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午夜禁语》|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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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禁语》秘密之窗,秘密花园
15

他太过关注约翰·舒特了。他呆呆地站在只剩下自己的屋子的走廊上,电话紧贴在耳朵上,他的第一反应是,舒特烧毁了房子。动机?当然,警官。就为了烧掉一本杂志,他烧掉了那栋经过修复的价值约八十万美元的维多利亚式房屋。确切地说,他要烧的是一九八〇年六月那一期的《埃勒里·奎因推理杂志》。

但会是舒特吗?当然不是。德瑞和塔什莫尔之间有一百多英里的距离,而胖胖的身体仍然温暖而柔韧,螺丝刀的尖端周围的血有点粘,但还没有干。

如果他是急匆匆地做了这些事……

哦,打住,为什么要胡思乱想?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把离婚的责任推给舒特,以为自己每天有十六个小时都在睡觉,因为舒特在你的食物里放了镇静剂鲁米那。在那之后呢?你可以写信给报纸说美国的可卡因主犯是来自密西西比的一个叫约翰·舒特的人。他杀死了吉米·霍法,同时在一九六三年十一月从那个草丘上向肯尼迪打了著名的第二枪。那个人是疯了……但你真的认为他往北开了一百英里,为了销毁一本杂志就烧了你们的房子吗?尤其是那本杂志肯定在美国其他地方肯定还有?理性点吧。

但……如果他快点的话……

不。这太荒谬了。但是,莫特突然意识到,这样他就没法把那该死的证据给那个人看了,是不是?除非……

书房在房子的后面,是他们用谷仓的阁楼改造的。

“艾米。”他说。

“这太可怕了!”艾米哭了,“我在泰德家,伊莎贝尔打来电话……她说那里至少有十五辆消防车。水管在喷水……人群……脖子伸得老长在那里围观……好多人呆呆地在看……你知道我非常讨厌很多人来呆呆地盯着房子看,就算房子没着火,我也讨厌这样……”

他不得不使劲咬着双颊的内侧,以抑制住一阵狂笑。现在再笑,那是最糟糕、最残忍的事,因为他心里明白。经过多年的奋斗,他在自己选择的职业上取得了成功,这对他来说是一件伟大而充实的事。他有时觉得自己像个在危险的丛林中获胜的人,在那里大多数的冒险家都死去了,而他却获得了惊人的奖赏。艾米为他感到高兴过,至少一开始是这样,但对她来说,这有一个痛苦的负面影响:她不仅失去了隐私,而且失去了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身份。

“是。”他尽量温柔地说,一面还咬着自己的脸颊内侧,不让按捺不住的笑声响起来。如果他笑了,那也是因为艾米选择了不恰当的措辞,但她不会这样认为。在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年里,她经常误解他的笑声。“是的,我知道,亲爱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把我们的房子烧了!”艾米哭喊着,“就是这么回事!”

“全烧光了?”

“是的。消防队长说的。”他能听到艾米哽咽着,试图控制住自己,然后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它烧得……烧成平地了!”

“我的书房也烧了?”

“火就是从那里开始的。”她抽着鼻子说,“至少消防队长说他们是这么认为的。这和帕蒂看到的情况很符合。”

“帕蒂·钱皮恩?”

雷尼家右边的房子是钱皮恩的。这两块地之间隔着一条紫杉带,这些紫杉多年来已经慢慢地枯萎了。

“是的。等一下,莫特。”

艾米擤起了鼻涕,他听到响亮如喇叭的声音,当她回来继续讲电话时,她似乎镇定多了。“帕蒂告诉消防员,她在遛狗。这时天黑没多久。她走过我家,看见门廊下停着一辆车。然后她听到里面传出砰的一声,就看到书房的大窗户里着火了。”

“她看到那是什么车了吗?”莫特问。他感到胃里在翻江倒海。随着消息的沉淀,约翰·舒特这件事给人的冲击逐渐变小,重要性也开始下降。被烧掉的不仅仅是一九八〇年六月出版的《埃勒里·奎因推理杂志》,还有他几乎所有的手稿,包括已经出版的和不完整的,还有他大部分书的第一版、外国版本和赠送给投稿人的杂志。

