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东说过，爱是可以无限切割的，而且每一份都不会变小。有个女人用他的身体做实验，证明了他是错的。

第一章：论文

首先我们来探讨一下，什么样才算是好男人？

第一个例子，王璲的老公。

此人话不多，不过他对王璲极体贴，经常开车接送老婆上下班，就像对待幼儿园的小孩儿；夫妻俩出去旅游，一路上都是他拿行李，背的背，挎的挎，提的提，老婆全程空着手，只负责拿个手机四处拍；冬天暖气没来的那些天，他总是先钻进被窝，捂暖了，再让老婆进来。对于跟老婆健康有关的所有用品，他的肉眼就能看见细菌。

他的缺点就是在花钱上有点抠，两个人结婚四年了，他没给王璲买过一个名牌包。

王璲觉得这个男人就像一台机器，很省油，虽然他不会生产鲜花，只会制造面包，但跟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

对了，他那方面有点弱，王璲之前有过三个男人的经历，她给自己的老公只打 3 分，不过那不是王璲在意的。

第二个例子，李潇潇的男友。李潇潇 22 岁，是个模特儿，她虽然长得漂亮，但智商并不高。男友比她大 8 岁，总是一副邋邋遢遢的样子，每个毛孔都透着雄性的味道，这个男人很霸道，对待李潇潇永远都是居高临下，两个人在一起的状态很像个「卜」字，李潇潇心甘情愿地丢掉重心，依靠在他的生命上。这就是爱了吧。李潇潇收入不低，两个人在经济上基本是 AA 制。男友那方面 5 分，当然了，这分数也不是李潇潇打的，她只跟男友有过这种经历，她是根据他的表现在网上得到的答案，鬼知道靠不靠谱。

第三个例子，周棉的老公。他是个生意人，就像印钞机一样忙，两个人结婚快一年了，除了蜜月两个人在国外某岛足足腻歪了 16 天，之后他就投到生意里去了，很少在家。周棉没有上班，虽然她的生活锦衣玉食，但是太寂寞了，竟然捡起了幼儿园就中断了的钢琴，于是，大平层内经常传来断断续续的《致爱丽丝》。她老公那方面挺好的，应该打 7 分。现在周棉正在备孕。

第四个例子，三子的男友。三子离异，一个人带着四岁的儿子生活，她有个男友——其实只能算是相好，他们是在一个酒会上相识的，很快就发展成了情人关系，三子不知道他具体是做什么的，他没说过，三子也心照不宣，从不跟他谈未来。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西装革履，只有在社会上是某种焦点的男人才会这么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过，三子能确定他是个正经人，这很重要，牵扯到孤儿寡母的安全。每次相见，他只擦同一种香水，那味道是三子迷恋的。平时，他对三子很大方，母女俩的生活费都是他出的，还经常带他们去 shopping。有一次他给三子买了双高跟鞋，特别漂亮，三子问他多少钱，他耸耸肩没有说。三子穿着那双高跟鞋去逛街，刚刚一天鞋底就磨坏了，坑坑洼洼的，一副衰样，她很生气，要去投诉店家，该男子这才对她说，这双高跟鞋是奢侈品牌，一般都是明星穿着它走红毯，或者金领们出入晚会，至少也是高档写字楼，你不该穿着它去市场买菜。三子满心感动。

他那方面打 9 分，比三子的前夫虎实 N 倍，但三子有点说不清这个高分主要是因为他进的深还是自己对他爱的深。

这四个男人的名字叫王小晋。

第二章：龙在妃嫔媵嫱中

你肯定早就猜到了，是的，他们是同一个人。

王小晋跟王璲是大学同学，不过他们大三的时候才相爱，毕业之后就结婚了，至今没有小孩。

王小晋的公司开年会的时候，请来了一些模特儿，由此认识了李潇潇。不久李潇潇就对王小晋展开了生猛的追求，她从没问过王小晋有没有结婚或者有没有结过婚，估计职场剧看多了，剧中的总裁不管是 35 岁还是 42 岁，统统都是单身的，所以导致李潇潇忽略了这个问题。王小晋索性就以未婚身份跟李潇潇交往起来。

