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独居主义者的奇遇《你的隔壁住着恐怖故事》|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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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隔壁住着恐怖故事》
一个独居主义者的奇遇

有个年轻人独居,以代餐粉果腹,一部手机就是他的全部生活。他写下了遗书:如果我死了……遗书放在抽屉里,时间久了,「如果」二字悄悄退色,不见了。

一.隔壁房间

时间:2020 年初秋。

地点:北京市海淀区。

人物:杨斯太,25 岁,IT 男,在网络科技公司就职,AB 血型,摩羯星座,身高 1 米 82,总喜欢低着头,用一绺长发挡住眼睛。

跟很多年轻人一样,杨斯太未婚,独居。

一般说来,很多人在一起才会有磨擦,有冲突,有剧情,一个人生活不会有什么故事,但换个角度说,一个人过于孤独,过于安静,过于敏感,才会有我们平时看不到的故事。

杨斯太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跟父母一起生活了,后半夜是他最自由的时间,而父母晚上九点半就上床睡觉了,是的,你没有看错,九点半,很多时候杨斯太这个点儿还没有下班。父母躺下之后,家中就跟死了一样沉静,不能有任何放肆的声音。而上午是杨斯太最好的睡眠时间,父母却天刚亮就起床了,「乒乒乓乓」,又是盘子又是碗,还用手机放音乐:「岭上开遍哟吼噢,映山安红……」

还有,杨斯太最喜欢日本动漫,他是宫崎骏的粉儿,而父母只热衷抗战剧,家里的电视上永远是来自音效库的枪炮声,只有中间的广告才会让杨斯太的耳朵得到休息。

杨斯太最受不了父母的唠叨。在家里,母亲是强势的,父亲的存在感比较弱,杨斯太从小到大都被母亲严格地管理着,就算在反叛期也乖乖顺顺。他上班之后,母亲依然把他当成幼儿,从穿衣到吃饭,一直说说说,在她的唠叨声中,杨斯太无数次想象自己的脑袋「嘭」一声炸了,很多碎骨头呈扇形发射,把家里迸得千疮百孔。搬出家之前,为了隔绝母亲的噪音,杨斯太特意给他房间的门安装了密封条,有一次,他正在浏览某种不便明说的网站,一只手抓着鼠标划来划去,另一只手抓着另一只鼠标滑来滑去,母亲突然「咚咚咚」地擂起门来,从那以后他的另一只鼠标就再没挺立过。

最早,母亲坚决不同意他搬出来住,为此,他生平第一次声嘶力竭地跟母亲大吼起来,当时把父亲吓得扔掉了手中的保温杯。

总之,经过杨斯太牛筋一样的坚持,很多天之后,母亲还是同意了。

搬出来那天,杨斯太只带了一样东西——他的手机。

本来他想租个一居室,但没有合适的房源,最后一咬牙租了个两居室。实际上他只需要一张床,另外那个房间他甚至都没进去过,一直空着。他不可能跟同事合住,躲还躲不开呢,白天上班都够烦了,再把一张工作的面孔带进生活,那生活真成了酷刑。他也不愿意在网上找个陌生人合租,那会让他感到不安全。

