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特沿着湖畔长长的小径慢慢地走着,偶尔绕过倒在地上的树,要么停下脚步捡起扁石头,在水面打水漂(他小时候捡过很棒的石头,就是所谓的“小扁石”,最多打出过九个水漂,不过他今天最多只打出四个),他这个时候心里不只是在想艾米打来的电话。他也想过要如何对付舒特,如果舒特再次出现,该怎么办。
的确,当他看到两个故事如此雷同时,他会有一种短暂的——或者并不短暂的——负罪感,但是他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这只是所有小说家普遍时不时会有的负罪感。至于舒特本人,他唯一的感觉是烦恼、愤怒,还有一种解脱。几个月来,他满身都是一种茫然的愤怒。终于来了个人帮他发泄这种愤懑了,就像玩蒙着眼给画上的驴子粘尾巴这个儿童游戏一样,总算来了头驴子,让他把那条又丑又烂的尾巴粘好。
莫特曾听过这样一句老话:如果四百只猴子在四百台打字机上连续捣鼓四百万年,总有一只猴子能写出莎士比亚的全集。他不相信。即使这是真的,约翰·舒特也不是猴子,不管他的脸上有多少皱纹,他也活不了那么久。
所以是舒特抄袭了他的故事。为什么他选择了《播种季节》,莫特猜不出来,但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已经排除了巧合。他非常清楚,虽然这个故事就像他的其他故事一样,可能也是他从宇宙中的奇妙点子银行里偷出来的,但他肯定没有从密西西比州的约翰·舒特那儿偷。
那舒特是从哪里抄来的?莫特认为这是最重要的问题。他揭露舒特是冒牌货、骗子的机会可能就隐藏在这个答案之中。
只有两种可能的答案,因为《播种季节》只发表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埃勒里·奎因推理杂志》上,然后是在他的选集《人人都投币》上。短篇小说的出版日期通常列在书前面的版权页上,《人人都投币》也是这么做的。他已经查过了《播种季节》的致谢部分,发现这篇小说最初发表在一九八〇年六月的《埃勒里·奎因推理杂志》上。《人人都投币》的选集则由圣马丁出版社于一九八三年出版。此后又印了几次,只有一次是平装本,但那并不重要。他真正需要去考虑的只是一九八〇年和一九八三年这两个年份……以及他自己充满希望的信念,就是除了代理商和出版公司的律师外,没有人会过多关注版权页上的那些小字。
希望约翰·舒特也是这样,希望那个舒特就像大多数普通读者一样,认为自己第一次在一本选集里读到的故事是之前没有发表过的。莫特走向那个人,最终站在路边和他面对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