周棉最早是王小晋的助理，仅仅一个月就发展成了他喂她香蕉她喂他喝奶的关系，不到半年，两个人就闪电般举行了婚礼。王小晋又买了套房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接着王小晋就把这个单位的花瓶摆到家里了，打那以后他就换了一个男助理。

王小晋跟三子的相识很偶然——那天三子在酒会上喝多了，摇摇晃晃闯进了男厕所，当时王小晋正站着放水，她看到了王小晋的水龙头，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就摔倒了。王小晋吓得一激灵，赶紧提上裤子，把她扶了出去……她第二次见到王小晋的水龙头是三个月以后的事情，发生在三子家的沙发上。当时她儿子在外公外婆家。

……

四个女人都在同一座城市，而且分布均匀，王小晋和王璲的家在永定门桥附近，那是城南。李潇潇在五环外的通州，那是城东。王小晋给他和周棉买的婚房在亚运村一带，那是城北。而三子家在北京西南部的世界花卉大观园旁边，勉强可以称为城西。

王小晋觉得没问题，他老婆对他的感情就像大树一样稳固，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会动摇；女朋友先 chǔ着（之所以用拼音，我发现几乎任何一 chǔ字放在这里都可以，比如处着，杵着，储着），她年龄还小，不定性，没准儿哪天这个麻烦自己就离开了；另一个老婆也很容易对付，尽管两个人结了婚，但似乎依然是上下级的关系，她对王小晋十分顺从，甚至很崇拜，而且王小晋在经济上全盘控制着她，那是命脉；至于情人嘛，就是花钱买个享乐，如果她不乖，王小晋随时可以找到下一个替换她。

混的真不错。

我说的是王小晋。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这种妻妾成群的生活都顺风顺水。

他对王璲已经有了亲情，他真的很疼她，不过他跟王璲日常的交流并不多，谁见过左手和右手拉在一起唠个没完呢。在生活中，就算为了老婆他也绝不会奢侈，他在认真过日子。

他跟李潇潇很少约会，每个月见个一两次，李潇潇并不在意，她有演出，经常不在北京，空闲的时候，她整天跟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到处嗨，才顾不上王小晋呢。王小晋太能捏住她这个年龄的脉了，于是他变成了艺术家的范儿，各不相见的日子正是他蓄胡子的时间。

婚前，王小晋就对周棉打过预防针，他很忙，不可能把自己锁在周棉身边。婚后，王小晋每周回一两次家就不错了，周棉就把她的父母接来了，她渐渐也适应了这种跟父母在一起生活的「婚姻」。

王小晋大概几个月跟三子见一面，不过他的银行卡经常跟三子的银行卡联系。

王小晋并不知道这四个女人分别都给自己打过分。实际上，如果仔细研究这些不同身份的女人给王小晋打的分，会发现很多深层问题，仅仅四个数字，已经超过了这篇小说所表达的。就算王小晋知道了，他也不能确定那是几个女人的感受不同，还是他在她们那里的表现不同。

生活总是起起落落，七拐八绕，王小晋生活的拐点出现在 2020 年 8 月 8 日。

第三章：那三个是谁？

有人开心了。

我知道你们就等着这个男人出事呢，我也一样。

其实，只要有机会，几乎每个男人都想这么滋润，从古至今的那些皇帝就是扳不倒的例证，那个时代的女人们不会去骂皇帝王八蛋，而且还会削尖脑袋挤入王宫，千方百计地争宠。道德为权势改变界线，这才是问题所在。

王小晋被女朋友的父亲揍了吗？被另一个老婆揍了吗？被情人的新情人揍了吗？都不是。

这一天是王璲的生日。

对于王小晋来说，这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本来他要去天津出差的，但是他给延后了，他留在家里，出去买了很多菜，回到家就扎上围裙，去厨房忙活起来。王璲想进来看看热闹都被他推出去了。两个人的晚餐，他做了八个菜，每份都很精致，然后他摆上了他出去定制的大蛋糕，上面写着：爱你分分秒秒，岁岁年年，生生世世。接着他打开红酒，对王璲说：「猪你生日快乐。」