杨斯太刚刚离开家的那段时间,母亲每天都给他打两三个电话,各种不放心。逼急了,杨斯太就对她说:「我跟我女朋友一起住。」

他妈马上问:「你有女朋友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杨斯太说:「刚处的。」

他妈十分上心,追问道:「她是干什么的?」

杨斯太说:「公务员。」他知道母亲最希望他找个公务员了。

他妈有点高兴了:「你今天就把她带回家来,我们要看看。」

杨斯太说:「我跟她的性格有点合不来,长久不了的。」

他妈说:「合不合得来不是你说的,你得让大人来下定论!」

杨斯太沉默了一下才说:「妈,我都多大了?」

他妈说:「你多大了都是我儿子!我跟你说啊,你要么把人家的心留住,要么把人家的身体送走,不要蹭人家女孩子便宜。」

这个「蹭」字让杨斯太很反感,他说:「那好,我今天就跟她分手。」

第二天他妈又打来了电话:「你俩怎么样了?」

杨斯太始终是一个人,他一时有点愣神:「我俩?」

他妈说:「我说你跟那个女孩。」

杨斯太这才恍然大悟:「她走了。」

他妈嘟囔了一句:「总干半途而废的事儿……你吃饭是怎么解决的?」

杨斯太说:「点外卖。」

是的,他的房间堆满了外卖的盒子,都快把他的床埋住了。

他妈说:「那怎么行?自己做饭才健康!」

对于杨斯太来说,他绝不会花几个小时去买米买肉买菜,再去厨房把它们做熟,就为了填饱肚子那几分钟。就像他不愿意花很多日子去追一个女人,就为了床上那几分钟一样。

他对他妈说:「好的,我会做的。」

他妈说:「而且少吃肉,多吃菜!明天我和你爸去看看你。」

他说:「你们看我干什么?」

他妈说:「你这话说的!我们总不去看你,万一哪天你死在那个出租房里了呢?」

实际上,杨斯太有所准备,他买了个纯黑色的手环整天系在手腕上,看上去很像一块电子表,它跟手机软件是连着的,如果超过 3 分钟检测不到脉搏就会自动报警。

而且,为了防止意外他早就写好了遗嘱,放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他是这么写的——如果我死了,你们要确定我的脉搏没了,心脏停了,大脑不工作了,再把我送进火葬场,我不想还有一缕意识就被推进了那个大炉子。

他只关心这一件事。

除此,他还在下面写了他的银行卡密码。

他跟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瓜葛,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嘱托的。

写好遗书之后他就再无牵挂,只剩下玩手机了。

可是父母要来看他,这让他如临大敌。从第二天起,他在单位连续加班到半夜,就是不回他的租住处,整整持续了一个月,导致他本月得到的奖金超过了工资。

父母真以为他工作很忙,终于不再提来看他的事了。

这天夜里,杨斯太靠在床头上,浏览手机上的照片,照片上都是牙齿,有的来自牙科诊所的广告,有的来自某些人的牙齿秀,有的来自刷牙方法的科普漫画……他喜欢洁白的牙齿,那会给他带来冲动,不管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只要看到此类照片就会保存在相册里,这算是他的一个隐私吧。

世界好安静啊,尽管他的身体纹丝不动,但身下的床板偶尔还是会发出轻微的声音:「咯吱……咯吱……」倒不是这张床的质量太次,只要环境够安静,只要耳朵够灵敏,就算一根木头也会自己发出声音。

看着看着,他听到了一阵遥远的声音,似乎楼上的楼上,或者楼下的楼下正在举办 party。这让他有些烦躁,扯过耳罩式耳机戴上了,降噪系统迅速发出了同等数值的反向声波,噪音被击退,他接着看牙齿。

杨斯太自己的牙齿很难看,他初中的时候戴过隐形牙套,但效果并不理想,还是里出外进的,他说话总是遮遮藏藏,尽量不露齿。

过了会儿,喧嚣声再次卷土重来,突破了耳机的阻挡,钻进了他的耳朵。

他一把把耳机扯下来,竖着耳朵听了听,发现这声音并非来自楼上或楼下,它好像就在这套房子里。

他下了床,循着声音走出去,慢慢来到了另一个房间的门口。

这是个大房间,他嫌太旷,一直住在小房间里,入住之后他就把这个大房间锁上了,否则每次路过都会觉得怪怪的。而吵闹声似乎就是从这个大房间传出来的,不过这扇门好像是两个世界的间隔,他什么都听不清,只能确定里面有很多人,有的在喝酒聊天,有的在玩色子,还有的在 K 歌……

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伸手敲了敲门,里面继续狂欢,没人搭理他。

他有些恼怒,回到自己的卧室拿来了钥匙,插进了这扇门的锁眼,可是拧了几次都没有反应,好像锈住了。他不甘心,重新插入,反复左右旋转,还是打不开。

他把钥匙拔出来,对着门板大声问道:「你们是谁啊?」

没人回答他。

他马上给房东打电话,可是太晚了,房东关机了。

他又贴近门板听了听,再次把钥匙插进了锁眼,这次很顺利,一下就打开了。

他轻轻推开这扇门,吵闹声一下变大了,不过房间里黑糊糊的,不像有人啊。他没有迈步,只是借着外面的灯光探头朝里看了看,吓得全身一炸——有个女孩半躺在床上,正在看平板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的脸上,红红绿绿的,看上去有几分恐怖。