哦,但这只是开始。他们损失了多达四千册的藏书。如果火灾的情况像艾米说的那样严重的话,那她所有的衣服都被烧了,她收集的那些古董家具——有时是在他的帮助下,但大部分是艾米自己收集的——现在都变成了灰烬和残渣。她的珠宝和他们的个人文件——保险单等等……可能没问题,因为保险柜藏在楼上的壁橱后面,应该是防火的,但土耳其的地毯应该是烧成灰了,数千盘录像带熔化成塑料块,还有视听设备……他的衣服……他们的照片,成千上万张的照片……

天啊,他想到的第一件东西居然是那本该死的杂志。

“没有。”艾米回答了这个问题,一个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损失是多么巨大而几乎忘记了的问题,“她分不清那是什么车。她说她认为肯定有人用了汽油弹,或者类似的东西。因为在玻璃破碎的声音之后,窗户里的火就冒了出来。她说她开始沿着车道走,然后厨房门开了,一个男人跑了出来。布鲁诺开始朝那人狂叫,但帕蒂吓了一跳,把他拉了回来,但她说他差点就把她手里的皮带扯断了。”

“然后,那个人上了车,发动了车子。他打开车灯,帕蒂说车灯几乎把她弄瞎了。她举起胳膊遮住眼睛,汽车从门廊下呼啸而出。那就是她说的……她向后都顶到了我们前面的栅栏上,用尽全力拉住布鲁诺,否则那个人的车肯定会撞到她。然后他驶出车道,飞快地沿街驶去。”

“她一直没看到那是什么车?”

“没有。一开始是因为天很黑,然后,火光开始透过你书房的窗户照到外面,车前灯的灯光也让她眼花缭乱。她跑回家给消防队打了电话。伊莎贝尔说他们来得很快,但你知道我们的房子有多老……而且……干燥的木头烧起来有多快……特别是用了汽油……”

是的,他知道。这座旧的、干燥的、满是木头的房子就是纵火犯梦想的作案目标。但是谁烧的呢?如果不是舒特,是谁?这个可怕的消息,像在一顿令人作呕的晚餐后又吃了一顿可怕的甜点,这一天中事情接踵而来,几乎完全瘫痪了他的思考能力。

“他说可能是汽油……我说的是,消防队长……他先到了,但警察来了,他们不停地问问题,莫特,大部分是关于你的……关于你可能树敌的事……仇人……我说我不认为你有仇人……我尽量回答他所有的问题……”

“我相信你已经尽力了。”他温和地说。

艾米继续往下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说话时一直喘不过气,断断续续,就像电报员刚刚接受完重要消息,此刻正在大声报出来一样。“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我们已经离婚了……当然,他们不知道……最后是泰德不得不告诉他们……莫特……我母亲的圣经……在卧室的床头柜上的那几本……里面有我家人的照片……是……是我手上唯一一件……她的遗物……”

她的声音变成了凄惨的啜泣。

“我明天早上就过去。”他说,“如果我七点钟走,九点半就能到那儿。也许九点能到,现在暑期路上没有什么车。你今晚住在哪儿?泰德家?”

“对。”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你不喜欢他,莫特,但我不知道今晚如果没有他,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知道的……他们提的那些问题……”

“那我很高兴你有他。”他坚定地说。他发现自己声音里的平静和文明实在叫人吃惊。“多保重。你带药了吗?”在他们结婚的最后六年里,她一直在服用镇静剂,但只是在她必须坐飞机时才服用……或者,他还记得,是他有公共活动要出席的时候,需要指定配偶在场时。

“它们在药柜里。”她没精打采地说,“没关系。我没有压力,只是伤心。”

莫特差点就告诉她,说他觉得这两样是同一种东西,但决定还是不说了。

“我一有空就去。”他说,“如果你认为我今晚过来,能做点什么……”

“不用了。”她说,“我们在哪儿见面?在泰德家?”

突然,他发现自己禁不住想象出一个画面,他的手握着清洁女佣的钥匙,看见钥匙在汽车旅馆的门锁上转动。他看见门摇晃着开了。他看到床单上那两张错愕万分的脸,艾米在左边,泰德·米尔纳在右边。泰德被吹干、造好型的头发因为睡觉变得歪歪斜斜,全部塌了下来。在莫特看来,他有点像电影《小淘气》里的小男生阿尔菲。看到泰德睡觉时的头发像个螺旋状的开塞钻,这也是第一次莫特觉得泰德这个人很真实。他看到了他们满脸的错愕和他们裸露的肩膀。突然间,几乎毫无预兆地,他想起一句话:当你只有爱情时,女人就会把它偷走。

“不要。”他说,“不去泰德家。威查穆街上的那家小咖啡店怎么样?”