他一直把王璲叫「猪」，王璲则叫他「饲养员」。

这一天王璲喝醉了，钻进被窝之后，王小晋一如既往又打了个 3 分，然后两个人就 10 分甜蜜地抱在一起睡着了。

第二天他离开家之前，对王璲说他今天要去天津，明天才能回来。

王璲亲了他一口，说：「别忘了给我发微信。」

他来到公司忙了一天，下班之后开车去了通州，估计你都忘了，李潇潇住在通州。他去天津出差的事儿压根就不是真的。

算起来，他有一个半月没见到李潇潇了，他来到李潇潇的楼下，接上她，一起在外面吃了晚餐，然后回到了李潇潇的住所，他又打了个 5 分。

结束之后，李潇潇说：「我想打个鼻洞。」

王小晋说：「不许。」

他现在在扮演「霸道」。

李潇潇瞪大眼睛问：「为什么？」

王小晋说：「我不支持所有的整容。我奶奶小时候用香在手背上烫了六个花瓣，当时那是最时髦的，她老了之后，那六个花瓣就成了她们那代老人独有的印记。我妈年轻的时候文过眉，当时也很流行，如今都是广场舞大妈那一代才有那种愣愣的眉毛。你现在去打鼻洞，好像很时尚，等到你年龄大了，这种鼻洞过时了——它一定会过时的，那时候它在新人类的眼中就成了老一代的象征。」

现在他在扮演老师。

李潇潇很快就被说服了：「好了好了，我听你哒。」接着她趴在了王小晋的胸上，说：「我查了，现在是暑假，去稻城的机票很抢手。」

这句话没头没尾，王小晋有点蒙。

李潇潇说：「要不咱们开车去吧？才 2600 公里，我可以跟你换着开。」

王小晋问她：「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带你去四川？」

李潇潇说：「昨天啊。」

王小晋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李潇潇眯起了眼睛：「昨天？」

李潇潇说：「你怎么了？」

王小晋说：「昨天我来了？」

李潇潇捶了他一下：「你别逗我啊。」

王小晋说：「我问你呢，8 月 8 号，我来了？」

李潇潇说：「我不知道昨天是几号。」

王小晋说：「你跟我说说我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

李潇潇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有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搞自己：「你是真的假的啊？」

王小晋说：「废话。」

李潇潇也坐直了身子，认真起来：「你失忆了吗？」

王小晋说：「兄弟，你是不是跟你朋友喝多了，把别人当成我了啊？」

李潇潇说：「滚。昨天晚上你给我发微信，说你要过来，然后我等了你一个多钟头你才到，你说你没吃饭，我还给你煮了方便面……」

王小晋反复打量李潇潇的眼睛，她不像在撒谎，而且，她这个人直通通的也不会开玩笑。王小晋感觉就像在听一个恐怖故事，身上有点冷了，突然说：「我们做了吗？」

李潇潇很无奈地翻了翻眼睛：「你说呢？」

王小晋的脑袋就乱了，他闭上眼睛快速思考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昨天王璲过生日，他一直陪着她，他跟李潇潇已经一个半月都没见过了……难道李潇潇太想念自己了，出现了幻觉？

这女孩的神经跟筷子似的，就算王小晋产生幻觉她都不会。

过了会儿，王小晋睁开了眼睛，又问：「你确定那个人是我？」

李潇潇也有点害怕了：「你可别吓唬我了！」

王小晋说：「现在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你确定吗？」

李潇潇点了点头。

王小晋说：「我什么时候离开的？」

李潇潇说：「早上，反正我醒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王小晋说：「那你怎么确定是早上？」

李潇潇说：「我迷迷瞪瞪听见了。」

王小晋说：「昨天我穿哪件衣服？」

李潇潇说：「就今天这身啊。」

王小晋说：「我都说什么了？」

李潇潇说：「你说最近带我去稻城亚丁玩一趟。」

王小晋说：「要详细，从我进门开始。」

李潇潇皱起了眉头：「我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王小晋说：「你使劲想。」

李潇潇就一边想一边说：「我给你开了门，你进来就问我，这房子里怎么这么闷？我说不闷啊，然后你就打开了窗户，接着你看了看我，说你怎么好像矮了一截？我还戳了你脑门一下，然后你就在沙发上坐下了，我问你最近怎么一直没过来，你说你们公司投了一个影视项目，剧本改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很烂，愁死了……」