杨斯太猛地把门拉上了。

愣怔了一会儿,他不甘心,又慢慢把这扇门推开了,再次朝里看去,那个女孩还在专注地看着电脑,还露出了尴尬癌的笑。

杨斯太再次把门拉上了。

不管这个女孩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杨斯太都觉得她是一块同级的磁铁,非常排斥,他对着门板叫起来:「你给我滚出去!」

大房间里还是吵吵闹闹,就像他压根不存在似的。

他回去哆哆嗦嗦拿起手机,准备报警了。就在这时候,大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他慢慢走过去,推开门朝里看了看,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床。

……

第二天,杨斯太第一时间就联系上了房东,对他说:「昨天半夜那个大房间里来了个女孩,后来又走了,你把房子租给了我,这算怎么回事儿?」

房东也很蒙,他说:「我也不知道啊……你的上任租客是个女孩,据我所知她一直住在那个大房间里,可是她半年前就搬走了啊。」

杨斯太马上问道:「她为什么要搬走?」

房东说:「那个女孩也是一个人住,平时很少外出,但是她总喜欢三更半夜看派对直播,还把音量放到最大,邻居跟物业投诉过,物业管不了,没办法,我只能把房租退给她,让她搬走了。」

两个独居者,先后住过同一套房子,昨天夜里时间似乎重叠了,让他们合住在了一起……

挂了电话之后,杨斯太决定搬家了。

二.一头猪

前面说了,一个人过于孤独,过于安静,过于敏感,往往会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们姑且称之为幻觉。

接下来,让我们来说说杨斯太的爷爷。

爷爷叫杨果修,育有一儿一女,奶奶去世之后,他跟儿媳妇处不来,跟女儿也处不来(杨斯太的姑姑和母亲的性格很像,都有点咄咄逼人,跟谁说话都必须处于言语上风),最后,爷爷选择了一个人在老宅生活。

老宅在市郊的一个小镇上,三间瓦房,屋顶都长草了,跟头发一样。

杨斯太只见过爷爷一面,那时候他才 3 岁,关于爷爷的很多事情,他都是从父亲嘴里听来的——

爷爷年龄大了,心脏还不太好,不该让他一个人生活,可是这个老头的性格太倔了,谁劝都不听。左邻右舍同情他,只要做了好吃的就会给他送一点,隔三差五还会专门去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有一段时间,父亲工作太忙,连续几个月都没有联系他,那天他给爷爷打了个电话,问候情况,却始终没人接听。

父亲不放心,骑着摩托车去了老宅,家里的门没有锁,他走进去,一下就捂住了鼻子,他没看到爷爷,只看到屋里养了一头白色的猪,目测有 100 多斤。屋子正中央摆着一盆猪食,一盆水,满地都是褐色的猪粪。

父亲赶紧退出来,四处寻找爷爷,到处都不见他的踪影。他跟邻居们打听,都说好几天没看到老头出来过了。

父亲急了,他给姑姑打了个电话,姑姑也从市区赶来了,姐弟俩一起找遍了整个小镇,还是一无所获,天黑之后他们报了警。

接下来,他们只能回到家里忐忑不安地等消息。过了三天,爷爷还是杳无音信,他们终于确定——爷爷失踪了。

可是,老宅还有一头猪,总不能弃之不管,父亲雇了一辆电动三轮车,把那头猪拉回了市区的家里。那时候他家还是平房,有个挺大的院子,父亲用木板建了个简易的猪圈,接着喂养这头猪,从此,院子里就多了臭臭的猪粪味和馊馊的猪食味。

一周之后,父亲给小镇派出所打电话询问进展,警察说,他们调取了老宅附近那条街道上的所有监控,都没有看到爷爷的身影。

这就奇怪了,难道爷爷在老宅里蒸发了?

