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吵醒了他。暮色几乎变成了黑夜,他慢慢走过那张爱撞人的玻璃桌面的咖啡茶几,感觉时间不知怎么地又回到了自己身边。他的右臂痛得要命,背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管怎么说,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劲来挥舞那根火钳?他有多恐慌?他不喜欢去想。
他拿起电话,懒得去猜是谁打来的。亲爱的,最近生活忙得可怕,不定是总统打来的。“你好吗?”
“你好吗,雷尼先生?”那个声音问,莫特缩了一下身体,把听筒猛地从耳朵旁移开,好像有条蛇要咬他似的。他慢慢地朝话筒贴了回去。
“我很好,舒特先生。”他用干巴巴的声音说,“你好吗?”
“我挺不错的。”舒特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说,不知怎么的,他的口音听起来就像孤零零地立在田野中央、未上油漆的谷仓一样光秃秃地扎眼,“但我觉得你并没有真的那么好。你偷别人的东西,这似乎从来没有困扰过你。但是被逮住了……那好像让你非常痛苦。”
“你在说什么?”
舒特的声音听上去好像被逗乐了。“嗯,我在广播上听到有人烧毁了你的房子。你另外的房子。然后,你回到这里的时候,听起来好像你一进房子就发作了。大喊大叫……猛砸东西……也可能只是像你这样的成功作家,当事情没有按照你期望的那样发展时,你就会发脾气。也许是这样吧?”
天哪,他来过这里。他在这儿。
莫特发现自己望着窗外,似乎舒特还在外面……也许是躲在灌木丛里,正在用某种无线电话跟莫特说话。当然,这有些荒唐。
莫特说:“登了我的故事的杂志正在路上。等它来了,你会不会就不来烦我了?”
舒特的声音听起来仍然懒洋洋的:“雷尼先生,没有任何杂志登了这篇故事。你我都知道。一九八〇年就没有。直到一九八二年,我的故事才被你偷走,你怎么可能有杂志发表呢?”
“去你的,我没有偷你那该死的……”
“当我听说你的房子被烧掉时,”舒特说,“我出去买了一份《晚间快报》。他们上面登了一张房子残骸的照片。剩下的真的不多。还有一张你妻子的照片。”在一阵长长的、深思熟虑的沉默后,舒特说,“她很性感。”他故意语带讽刺地用乡下人的口音,“雷尼先生,像你这么丑的人,怎么能幸运地娶到那么漂亮的妻子?”
“我们离婚了。”他说,“我告诉过你。也许她发现了我有多丑。为什么我们不把艾米放到一边?这是你我之间的事。”
两天来,这是他第二次意识到自己是在半清醒、几乎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接的电话。结果,舒特几乎完全控制了谈话。他牵着莫特的鼻子在发号施令。
那就挂断电话。
但是他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这是你我之间的事,是不是?”舒特问,“那我想你也不会在别人面前提起我吧。”
“你想要什么?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想知道我来的第二个原因,是吗?”
“是!”
“我想让你给我写个故事。”舒特平静地说,“我要你写一篇故事,把我的名字写在上面,然后给我。你欠我的。正确就是正确,公平就是公平。”
莫特站在走廊上,疼痛的手紧握着电话,前额中央的血管在跳动。有那么一会儿,他的愤怒是如此的强烈,他发现自己几乎都被活埋在愤怒中,他心里一次又一次所能想到的就是: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你在吗,雷尼先生?”舒特用他平静、慢吞吞的声音问。
“如果你继续纠缠我,我唯一要给你写的东西,”莫特说,他的声音缓慢,里面充满了化不开的愤怒,“就是你的死刑执行令。”
“你口气挺大啊,老顽固。”舒特耐心地说,就像成年人向愚蠢的孩子解释简单的问题一样,“因为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如果你偷的是我的狗或车,我就可以带走你的狗或车。这就像拧断你的猫的脖子一样容易。如果你想阻止我,我可以伤害你,不管怎样我都会接受。但这个不同。我想要的东西在你脑子里。你把东西锁在脑子里就像锁在保险箱里一样。只是我不能把门炸掉,或者从后面用焊枪切开。我必须找到密码。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莫特说,“等自由女神像穿上尿布的那天,你再从我这里得到故事。老顽固。”
舒特若有所思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把她排除在这件事之外,但我开始觉得你让我别无选择。”
突然,莫特的嘴变得特别干,觉得嘴变得麻木而滚烫。“什么……你怎么……”
“你想在你从那愚蠢的昏睡中醒来后,发现艾米被钉在你的垃圾桶上吗?”舒特问,“或者某天早上打开收音机,听到她在一场比赛中以第二名的成绩跑输了你车库里的电锯?还是车库也被烧了?”
“注意你的言辞。”莫特小声说。他睁圆的眼睛充满了愤怒和恐惧的泪水,让他觉得刺痛。
“你还有两天时间考虑。要是我就会仔细想想,雷尼先生。我是说,如果我是你,我会好好为她考虑。我想我不会和其他人谈论这件事。这就像站在雷雨中,引诱闪电劈自己。不管有没有离婚,我觉得你对那个女人还是有感情的。你该长大一点了。你逃不掉的。你还没意识到吗?我知道你干了什么,在我拿到属于我的东西之前,我是不会罢休的。”
“你疯了!”莫特尖叫道。
“晚安,雷尼先生。”舒特说着,挂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