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她用最快的速度飞奔，但还是不够快。

河边的小道比街上黑多了。没有路灯，大树繁密的枝叶也遮住了天空仅有的光亮。安娜凭着记忆走在狭窄的石子路上。她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地想让自己再快一点儿。

斯雷特在她旁边，几乎一声不吭。

前面远远的地方是杰克和他的几个朋友，还有康纳。安娜一个人也看不见，她知道自己追不上了。等她到了那儿，就已经晚了。

“快走，”她喘着粗气对斯雷特说，“你跑得比我快。快去！”

“我不会丢下你的。”他说。

“求你了！”安娜几乎喘不上气来，连这几个字都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出来。要是她真的被踢出泳队，那她就参加跑步俱乐部。她发誓。只要他们能逃脱这一切，逃脱斯雷特所预见的未来。“求你了，斯雷特。”

“不行。”

安娜试图强迫自己再加速，可是没用。

他们追不上的。他们会到得太晚，斯雷特幻觉里的事将会成为现实。她的哥哥会死掉。

不能这样。

斯雷特几乎没有喘不上气。他在压住步伐，放慢速度，免得把她落在后面。不过，现在需要保护的人不是安娜，而是康纳。但是斯雷特不愿意丢下她，因为他需要她。

她不想这么说，可她别无选择。

“斯雷特，我不会像幻觉里那么选的。我不会选你的。我会去救康纳。”就在她喘息的当儿，衣服侧面一处线脚崩开了。这让她迟疑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而已。“你得跑起来，你得去帮他们，因为我会看着你溺死。”

斯雷特的脚底晃了一下，他扭头目瞪口呆地盯着她。

“安娜——”

“快去啊！”她推了他一把，使他失去了平衡，踉踉跄跄差点儿摔倒，“求你了！”

他没吭声——他用行动做出了更好的回答。他加快速度，两条长腿很快就跑远了。

只剩下安娜一个人。

“天哪，真该死。”她呜咽着，竭力不去理会肺里的灼烧感，也不去想她的两条腿都快抽筋了。她知道，已经不远了，离那块大石头不到一千六百米了，不远了。

不能再远了。

接着，她已经到了那儿，到了溺水池边。

她跌跌撞撞地在空地边缘停住，两只眼睛努力地分辨谁是谁，试图搞清楚正在发生着什么。她的眼前一片混乱，只看见好几只胳膊和腿扭打在一起，耳边还听见喊叫声，没有任何东西像幻境里那样清晰。由于天太黑，动作太快，她之前清清楚楚看见的细节都很模糊。

至少有一点不同，斯雷特不在这儿，他没有站在她旁边，用胳膊搂着她，而是在那儿，在混战的人群里，跟康纳和杰克在一起……还有一把刀。有人手里有刀。

斯雷特不在，没人拦着她。由于恐惧，安娜定在那里不敢动弹。可是，想到有刀，杰克把刀刺向康纳的画面就在她的脑海里生动起来，于是她愤怒地冲了过去。

“住手！”她尖叫道，“住手！”

“安娜！回去！”她不确定是康纳还是斯雷特喊的。是谁不重要，她都没理，而是抓住了一个男人的袖子，她基本断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她使劲儿拽他，他狠狠地用胳膊肘挥过来，打在她的太阳穴上，差点儿让她跪倒在地上。安娜瞬时眼冒金星，可是她并没有退缩。她爬起来，又抓住另一个人毛衣的后背，不过，紧接着，斯雷特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双手拦腰抱住她，把她推走了。

他为什么要担心她？幻觉里，安娜什么事也没有，她很安全。

“不！”她尖叫着把他往回推，“去救康纳！去帮康纳！”

“不，”他回答说，“我不在乎我自己会怎么样，我选择你。”

他连推带拽地把安娜一直拉回原来的地方，接着便瞪着她说：“待在这儿，别动。”说完，他便转身重新冲进了打斗的人群。

安娜没有待在那儿，一刻也没有。因为担心哥哥，下一秒钟，她已经又踉踉跄跄地往前跑。不过，刚跑出去三步，她的眼前就闪过一道银光，于是她停住了，是一把刀。

“不！”她尖叫道，“不要！”

康纳！幻觉在她的脑海里重新上演了一遍，可是此时她眼前的场景和幻觉里并不一样。刀上有两只手——一只是杰克的，另一只是斯雷特的。康纳呢？

康纳哪儿去了？

“安娜！”他出现在她面前，跟斯雷特一样使劲儿抓住她，然后又用力把她往回推。安娜没有反抗，但是眼睛仍然盯着斯雷特和杰克搏斗的地方，两人都在试图从对方手里把刀夺过来。他们一点儿一点儿地朝着那块巨石挪动，就他们两个人。其他人在一旁叫嚣着，为杰克助威——他们似乎已经忘了康纳，仿佛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场打斗，仿佛是从偷窃案之前就开始酝酿的。

安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会尖叫。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想帮忙，可是康纳紧紧地摁着她。她想让他回去帮斯雷特，可又因为害怕自己看见的未来变成现实，于是话在嘴边说不出来。

她喊了一句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有帮助的话。

“警察！警察来了！”

这句话起到了一点儿作用，杰克的那帮弟兄立刻跑了。

可是，这也是她所能做的最糟糕的事，斯雷特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他扭头朝她的方向看，于是杰克趁机下了手。安娜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但还是能看出杰克在斯雷特的肚子上划了一刀。斯雷特按住肚子，因而当杰克挥起两个拳头朝他的胸口打时，他也无法还击。杰克下手很狠。

安娜惊恐地望着斯雷特从石头上摔了下去，落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