这天夜里,母亲出去上厕所,厕所跟猪圈挨着,很快母亲就快步跑了回来,她对父亲说:「那头猪太吓人了!」

父亲说:「怎么了?」

母亲说:「它一直在猪圈里盯着我,黑咕隆咚的,把我吓得都尿不出来了。」

父亲说:「你觉得它还会偷窥吗?」

母亲说:「我倒觉得那眼神像讨债的。」

那时候杨斯太才 3 岁,在父母中间睡得正香。他记得他小时候做过一个很特别的梦,一直记到长大,他梦见父母的头上都长出了树枝,说不定就是那天。

那天夜里,母亲躺下来之后怎么都睡不着了。

当父亲发出第一声呼噜的时候,母亲突然把他推醒了,父亲转头看了看她,低声问:「你怎么不睡觉?」

母亲小声说:「你爸莫名其妙就不见了,老宅里却多了一头猪……」

父亲说:「你想说什么?」

母亲迟疑了半天才开口:「这头猪会不会就是你爸啊?」

父亲哆嗦了一下:「三更半夜你胡说什么!」

母亲说:「你他妈别这么大声!你好好想想……」

父亲就不说话了。后来他说过,母亲这句话戳破了他内心的一个黑暗空间,他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一直到天亮,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反正爷爷也找不到了,干脆,把那头猪杀了吃肉算了。

起床之后,他对母亲说:「我们把那头猪杀了。」

母亲说:「你来杀?」

父亲说:「我来杀。」

母亲说:「你敢吗?」

父亲说:「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不复杂。」

说完,他从厨房拿起一把很可笑的蔬菜刀就出去了,母亲不敢看,躲在了窗户里。父亲走到猪圈前,看到那头猪趴在乱糟糟的泥土上,一动不动,他打开猪圈门,一步步挪进去,喊了声:「你起来。」

那头猪突然抬头看向了父亲,那眼神冷得能穿透骨髓,父亲愣愣地跟它对视了一会儿,突然扔下蔬菜刀,转身就跑向了屋里……

从那以后,父亲再没有提过杀猪的事儿。

爷爷一直没有出现,父亲和母亲似乎心照不宣地把那头猪当成了爷爷,他们精心选购能量饲料喂养它,它吃了睡睡了吃,十分健康。

直到爷爷失踪的第四年,父亲去法院给他申请死亡,法院批准了。就在这一天,他回到家,发现那头猪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当时它静静地躺在猪圈内,头朝里,尾巴卷了个俏皮的圈儿,就像个句号。

三.谁家都有个对门

接着说现在。

杨斯太并不关心爷爷的事,也不关心父母的事,他只活自己的。

很快他就换了房子,住进了比邻昌平的红棉小区,这次,不管父母怎么问,他死活不告诉他们这个新住址。母亲骂过他很多次,最后终于不问了。

好了,现在杨斯太跟他们只剩下手机联系了。

杨斯太这次租的房子在 3 号楼 1001。如今盖房子都拼大,他却幸运地租到了一套一居室,50 平方米,再没有多余的空房间了。

不过,入住的第一天他就感觉这套房子里有一股难闻的味道,这让他很不爽。他去厕所闻了闻马桶,没问题,又去厨房闻了闻煤气管道,还是没问题。算了,不管它了,杨斯太在床上躺下来,关闭了鼻腔,改用嘴巴呼吸了,接着在手机上看牙齿。

几天过去了,那股味道始终没有消散,只是时浓时淡。后来,杨斯太觉得应该是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可能是鼻窦炎。无所谓,反正也不影响生活。他没有去医院,他觉得每个医生都长着母亲的脸。

这天他下班回到家,坐电梯来到十楼,感觉鼻子里那股臭烘烘的味道更浓了,令他想吐。他反复抽动着鼻子,最后一点点逼近了他的对门——1002。

他听中介说过,对门是三居室的户型。

他半蹲着身子,避开猫眼,趴在门板上听了好半天,里面一直很安静,他又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很猥琐地闻了闻下面的门缝儿,基本确定了,那股味道就是从这个房子里钻出来的,接着他又听见里面有猪在哼唧。

对门在养猪?

猪不会坐马桶,肯定拉在地板上,就算主人收拾得再及时,也避免不了散发臭味。

杨斯太觉得他破案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子,立刻给物业打了电话:「喂,1002 在养猪。」

工作人员是个女孩,她说:「您是……」

杨斯太说:「我是 3 号楼 1001 的租户,对门在养猪,臭味都飘进我房间来了。」

女孩说:「噢,您的上一任租户就反映过这个情况,1002 住的是一个孤寡老人,我们没权干涉这种事情,对不起……」

杨斯太直接把电话挂了。

爷爷当年养猪,对门的老人也养猪,如果说一个人年龄大了,需要养个活物做伴儿,那为什么不养条狗呢?