王小晋越来越紧张了，他的公司确实正在参与一部网剧，题材很好，但他一个外行都感觉那剧本不行——不过这是半个月之内发生的事情，李潇潇不可能知道的。

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呢？」

李潇潇比王小晋还困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王小晋说：「你接着说。」

李潇潇只好说下去：「然后你说你没吃饭呢，我就去给你煮方便面了，你唏哩呼噜吃完了，我说，我们出去散散步吧，你说你太累了，然后我就帮你揉脑袋，你把我搂住就干那事了……」

王小晋说：「在沙发上？」

李潇潇没理他，接着说：「我们躺下之后，你说最近想带我出去一趟，我很开心，问你去哪儿？你说去稻城亚丁吧……」

王小晋说：「后来呢？」

李潇潇说：「后来我们就睡了啊。」

王小晋说：「这个人跟我长的一模一样？」

李潇潇一下把王小晋抱紧了：「你今天怎么了啊？」

王小晋想了想，突然推开她站了起来。

李潇潇问：「你去哪儿？」

王小晋说：「我去查查这是怎么回事儿。」

李潇潇说：「你别走啊，我害怕。」

王小晋已经去换鞋了：「你把门锁好，谁来都不要开了。我必须把这件事情搞清楚。」

李潇潇也站了起来：「你怎么搞清楚？」

王小晋说：「你别管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李潇潇说：「可是我怎么知道下一个来的是不是你啊？」

王小晋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李潇潇：「我昨天给你发微信了？」

李潇潇点了点头。

王小晋说：「你把手机给我看看。」

李潇潇就把手机拿起来，找到那条微信，递给了王小晋。王小晋看了看，果然是他发的，就六个字：我七点半过来。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并没有这条微信。

他又看了看李潇潇接到的那条微信，确实是他的号码。他想了想，低声说：「我们定个暗号，如果是我，我会敲四下门。」

李潇潇满眼惊恐地看着他，都快哭了。

王小晋一步就跨了出去。

他要去找周棉。

开车的时候，他想给周棉打个电话，问问她昨天的情况，最后还是决定见了面再说。

他来到他和周棉的家门口，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密码锁。

客厅的电视开着，却不见人，他喊了声：「老婆？」

周棉这才拿着 ipad 从里面跑出来，看到他之后有点诧异：「你最近怎么这么安闲？」

王小晋鞋子都没换，一边四处巡视一边说：「我昨天带回来了一个档案袋，你看到了吗？」

周棉说：「我没注意啊。」

王小晋的心一沉，又说：「早上我上班的时候把它落在家里了。」

周棉说：「我帮你找找。」

王小晋已经确定，他昨天晚上真的出现了，而且是早上离开的。他说：「我自己找吧。」

房子太大了，他开始搜查，他当然不是找什么档案袋，而是在找那个人留下的痕迹。周棉一直跟在他身后，问：「你还要出去？」

王小晋点点头：「嗯，有个客户要来，现在在飞机上。」

周棉说：「这个副总当的，天天都不着家……」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发出抱怨。

王小晋说：「爸妈呢？」

周棉说：「他们去海南玩儿了，我跟你说了啊。」

找了一圈，王小晋没有任何发现，他对周棉说：「你给我说说昨天我回家都去哪个房子了？」

周棉说：「你就在餐厅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去洗澡了，洗完就去卧室睡下了啊。」

王小晋说：「我都说什么了？」

周棉说：「你说……你们公司要搬家，现在的地方太小了……」

王小晋说：「你从我进门开始说。」

周棉有些不解：「为什么？」

王小晋说：「这件事很难跟你解释，你赶紧好好回忆一下。」

周棉就说起来：「你说你在银行跑了一天……」

王小晋说：「那是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周棉想了想说：「不是，你进门之后说家里太闷了，然后去打开了阳台的窗户，回来才说你在银行跑了一天……」说到这里她四下看了看，接着把声音压低了：「有人在咱家藏了监听器？」

王小晋说：「你接着说。」

周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声说起来：「然后我就给你热了块三明治，煮了牛奶。你问我爸妈去哪儿了，我说他们去海南玩儿了……」

