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吻了斯雷特。

呃，好吧，是他吻了她，但是反正都是一回事。他俩的嘴唇贴在一起接吻。他们的舌头也在某种程度上加入了这一行动。

安娜仰面躺在床上，听着身旁低沉缓慢的呼吸声。斯雷特侧躺着，下巴轻轻靠着她的肩膀。他的一只胳膊轻轻放在她的肚子上，搂着她。

运气不太好，因为她真的很想撒尿。

不过，她又不想吵醒他。现在还早得很，她感觉比自己平时上学起床的时间还要早，而且，他要是醒了，她又不知道自己该跟他说些什么。她已经想了好一会儿，可是什么也没想出来，所以，先把内急放在一边，她情愿再多忍一会儿。

“你醒了。”斯雷特打破了宁静，把安娜吓了一跳。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呼吸已经不再是原先那样轻柔的鼾声，午夜过后很久，她就是听着那个声音沉沉睡去，可是当她扭头看他时，斯雷特已经睁着清澈的灰眼睛，一点儿也不像睡意蒙眬的样子。

“嘿。”她跟他打招呼。她看出了他脸上的疲惫，便冲他笑笑，接着立刻开始搜肠刮肚想出来一大堆疲惫背后可能的原因，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事。她咬住嘴唇，不让自己随口说出什么愚蠢的话来，而是下定决心要让他主动。他得赶紧再说点儿什么，不过，因为沉默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惩罚，只消五秒钟，她就会想方设法地打破沉默。

“你还好吗？”斯雷特终于开口了，他做了个鬼脸，“昨晚——”

“昨晚好极了，”安娜打断了他，“我的意思是，我觉得很好。”

藏着掖着就太孩子气了，不是吗？安娜索性厚着脸皮说了出来，大胆地迎着斯雷特的目光，他神情里的戒备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释重负。

“是的，很好。”他倚了过来，安娜一慌，以为他又要吻她——她已经忘了自己想去撒尿，她得刷牙！——不过，他只是把嘴唇在她的眉心轻轻一点，便起身下了床。

他的动静太大，床垫发出刺耳的声音，安娜紧紧抓住床垫，心想自己肯定要滚到地上去了。斯雷特惊恐地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这东西真是个安全隐患。”他嘟囔道，接着，他提高了一点儿音量，“我很快就回来。”

他一溜烟出去了，安娜听见浴室的门紧跟着关上了。

“该死！”她在心里骂，“插队！”

这张床是二手的，而且出厂价就不高。她小心翼翼地爬下来，开始整理床单。

她正在衣橱里翻来翻去，想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这时，她听见浴室的门开了，紧接着又是另一扇门的声音。

“糟了！”她倒吸一口凉气，狂奔出去到了走廊上，眼前的场景似乎是双方互不相让。康纳和斯雷特面对面站着，两人的眼睛里都冒着怒火。安娜贴着墙过去，挤到他俩中间，背对着斯雷特，面朝着哥哥。

“康纳？”

“他在这儿干吗呢？衣服都没穿好！”康纳上前一步，他身上穿着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涅槃乐队的T恤，两只手都握成了拳头。

“什么？”安娜摁住他，问道。

“他在这儿干什么，安娜？”

“他昨晚住在这儿。”她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毫无邪念。

“这我看出来了。”康纳冷笑道。他又上前半步，于是安娜不得不仰着脖子看他，而与此同时，出于对康纳的敌意的回应，斯雷特也上前了一些，她的后背都能感觉到斯雷特身上的热气。她像一只矮矮的小猪，被堵在两人之间越来越窄的空当里。康纳的下一句话是隔着她的头顶说的：“这儿没你的事。她对你来说，年纪太小了点儿，你也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斯雷特很大度地没有对他的攻击拍案而起，接着，康纳把视线从斯雷特身上移开，转而瞪着安娜，眼睛里喷出怒火。“你跟他睡觉了吗？”

“你说什么，康纳？”

“睡了没有，安娜？”

“不关你的事，还有，没睡！”

“那就好。”康纳愤愤地说，接着重新瞪着斯雷特，仿佛安娜已经成了空气，“滚。滚出我家，现在就滚。”

“康纳，别这样！”

“安娜想让我走的时候，我会走的，”斯雷特在他身后不温不火地说，“在那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休想，你现在就给我滚。”康纳顿了顿，接着，他气得语无伦次，“你穿的是我的运动裤吗？我得把它烧了！”

“康纳！”安娜推了哥哥一把，要求他注意听自己的话，“够了！斯雷特在这儿过夜是因为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别拿这个忽悠我，安娜。要是有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但是你没打。”

“我跟你说过，康纳。你走之前我就告诉你了，可你还是走了。斯雷特过来陪我，等我准备睡觉了你还没回来，所以他才同意在这儿过夜。但我们仅仅是睡觉而已，康纳，所以别再扮演那个像保镖一样的大哥哥了！”

他们不仅仅是睡觉，但是安娜觉得现在没必要让康纳知道这些。或者，他永远也没必要知道。

“爸妈知道吗？”

又来了，他休想得逞。

“他们知道你昨晚去了达伦家，没管我吗？他们知道你半夜还没回来吗？”安娜回击道。

“这不是重点。”康纳不耐烦地说。

“不是？”

康纳没有回答，只是火冒三丈地戳在她面前。安娜能感觉到身后的斯雷特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要是康纳让矛盾升级，他立刻就会出手。安娜并不希望他动手，因为她基本上确定斯雷特跟杰克一样厉害，她可不想让他伤害她的哥哥，至少别伤得太重。

“别大惊小怪了，”她求他，“求你了。”

“我很不高兴，安娜。”康纳终于说。见他不打算告发自己，她这才舒了一口气。“过两天，咱们得再聊一次。”

“我等着呢。”安娜回答，她的声音里满是讽刺。

康纳哼了一声。他又恶狠狠地瞥了斯雷特一眼，故意撞在他的肩膀上，从他旁边挤了过去，然后进了浴室。二号插队选手。

该死。

“你要迟到了吧？”他在浴室门口站住了，问她。

“迟到？”安娜一脸茫然，“迟什么到？”

康纳白了她一眼：“游泳比赛？”

上帝啊，游泳比赛！她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