伙子是谁?”教练问道。

“只是一个朋友。”斯雷特还没来得及插嘴自我介绍,安娜已经回答了。即便他自己来说,八成也就是:“你好,我是算命先生斯雷特,也是刚刚被发现的跟踪者。”这也不怎么中听。

“朋友,是吗?”教练上前一步。斯雷特感觉他想站到他俩中间,用身体作为屏障。斯雷特被激怒了,向安娜靠近了一点儿。

“是的,”安娜轻快地说,但是并没有更强的说服力,“他要陪我走回家。”

“好吧。”她这句话阻止了教练的进一步举动,也让他闭上了嘴巴。他朝窗户外面望了望,玻璃是有色的,于是外面的景致显得暗了些。不过,即便隔着深色玻璃,外面的天仍然是亮的,最多不会超过七点半。尽管如此,教练的头还是点得很不情愿:“也许这个主意不错。”

安娜弓起肩膀,带着一丝戒备,仿佛并不喜欢拿这个做借口,而是因为知道这样说有用,才被迫而为之——这让斯雷特感到纳闷。大白天的,她为什么需要人护送回家呢?他想起她家那片住宅区,好奇是不是和外表看上去一样简单平常。

“周二见。”安娜对教练说,“走吧。”后面这句是对斯雷特说的,他便跟着她下了楼梯。出于本能,斯雷特小跑下了最后几级台阶,直到和安娜并排,然后握住她的手。安娜吃了一惊,瞥了他一眼,但是并没有反对。等斯雷特推开活动中心的门,领她出去时,两人仍然拉着手。

“见鬼,这人是谁?”斯雷特又被一个声音吓了一跳。这个声音不像教练那么低沉成熟,但是带着挑衅。出于对潜在威胁的反应,斯雷特立刻扭头,想看看是谁,他抓住安娜的手,一把把她藏在自己身后。她也立刻躲了过去,但是只待了一秒钟。他试图用身体挡住她,这时,他感觉到她正绕出来走上前去。

“安娜——”

“康纳,你在这儿干什么?”

这人就是康纳?他和斯雷特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以为他会是个小流氓的样子,是个危险人物。他和斯雷特一样高,但是更魁梧些,头发剃得很短。尽管如此,斯雷特在他脸上还是能看到安娜的影子:雀斑、微微上翘的鼻子、坦诚……还有天真。不过,此时此刻,他完全是一副即将登台的拳击手的架势,浑身杀气。

不过,斯雷特看得出来,他也就是表面上厉害而已。

听到安娜的话,康纳停住了,他一脸惊讶,还带着嘲讽。

“我在这儿干什么?我来陪你回家。我说了我会来,不是吗?”

“你说过的话多了。”安娜嘀咕了一句,声音很小,康纳没听见,但是他的脸色更难看了。斯雷特感觉自己明白了一二。

“你是谁?”康纳问斯雷特,“还有,你干吗拉着我妹妹的手?”

“我叫斯雷特。”他犹豫着要不要把空着的那只手伸过去,但是猜测康纳握它的可能性不大。要是康纳真的来握手,八成也是想把他的骨头掰断。

“斯雷特?斯雷特可不像个名字。”

“是我的名字。”至少是他的名字之一。

“好吧。”康纳摆摆手,不再争论,“咱们回到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拉着我的小妹妹的手?”

她已经从“妹妹”变成了“小妹妹”?不管怎样,斯雷特赞赏康纳保护妹妹的本能。不过,安娜似乎并不买账。

“康纳!”她生气地嘘他。

“怎么了?”他面不改色,反问道,“你本来就是。”他生气地瞟了斯雷特一眼。“你才十五岁。”

十五岁。而斯雷特……老多了。他突然感到良心发现,松开了她的手,摸摸自己的下巴,他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不过,这一次,他的手刚从下巴上掠过,便停住了。搞什么名堂?

自从他产生关于自己死亡的幻觉,并且为此而逃跑,他身上就再也没有留下过岁月的痕迹。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下巴和下颌骨上的胡茬摸起来是什么感觉:微微有些戳人,会随着他的手指微微来回拂动,就像压了花的丝绒。不应该这么粗糙,已经长到像要冒出胡须的程度了。

他没时间考虑这个新进展,因为安娜正尴尬地看着他,脸颊一片绯红,他意识到她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

“我说,既然康纳来了,你就不用送我回家了。”她的脸更红了,见她这么窘,斯雷特突然生起康纳的气来。

“反正我也得朝那边走。”他冲她一歪头,笑了,“记得吗?”

“当然。”安娜似乎很慌张,她瞄着康纳,后者正用更加反感的眼神看着斯雷特,迅速做出推断。

“你是嘉年华的人?”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你是被判有罪的杀人犯。

“是的。”斯雷特承认了,没必要隐瞒,而且,确实也瞒不住。

“好吧,我完全可以自己陪安娜回家,谢谢了。我们不需要你当跟屁虫。”

斯雷特想好该怎么反击了,而且是致命性的,但他没有说出来。安娜重新拉起他的手,让他闭上了嘴巴。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康纳。”她对哥哥说。

她没有等康纳回应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便已经迈开了步子,不过,她倒是看了斯雷特一眼,从那个眼神里可以品读出万千种思绪。但是,重要的只有一点:有机会了。她在给他机会。

斯雷特的心跳了起来,他好奇自己之前产生的新幻觉——安娜跳进水里救他的那个——是不是向着成为现实迈进了一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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