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百里夜行操》|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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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夜行操》
第十三章

翌日。暮色临近。

一辆蓝色的小卡车摇摇晃晃地向水泥房驶来,车厢里充斥着小鸭、小鸡,还有小鹅的叫声。卡车后尾随两辆白色的小轿车。

正在打扫屋子的修看到他们回来,便放下手中的扫把,走出屋子。他看到吴仲彣他们正在把卡车上的装着小鸭、小鸡、小鹅的塑料笼子搬下来,便挽起衣袖走过去帮忙。

“不用你帮忙。”杨晓敏阴阳怪气地说。

“你招呼司机进屋休息吧。”莫凫扛着一笼小鸡走到他身旁,小声地说道,“这几天你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为什么?”

“莫凫,你叽叽歪歪什么,还不快来帮忙。”吴仲彣呵斥莫凫一声,随即睥睨了修一眼。

“听我的没错。”莫凫放下手中的笼子,拍了拍他的肩,“今晚可能要喝酒,你尽量少喝点儿。”

“我……”修不理解莫凫话中的意思,但能从他的言谈间察觉到今晚会有事发生。

司机解掉衬衫扣子,递给修一支烟。

“我不抽烟的。谢谢。”修摆摆手。

“他们每个月给你多少工资啊?年轻人不去社会闯荡,怎么跑来看鸭子?”司机抽了一口烟,“他们搞的规模挺大的啊,什么都养。”

“他们没给我工资啊。”

“没给你工资?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也是合伙人啊。”

“哦?那他们怎么说是三个合伙人呢。”

“可能您听错了吧。”修招呼司机进屋,“师傅,进屋喝碗粥吧。”

“我耳朵灵光着呢,没听错。”司机跟修进到屋子,找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修给司机盛来一碗米粥,撕开一包榨菜,“师傅,不好意思啊,现在只剩榨菜了。”

司机看过一眼垃圾桶里装满的榨菜的包装袋,意味深长地看了修一眼。

“真的没菜了,不信您到厨房看看。我已经吃了五天榨菜了。”

“小兄弟,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司机端起碗,喝了一口粥,“看你面色发黄就知道了。”

“你真的不是他们雇来看鸭子的?”司机放下碗,夹了一口榨菜,“这榨菜的味道怎么不对。”

“啊?榨菜不都是这个味道吗?”

“这牌子的榨菜我吃过,根本不是一个味道。”司机拿起榨菜包,看了一眼生产日期,“已经过期了。”

“不是吧?”修也看了一眼生产日期,“他妈的,我竟然吃了这么多天的过期榨菜。”

“你们买的时候也不看看,太粗心了。榨菜本来就没什么营养,偶尔吃吃还算凑合,你竟然吃了五天的过期榨菜。”

“前几天他们买来的,我没注意生产日期。不好意思啊。”修把过期的榨菜扔进垃圾桶,“那儿还有一箱呢。”

司机看了一眼墙角的榨菜箱,打量着修,“看你蓬头垢面的,好几天没洗澡了吧?”

“我已经五天没洗澡了。这里不通水,想洗澡还得去村里借水。我一个人在这儿,不敢跑那么远,怕鸭子被偷。”修挠了挠后背,“师傅,真对不住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给您吃过期的榨菜的。”

“我知道。”司机把碗里的粥喝完,站起身来,“今晚好好洗个澡吧,看你东挠西挠的,跟个野人一样。”

“没事,就是好几天没洗澡,身上长了一些红疹。”

司机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小兄弟,我看你人挺实诚的,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您说。”

“看来你处境艰难啊,以后和他们共事凡事悠着点儿。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

“我知道您的意思。谢谢您的提醒。”

“知道就好。以后他们的活我也不接了,我很不喜欢和这种虚与委蛇的人做生意。”说完司机走出屋子,扔给他一包烟,“里面还有一支,送你了。”

司机走后,他们搬完车上的笼子也已经天黑了。

“小敏,把车上的熟菜热热,该吃饭了。”吴仲彣脱掉汗涔涔的上衣,与修擦肩而过,“顺便把后备箱里的那几件啤酒搬进屋,今晚咱们喝一餐。”

“为什么进鸭苗、鸡苗、鹅苗不和我说一声?”修一把拉住吴仲彣的手,“你们太不尊重我了吧?”