杨斯太绝不会自己去找对门交涉的。从这天起,他每天回来都会掩住鼻子,快速打开房门,一步跨进去,再把门锁死,然后满屋子喷香水,浓到呛鼻子。

这个周末,他出去买泡面和火腿,回来路过健身区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胖胖的老太太,杨斯太跟她在电梯里遇到过,老太太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娃娃,正要回家,那个娃娃却不干,他正对着老太太叫喊,小表情奶凶奶凶的:「我打屎(死)你!」

杨斯太从来不爱搭讪,正要快步走过去,老太太却跟他打上了招呼:「小伙子,你买的那是什么牌子的火腿啊?」

杨斯太停下来低头看了看:「XX 王的。」

老太太说:「我家狗狗吃过这个牌子的火腿,都拉肚子了,你们年轻人最好少吃这种发酵肉。」

妈无处不在。杨斯太勉强冲她笑了笑,正要离开,老太太又说话了:「你是不是跟你爷爷一起住啊?」

杨斯太皱了皱眉,说:「我没有爷爷。」

老太太说:「你不是住十楼吗?」

杨斯太说:「嗯。」

老太太说:「十楼住着个老头,跟你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不是你爷爷?」

杨斯太说:「我一个人住。」然后就走开了。

直到这时候他都没有多想,他在现实中不愿意跟人打交道,在大脑里也不愿意跟人打交道。

又过了几天,他下班回到家,在单元门口遇到了一个送快递的,那个男孩按了某个房号的对讲机,正在等待,可是一直没人作答,正好杨斯太走过来,他看了看杨斯太,大声说:「哎,有你家的快递。」

杨斯太看了他一眼:「什么快递?」

快递员指了指他的三轮车,车下躺着一个很大的包裹,看上去应该有几十公斤:「那个。」

杨斯太走过去看了看,包裹内是猪饲料,收件人是 1002 的杨先生。

杨斯太说:「这不是我的。」

快递员说:「我经常给这个杨先生送猪饲料,你不是他家人吗?」

杨斯太说:「我不认识他。」

快递员打量了一下杨斯太的脸,嘀咕了一句:「你们长的太像了……」

杨斯太打开单元门,快步走了进去,这时候他终于警觉起来——他对门是个独居老人,他姓杨,还养猪,而且跟自己长的很像……

难道爷爷没死,就住在他的对门?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

四.老人不是杨果修?

就算爷爷真的住在对门,杨斯太也不会去敲门跟他相认。他好不容易摆脱了父母,不想再多个爷爷。

回到家之后,他又喷了很多香水,然后煮了泡面,就着火腿,很快就填饱了肚子,在床上躺下来。之前的那些牙齿照片看了太多遍,他甚至给它们分别取了名字——小美女的牙,张大壮医生的牙(他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熟女的牙……终于有点腻烦了,他对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床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它诠释了生命的一切真理。

一人居,一人食,确实很清静,但时间久了毕竟会孤独。他是人,他肯定有别的一些需求。

就在这一天,他萌生了一个想法,要不买个宠物吧?

买什么呢?

狗?太累人,每天都要陪它玩儿,跟半个小孩儿似的,他可不想担负这个责任。

猫?No,他更不想找个主人。

想来想去,他需要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活物,那就只有猪了。嗯,死了就死了,活着就是个伴儿。

这么想着,他马上来了精神,上网搜索有关猪的知识,查着查着他就灰心了,他以为猪只是一堆行走的肉,其实这种杂食类哺乳动物并不简单,它们拥有 3 岁小孩的智商,每天至少喂三顿,它们还打呼噜,放屁,比他自己都麻烦。

他终于打消了这个念头。

要不买个玩偶?不,那种东西永远呈现着同一个表情,尤其是半夜,看着瘆得慌。他需要个不干涉自己的活物,而不是像活物的死物。

还是一个人吧,最简单。

两天之后,杨斯太下楼去买速冻食品,他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电梯,这时候,他的对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杨斯太莫名其妙有些紧张,他听见一个人慢慢走出来了,这个人关上门,慢慢挪动过来,也站在了电梯前。

杨斯太并没有抬头看对方,但从脚步声判断,这个人应该很老了。

电梯开了,杨斯太一步就跨了进去,按了一楼,然后接着玩手机。这个老人也颤颤巍巍地走进来了,他没有伸手按电梯,看来他也去一楼。

电梯里很安静,杨斯太的耳机里却欢声笑语,十分热闹。

电梯到了一楼,杨斯太离开之前,终于从电梯的镜面上看了看旁边这个老人——他见过爷爷的照片,不得不说,1002 的这个老人跟爷爷真的太像了,而且年龄也对得上,爷爷失踪那年 61 岁,距今已有 22 年,而 1002 这个老人看上去肯定到了耄耋之年(神奇的是,杨斯太越看那张脸越像 83 岁)……

可是爷爷被法院认定死亡以后,他的退休工资就停发了,他是靠什么糊口的呢?难道靠养猪?