王小晋盯着她的嘴，生怕漏掉一个字，他发现，昨天他和周棉的对话跟昨天他和李潇潇的对话并不一样，但听起来应该都是他说的话。

他突然问周棉：「昨天是你的排卵期吗？」

周棉摇摇头。

王小晋说：「就是说，昨天没有可能怀上？」

周棉说：「应该不会。」

好了，他又确定了一件事。

他突然站起身就要出去。

周棉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你还回来吗？」

王小晋说：「说不准，我给你发微信吧。」

然后他就离开了第二个家，开车奔向了三子的住所。半路上，他给三子发了个微信：我现在去找你。

三子回了，她说：嗯，我在家。

这次，王小晋决定由被动变主动，所以他见到三子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我今天去医院了。」

三子问他：「你怎么了？」

王小晋说：「总是想不起刚刚发生的事情，远点的都记得。大夫说是什么间歇性失忆症。」

三子捧起了他的脸，有些心疼地说：「怎么会这样呢？」

王小晋四下看了看，问：「你儿子呢？」

三子说：「还在他爸那儿。」

王小晋在沙发上坐下来，对三子说：「你帮我回忆一下，昨天我都做什么说什么了。」

三子说：「你说我胖了你还记得吗？」

王小晋摇了摇头。

三子说：「你说我的肉肉就像面团，闲置这些天都发酵了，接着就把我扑倒了。」

王小晋说：「我进门的时候说什么了？」

三子说：「你问我房子里怎么这么闷，然后就去把窗户打开了。」

王小晋说：「然后呢？」

三子说：「然后我们就聊天了。你说我们这个小区换保安了，很麻烦，拦住你问来问去。你还说你下个月要去一趟美国，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你还说你帮我儿子联系的那个幼儿园基本没问题了……」

王小晋发现，虽然昨天三个他跟三个女人的对话都不一样，但有一句话是相同的——三个他都说房子里太闷，而且去打开了窗户。

王小晋说：「我是早上离开的？」

三子点了点头。

王小晋：「昨天晚上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细节？」

三子说：「什么叫奇怪的细节？」

王小晋说：「比方说我的某个举动，某句话，很不像过去的我干的，说的。」

三子想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

王小晋说：「你好好想想。」

三子这才说：「就是……你进门的时候，我家的扫地机器人正在工作，它马上就跑到你脚底下去了，围着你呜呜地转圈，接着不管你去哪儿它都在身后追着你，你把它踢开它还会回来……后来我把它关掉了。」

王小晋的心里一冷，马上四下看了看，那个黑色的圆盘型智能机器缩在角落里，电源被关着，就像个被切断双腿的人，正在阴冷地打量着他。

他终于站了起来。

三子问：「你要回去吗？」

王小晋说：「嗯，我就是来看看你。」

三子有些难过地说：「你的病什么时候会好啊？以后……你不会把我这个人也忘了吧？」

王小晋亲了她的嘴一下，低声说：「绝不会。」

离开三子家之后，王小晋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行驶在大街上，就像丢了魂。

实际上他早就想到了一件事——当年他妈妈怀了罕见的四胞胎，只有他活了下来，难道那三个同胞兄弟回来了？

第四章：应对之法

1993 年，酉鸡。

王小晋的母亲怀孕了，去医院检查，竟然是四胞胎。当时医生建议留二舍二，但当时他家正在拆迁，强势的奶奶（就是手背上文了六个花瓣的那个老太太）为了得到更多人头的拆迁款，坚持要把四个孩子都保留。

父亲听奶奶的，母亲毫无自主能力，结果分娩出来只活了两个，都不足 3 斤重，被送到了监护室的保温箱，最后只有他一个挺过来了……

开着开着，王小晋发现他已经回到了自己家的小区门口。

不管一个男人在外面有多少桃花，当他迷茫的时候，害怕的时候，无助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地回到自己家，回到结发妻子身边。

不过，他没有开进去。

他掉转车头，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店。

这么做有两个原因，第一，他心乱如麻，老婆肯定会看出他跟往常不一样，然后问个不停，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一个人，好好想想这件事以及应对的办法。第二，他要检测一下今天会不会有个「王小晋」在自己家里出现。

那三个女人都被「入侵」了，老实说王小晋并不怎么在乎，他只担心自己的老婆。

他在酒店房间里给王璲发了个微信：宝贝，你在干什么？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王璲半天才给他回复：你到天津了？