“哦,这事儿啊,我们三个已经商量好了。少数服从多数,就算你有异议也是无法更改的事。”吴仲彣拿掉修的手。

“那你们把我当什么了?难道我不是你们的合伙人吗?”

“哦。我忘记和你说了。”

“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菜来了,菜来了……”莫凫端着菜进屋,招呼着修,“站着干嘛呀?快去拿碗筷吃饭啊。”

修见吴仲彣不愿搭理他,便走向厨房,在厨房门口见到杨晓敏手里只拿三副碗筷,便问道,“三个碗不够,还有一个呢。”

“你没有手吗?”杨晓敏白了他一眼,“水盆里有没洗过的碗,你自己洗啊,反正也是你吃的。”

经过他身旁时,杨晓敏故意踩了他一脚,“你怎么不看路啊?不长眼睛啊?”

“妈的,你没看见我只穿拖鞋吗?”

“我没看到。”杨晓敏笑了几声,“我们先吃啰,你洗碗去吧。”

修咬着牙,怒视着杨晓敏的背影。

酒过三巡,他们三人用修听不懂的民族话说说笑笑,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郁闷得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仰头,一口干完了。他还想给自己倒上一杯时,吴仲彣握住了瓶口。

“喝这么急?”吴仲彣说,“今晚咱们开个会,商量商量每个月给修多少工资。”

“什么工资?我不是合伙人吗?”修诧异地看着吴仲彣。

“给你去杀鸭场的工资啊。虽然杀鸭场包吃包住,可我们不给你一些生活费心里过意不去。”莫凫说。

“一个月五百可以了。”杨晓敏说。

“你呢?觉得多少钱比较合适?”吴仲彣给修倒上一杯酒。

“上次不是说好我不去的吗!”修说。

“没有啊,上次我们说好让你去的。”吴仲彣说。

“不你去还有谁去?我们都有工作,就你没有工作。”杨晓敏帮腔道。

“你们做决定不应该和我商量商量吗?”修说。

“那天去杀鸭场的路上,我不是和你商量过了吗?”吴仲彣说。

“我已经说过了,我受不了杀鸭场的臭味,去不了。”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吴仲彣厉声说道。

“真是开玩笑!我说不去就不去!”修冷笑一声。

“你的入股钱已经没了,不为团队贡献点儿力量,难道你想白吃白喝白住我们的?”杨晓敏说。

“随便你们哪个去,反正我去不了。”修举起酒杯,一口干了下去。

“你必须得去,这是你分内之事。”吴仲彣说。

“除了去杀鸭场,你们让我干什么都行。”修说。

“现在只有杀鸭场的事可干,这里有我们三个人足够了!”吴仲彣说。

“无论你们说什么我也不会去。你们看着办吧。”

“铁了心不去?”

“不去。”

吴仲彣点了一支烟,把嘴里的烟气吹向修的脸庞,随后把烟灰弹进啤酒瓶里。

修不理会他,又开了一瓶酒。当他打算给自己满上时,吴仲彣再次握住瓶口。这一次他没有把烟灰弹进啤酒瓶里,而是把他的口水吐到了瓶口上。

修瞪了吴仲彣一眼,“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想让你喝我的口水而已。”吴仲彣给修倒上满满一杯啤酒,“喝啊!”

“这啤酒有你的口水,我不喝。”

吴仲彣重新打开一瓶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是兄弟的陪我干了!”

“我不干。”

“你干不干?”吴仲彣指着修眼前的杯子,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神经病。”

“信不信我把这杯啤酒从你衣领灌进去。”

“你喝多了,我不和你计较。”修见吴仲彣喝得满脸通红,便站起身,“我吃饱了,出去透透气。”

杨晓敏见势走到他身后,把他按在座位上,“难得大家喝一次酒,怎能少了你。”

“修,他喝多了,你别和他计较。”莫凫给修夹了一口菜,“他喝多都是这样子,你别见怪。”

“他娘的,你向着谁呢?”吴仲彣往莫凫后背打了一巴掌,“胳膊肘往外拐,你可以啊!”