走出单元门之后,杨斯太的心里飘过了一个念头——应该给父亲打个电话,告诉他,爷爷很可能还活着,就住在他的对门。不过他只是想了想而已,并没有付诸行动。

只要他说了,就会牵扯出一系列的麻烦事儿,首先,父母就会知道他住在哪儿了,还有,如果这个老人真是爷爷,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现身,说明他已经下定决心跟父亲和姑姑断绝关系了,他肯定会坚持住在这里,谁家都不去,那么,他和爷爷住对门,平时免不了经常去看看他,他好不容易摆脱了长辈,现在又冒出一个长辈的长辈,年龄还那么大了,说不定很快就需要人给他端屎端尿,杨斯太自己拉屎撒尿都嫌麻烦,恨不得戴个尿不湿,更不会帮别人处理那种腌臜事了。当然,他也可以离开红棉小区,可是他实在懒得再跟中介打交道了,而且这套一居室最初空空如也,家具都是他自己买的,他还要雇人搬家……

算了,就装作不认识吧,掩耳盗铃没什么不好,至少屏蔽掉了外界的噪音。

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杨斯太变得忍无可忍了。

这一天杨斯太下班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看见那个老人用绳子牵着一头半大的猪正在小区里遛弯儿,那头猪似乎受过训练,并不乱跑,它乖乖跟在老人身后,就像个沮丧的俘虏。

杨斯太回到家,坐在客厅里一边刷微博一边听动静,大概半个钟头之后,他隐约听见电梯门开了,接着就听见了那个老人的声音:「啰啰啰啰。」

杨斯太来到门口,从猫眼朝外看去,那个老人已经把那头猪赶进了屋里,「啪」一声关上了门。

不过,两家之间的地面上多了一坨东西,杨斯太打开门看了看,那是猪粪。

杨斯太一下就捂住了鼻子,他走出去丈量了一下,这坨猪粪离他的房门更近一些,这不行,他走过去敲响了对门。

门开了,那个老人隔着防盗门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在问:你找谁?

杨斯太朝地上指了指:「你家猪拉的。」

老人说:「早上物业的清洁工会收拾的。」

杨斯太怒了:「它拉到我家门口了!」

老人特意朝地上看了看,说:「那是公共空间。」

杨斯太说:「对啊,这是公共空间,你的猪在家里怎么拉我管不着,但是它不能拉到公共空间里。」

老人说:「谁规定的?」

杨斯太并不会吵架,他一时有点卡壳,憋了半天才大声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能不能有点公德心啊!」

老人一下扶住了自己的胸口:「我的心脏病要犯了。你要是把我气倒了,我让你把房子都赔给我。」

杨斯太气得都哆嗦了:「你是真不要脸。」

老人激动地敲了敲防盗门,也吼起来:「你骂老人,你是畜生!」

杨斯太转身就朝回走去,差点踩在那坨猪粪上。

回到房间,他坐在沙发上喘起粗气来,一个人想静静地活着太他妈难了,他们会出现在你的电话里,微信里,各种网络信息里,你乘地铁上班他们会在旁边挤你,你去餐馆吃饭他们会在邻桌吵你,你回到家中,他们会在你的楼上「叮叮当当」影响你,在你的楼下朝上骂你「叮叮当当」,他们会出现在你的对门,在你家门口拉屎……

操你妈的这个世界!

接下来是个小长假,杨斯太躺在家里接着玩手机,他感觉猪粪味越来越浓了,似乎从四面八方渗进了他的房间,他起身喷了整整一瓶香水,依然顶不住。

他走到门口,趴在猫眼上窥视对门,对门死寂无声。

他忽然想到,上次吵完架,那个老人回到屋里之后会不会真的犯了心脏病,已经挂了?