看来，家里没有出现「王小晋」，他松了一口气，说：早就到了。你在家注意安全，谁来都不要给开门。

这倒很符合他的风格，他每次不在家的时候都会反复叮嘱老婆，天黑之后不要出去跑步，外卖只能送到门卫，睡觉不要忘了挡窗帘……等等。

王璲说：知道了。

他说：做个好梦，爱你。

王璲发了个「么么哒」的表情。

他这才在床上躺下来。不过，这一夜他基本没睡着，脑袋里不停出现三个新生儿赤裸的身体，他们都长着王小晋的脸。

天亮之后他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一觉醒来都快到中午了。

他爬起来退了房，根本没心情去公司，开车回了家。

他刚进门王璲就走了过来，诧异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王小晋说：「我说过啊，我今天回来。」

王璲皱了皱眉，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我说你刚走怎么就回来了？」

王小晋的心一下就掉进了深渊，他怔怔地看着王璲，卡住了。

王璲看着他的眼睛，追问道：「嗯？」

他支吾了一下，有些慌乱地说：「我……取个东西。」

接着他在鞋柜抽屉里翻了翻，随便拿起一张收据装进了口袋，然后打开门就要出去，突然转过身来问王璲：「我昨天夜里是几点到家的？」

王璲说：「三点多了吧。」

他朝着王璲苦涩地笑了一下：「走啦。」

王璲说：「晚上早点回来。」

他说：「知道了。」

离开家，他直接去了小区的安保室。一个穿灰色制服的保安正跷着二郎腿在玩手机，主控台的屏幕上显示着小区的不同区域，就像上帝的多视角。

王小晋报了自己家的房号，请求查看凌晨三点到四点的监控录像。这个保安的动作很麻利，几下就调出了小区入口的监控画面，光线昏暗，路面和栏杆都在打瞌睡。保安快进，终于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出现了，王小晋看了看车牌，心里「咯噔」一下，那正是他的车。

他赶紧让保安把监控画面切换到了车库内，他的车缓缓驶入，跟往常一样停在了自家的车位上，那里紧挨着电梯，然后他就看见自己下了车，有些疲惫地走到电梯前按了按，过了会儿，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电梯门关闭……

监控只能监控到这里了。

他对保安低声说了句：「谢谢你。」

离开几步，他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保安说：「我可以把这段视频下载到自己的手机里吗？」还没等保安回答，他又说：「噢，算了。」

离开小区，王小晋心神不宁地沿着街道慢慢前行。

他无法去报警，警察不可能相信这个世界上会冒出四个他，刨根问底的话，只会把他的四个女人抖落出来。他重婚，养小三，弄不好还会被加上诈骗的罪名，一年前三子的母亲生病，他慷慨解囊，给了她一笔钱，那笔钱是他跟李潇潇借的，至今未还。

想来想去，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决定——雇个人，埋伏在李潇潇或者周棉或者三子的住所附近，只要看到另外的自己出现，立刻把他干掉。

可是，那三个幻影一样的「王小晋」杀得掉吗？

不管怎么说他都要试试。

可他是个规矩的生意人，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杀手，他只在高中时代接触过一个地痞，那小子也只是爱打架而已，听说后来还被抓起来判了。

他又来到酒店开了个房间，分别给王璲、李潇潇、周棉、三子发了个微信，谎称他突然接到总部的指令，要去香港公干，一周左右回来。

接着，微信就「滴滴滴」地响个不停了，他没心情去查看这几个女人的回复，他开始上网找杀手了。

他不能找任何人帮忙，不然就会留下蛛丝马迹。

没想到，很快他就看到了一个信息，拿人钱财替人「削」灾。

他跟这个人联系上了，对方是内蒙古通辽人，东北口音，很倦怠的样子，在两个人通话的时候，他至少打了七八个哈欠。

通辽人问王小晋：「杀几个？」

王小晋说：「一个，不过不一定。」

通辽人说：「到底几个？」

王小晋说：「先杀一个吧。」

然后谈价钱。

王小晋说 3 万，他可以支付 1 万的定金。

通辽人要 6 万，他只要 5000 的定金。

由此王小晋断定，此人不是个骗子。

通辽人把他的银行卡号发给了王小晋，王小晋立即把定金给他打过去了。接着，王小晋把自己的照片发给了他，让他今天晚上去自己家，藏在楼梯上，只要照片上的人一出现就动手。

是的，王小晋改主意了，他首先要保护自己的老婆。

他问通辽人：「你用什么工具？」

通辽人说：「刨锛儿。」

实际上，这时候通辽人还在保定，两个人谈好之后，他立刻坐长途车来了北京。

这一天王小晋没怎么吃东西，终于熬到天黑了，他拿着手机在酒店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极其焦躁。