“你希望我一个人来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生气,但听起来她已经准备好要生气了。我多了解她啊,他想。她的每一个动作,她声调的每一次升降,她说话的每一个转折。她一定也很了解我。

“没。”他说,“跟泰德一起来。不要紧。”其实很要紧,但他可以接受。他认为可以。

“那九点半。”她说,他听出她的气消了一点,“马奇曼。”

“这就是那个地方的名字吗?”

“是的……马奇曼餐厅。”

“好吧。九点半或稍早一点。如果我先到那里,我会用粉笔在门上画个记号。”

“……如果我先到那儿,我就把它擦掉。”她结束了他们之间由来已久的套路问答,两个人都笑了一下。莫特发现,即使是笑也会伤人。他们彼此非常了解。这不正是他们在一起生活这么久的原因吗?当你发现那些时光不仅会结束,而且真的会结束的时候,不就是因为这个而让人痛彻心扉吗?

他突然想起了那张贴在垃圾柜盖子下面的便条……记住,你还有三天的时间。我不是在开玩笑。他想说,艾米,我在这里也遇到了一点小麻烦,然后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给现在已经痛苦的她添麻烦了。这是他自己的问题。

“如果事情发生得再晚点,至少能把你的东西救下来。”她说,“我不愿想到你的那些手稿都被烧了,莫特。如果你两年前买了赫伯建议的防火抽屉,也许……”

“我认为这无关紧要。”莫特说,“新小说的手稿都在我这儿。”确实如此,整整十四页又差又无聊的稿子,“其余的稿子见鬼去吧。明天见,艾米。我……”

(爱你)

他闭上了嘴。他们离婚了。他还会爱她吗?这似乎有点不正常了。即使他知道自己还爱她,他还有权利这么说吗?

“我真的很遗憾。”他对她说。

“我也是,莫特。非常非常遗憾。”她又哭了起来。现在他可以听到有个人——一个女人,可能是伊莎贝尔·福汀——在安慰她。

“睡一会儿,艾米。”

“你也睡吧。”

他挂了电话。突然,这所房子似乎比他以前单独待在这里的任何一个晚上都要安静得多,他什么也听不见,只听见夜风在屋檐下飒飒作响,还有很远的地方,一只潜鸟在湖边鸣叫。他从口袋里拿出纸条,把它弄平,又读了一遍。这是你应该留给警察的东西。其实,在警察给它拍照并对它进行鉴定之前,你根本不应该碰它。这是——背景音乐请来一段鼓声和号角声——证据。

妈的,莫特想,又把它揉成一团。不需要警察。戴夫·纽瑟姆这个当地警官到午饭时间都记不起早餐吃了什么,也想不起来要把这件事告诉县警长或州警察。毕竟,这并不是有人想要他的命;他的猫被杀了,但猫不是人。听过艾米那边的噩耗之后,约翰·舒特似乎不再那么重要了。他是个疯子,脑子有毛病,可能会有危险……但莫特越来越倾向于要尝试自己处理这件事,即使舒特是个危险人物,尤其他很危险的话,还是自己处理比较好。

德瑞镇的房子比约翰·舒特和约翰·舒特的疯狂想法更重要。它甚至比谁做了这件事更重要——可能是舒特或其他怀恨在心的人,或精神有问题的人,或两者兼而有之的人。房子,他想,还有艾米。她的情况显然很糟,他尽他所能安慰她,对他们俩谁也没有坏处。也许她甚至会……

但他不去想艾米会做什么。这样只会让他看到痛苦,最好相信艾米那条路已经永远关闭了。

他走进卧室,脱下衣服,双手枕在头后躺下。那只潜鸟又叫了一声,声音绝望而遥远。他又一次想到,舒特可能鬼鬼祟祟地还在外面,古怪的黑帽子下面露出一圈苍白的脸。舒特是个疯子,尽管他用手和螺丝刀对付了胖胖,但这并不排除他可能还有枪。

但莫特不认为舒特在外面,不管他有没有武器。

电话,他想。我去德瑞镇的途中至少得打两个电话。一个打给格雷格·卡斯泰尔斯,一个打给赫伯·克里克莫尔。如果我七点离开的话,从这里打就太早了,不过我可以用奥古斯塔收费站的付费电话……

他翻了个身,心想今晚要熬很长时间才能睡着……然后,睡眠像平滑的黑色波浪一样在他身上翻滚,如果有人在他睡觉的时候窥视他,他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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