那老东西走路都颤颤巍巍的,面色也那么难看,就算没人惹他他也活不了多久的。

这么一想杨斯太就不安起来,他不是担忧自己惹上人命官司,反正当时他跟老人争执并没有人看见,他是害怕跟一具尸体为邻。这么热的天,尸体很快就会腐烂,那时候就不止是猪粪味了……

从这天起,他断断续续窥视了对门好几天,始终不见有人出来,他猜测那个老人真的凶多吉少了。

他想给物业打个电话,让他们去 1002 探视一下,却不知道该怎么跟物业说,最后他鼓了鼓勇气,决定自己搞定这件事。他走出去,来到对门敲了敲。

没人应。

他再敲。

还是没人应。

他开始擂门了,还是没人应。

他的心情沉重起来,正打算回到房间报警,对门突然打开了,他又看到了那张苍老的脸,这张脸隔着防盗门冷冷地看着他,似乎余怒未消。

杨斯太有些紧张:「你……还好吗?」

老人说:「我不好。」

杨斯太说:「你好多天都没出过门了。」

老人说:「我出不出门关你什么事儿?」

杨斯太说:「我是怕你死在这个房子里。」

老人冷笑了一下:「你死了我都不会死的。」

杨斯太低头想了想,突然说:「你怎么不跟你儿子一起住呢?」

老人依然面无表情:「我没儿子。」

杨斯太说:「你不是叫杨果修吗?」

老人白了他一眼:「你认错人了。」

杨斯太疑惑了:「那你叫什么?」

老人大声说:「我叫杨斯太!」

杨斯太愣住了,一下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只感觉胃里很空,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

老人「哐当」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五.父母给儿子买了套房子

实际上,他两下三下也没想明白。

难道此人不是爷爷?他为什么也叫杨斯太?而且还跟自己长的那么像?

杨斯太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继续琢磨,也许,这个老人跟物业投诉过自己,说他曾上门骂过他,然后他从物业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刚才他说他叫杨斯太只是为了噎自己……

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看,是母亲打来的。

杨斯太接起来,态度很糟糕地问:「你干什么?」

他妈的语气很开心,好像买彩票中了大奖一样:「儿咂,咱家那个老宅的拆迁款下来啦。」

杨斯太没什么反应,各活各的,他不觉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妈又说:「我跟你爸准备用这笔钱买一套宽绰点的房子。」

杨斯太说:「那你们就买呗。」

他妈说:「你这小兔崽子,我们是给你买的啊,你结婚没房子行吗?」

杨斯太并没有任何欣喜,他觉得他租房子挺好的,而父母又来控制他了。首先,肯定是他们来决定买在哪个地段,哪个小区,哪套房子,房子买好之后,他们就会天天「大驾光临」,然后催促他找女朋友,且不说他想不想找女朋友,等他带了个女孩回家之后,他们一定会像选牲口那样严格审视,或同意或不同意,就算两个人顺利结婚了,他们又会催促早点生小孩,接着,他们会一边管制杨斯太一边管制那个第三代……

杨斯太说:「我不想结婚。」

他妈一下生气了:「你变态啊?你说了不算!」

杨斯太怒了,表情变得奶凶奶凶的:「我这辈子就一个人过了,你们都别跟我磨叽!」

他妈对着旁边的父亲叫起来:「你听听你听听,这就是你的种儿!」接着她又对着电话说:「就算你一辈子不结婚,等你老了,连个房子都没有,你住桥洞子去啊?」

杨斯太不想再跟母亲争吵了,他缓和了一下语气,问:「你们选好了吗?」

他妈说:「选好了啊,在红棉小区。」

杨斯太晕了一下,忽然感到了某种深邃的恐怖,但他并不明白他在怕什么,总之他又感觉恶心了,他问:「哪个红棉小区?」

他妈说:「挨着昌平,环境非常好。虽然是二手房,但是房主前几年买下它就去国外了,它一直空着,等于是新房子……」

杨斯太打断了她:「房号是多少?」

他妈说:「3 号楼 1002,大三居。」

杨斯太扔了电话,「哇」一口呕吐出来,都是清水,在地上画出了一个灵魂的形状。

(讲真:爱控制的父母越来越多,爱独居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我不知道这中间是否有必然的联系。我有个读者就是这样的,而且他真的养了一头猪当宠物,已经几百斤了,出于什么心态我始终没琢磨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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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0-08-21 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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