终于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给李潇潇发了个微信：有人去吗？

李潇潇竟然问了句：你是谁？

王小晋给她发了个语音，低声说：当，当，当，当。

李潇潇也发来了语音：什么意思？

王小晋说：我们的暗号啊。

李潇潇这才说：没人来。可是我好害怕！

王小晋不再理她，又给周棉发了个微信：有人去咱家吗？

周棉说：没人啊，怎么了？

王小晋说：没事儿，我从香港回来之前，你不要给任何人开门，就算我也不行。

周棉说：这几天你怎么云山雾罩的，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王小晋结束了跟她的对话，又给三子发了个微信：你一个人吗？

等了好半天，三子一直没有回复他，他紧张起来，难道那个恐怖的「复制人」去了她的住所，两个人正在嗯嗯啊啊？

他又追了一个微信：谁在你那里？

又等了会儿，三子终于回了：谁会在我这里！我刚才在洗澡，你在哪儿？

王小晋没有再理她。

微信一直在响，也不知道是哪个女人发来的。

王小晋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他在等通辽人的电话。

一直等到了凌晨 1 点多，电话终于来了，正是那个通辽人打来的，他说：「大哥，那个人也没来啊。」

王小晋说：「你再等等。」

通辽人打了个哈欠，把电话挂了。

大概一个钟头之后，通辽人又打来了电话：「你确定那个人会来吗？」

王小晋说：「基本确定。」

通辽人又打了个哈欠：「我再等半个钟头，要是没人的话我就收工了啊。」

挂了电话之后，王小晋又坐不住了，站起来接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里就像着了火。

大概 40 分钟之后，他的手机再次响起来，竟然是老婆的号码，他马上接了起来。

老婆的语气十分异常，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哆哆嗦嗦地问：「老公你在哪儿……」

王小晋的心一下就缩紧了：「怎么了？」

老婆说：「有人来咱家了！三个，都跟你长的一模一样，我遇到鬼了……」

王小晋蒙了：「他们从哪儿进来的？」

老婆说：「我也不知道，好像从窗户……现在他们都在厨房，好像一起在做饭……」

王小晋家住三楼，他们竟然从窗户爬进来了！王小晋全身都酥了：「你在哪儿给我打电话？」

老婆说：「我在卫生间，我把门反锁了……老公你救我啊！」

这时候王小晋已经顾不上撒谎了，他说：「我就在附近，你等我。」一边说一边快步朝外跑去。

他一直没有放下电话，老婆一直在哭。他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老婆突然大声说：「妈呀，他们来了！」

王小晋说：「不怕，我马上就到了！」

老婆说：「老公，他们在踹卫生间的门！」

果然，电话里传来了巨大的声音：「咚！咚！咚！」

王小晋说：「来了来了！」

他发疯地冲进单元门，顺着楼梯朝上狂奔，刚刚来到三楼，一个人影突然挡在了他前面，他一下就停住了，正想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这个人猛地举起刨锛儿朝着他的脑袋凿下来，那刨锛儿太锋利了，一下就嵌进了他的头盖骨。

……

通辽人认为，他干净利落地完成了任务，但是他不可能拿到尾款了。

这篇小说叫四个男人一部剧，其实应该叫四个女人一台戏。我不想再复原她们是怎么知道彼此存在的了，也不想再赘述她们是怎么统一战线的了，更不想再啰嗦她们是怎么合计出这个报复方法的了。但有两个细节需要提一下：李潇潇收到的那个微信其实是王璲用王小晋的手机发出去的，发完就删了。还有王小晋从监控中看到的自己——那是王璲的弟弟，不过换上了王小晋的衣服，那车牌上只是贴了数字贴而已。

（讲真：四胞胎事件是真的，我看过报道，其他就是虚构的了，不过我确实认识一个人，他混在文化圈，此人真的有四个「老婆」，一次在酒桌上，他分别跟那四个女人视频，让她们给我问好……这哥们，对不起了啊，你肯定知道我写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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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0-08-21 13: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