莫凫揉了揉后背,“你喝多了,该去睡了。”

“你才喝多了!”吴仲彣醉眼朦胧地指着修的酒杯,“你干不干?”

“不干!”

“我再问一次,你干不干?”

“不干!”修甩掉杨晓敏的手臂,“拿开你的手,我要出去。”

他还没说完,杨晓敏便再次把他按到座位上。这一次杨晓敏按得更用力了。

莫凫走到杨晓敏身旁,拿掉他的手,“够了。”

“什么够了?”吴仲彣怒吼一声,“他没干完这杯酒就不算够!”

“吴仲彣,你闹够了没有!”修吼了一声。

“我最后问你一次!”吴仲彣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你他妈干不干!”

“不干!”

修话音未落,吴仲彣突然撕开他的衣领,把啤酒从衣领灌了进去。

“我知道你不服我!可我才是这个团队的老大,你要想取代我就拿出你的本事来!”吴仲彣把酒杯往墙角一扔,坐了下来,“别以为你读过几本破书就可以凌驾在我之上。”

“我没有这种想法。你不要以己度人。”修擦了一把胸口上的啤酒,隐忍地看着地面。

“你不是想退出吗?现在就给我滚!”

“你是认真的吗?”

“立马给我滚。”

“你再说一遍。”

“你他妈的给我滚蛋!”

“你喝多了,我不喝你一般计较。”修的双手紧握着,指甲已陷入肉里,“别仗着你帮助过我,就可以这般羞辱我!我还救过你的命!没有我,现在你已经躺在坟墓里了。”

吴仲彣又倒了一杯啤酒,推到修跟前,“这杯酒没有烟灰,也没有我的口水,你可以干了吧?”

“不干。”

“我就不信驯服不了你!”吴仲彣走到修的面前,把啤酒从他头顶浇了下去。

修一怒之下,把饭桌掀了个底朝天。饭桌上的锅碗瓢盆散落一地。有的弹到了床上,有的滚进了床底。有的弹出了门外,有的滚到了墙角。

“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还要在我面前装到什么时候?”修怒目切齿地盯着吴仲彣,“你没想到那天晚上我还会折回去吧?”

“什么那天晚上?你他妈的别在这儿胡诌乱议!”

“谭警官是你舅舅吧?我看到他上你的车了!”修推开吴仲彣,“给老子滚一边儿去,老子要到外头透透气!”

“妈了个逼的,你别血口喷人!”吴仲彣推搡着修,“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你心里若没鬼,现在又怎会气急败坏?我当真是看错你了,枉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还让你一再伤害我!我一再忍让,你一再得寸进尺!吴仲彣,你太不把我当人看了!当初我真是瞎了狗眼了才会对你推心置腹!”

“你心里没鬼,又怎么会怕我舅舅?我看你是做贼心虚!”

“你终于承认他是你舅舅了吧?”修再次把吴仲彣推开,“你个贱人,给老子滚开!”

被推开的吴仲彣一把箍住修的脖子,把他拖往墙根,恼怒地说道,“我忍你很久了!你一个孤儿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耀武扬威!”

吴仲彣把他扳倒在地,双手掐着他的脖子,坐到他的肚皮上。

“你给我滚开,不然你会后悔的!”修被掐得快喘不过气来,“把你的狗爪子拿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你倒是不客气啊!”吴仲彣连甩了修几巴掌,“你他妈真有能耐啊?啊?当初要不是我收留你,现在你早已露宿街头了!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狼心狗肺!杂种!”说完,吴仲彣往修的脸上吐了一口痰。

“当初要不是我把你从蛇场里背出来,现在你还有命在这儿说大话!”修一用力,翻过身,反压在吴仲彣身上,狠狠地甩了吴仲彣几巴掌,“你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莫凫与杨晓敏见到吴仲彣处于劣势,便上前拉开修。修愤怒地往吴仲彣的肚皮上踹了几脚,往他脸上吐了几口痰,“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个废狗不会有好下场的!”

吴仲彣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便再次扑过去,死死揪住修的头发,与之扭打在一起。吴仲彣用膝盖撞击着修的头部,口里说着,“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是在找死。”

莫凫与杨晓敏连忙把他们分开,“你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杨晓敏困住吴仲彣,朝莫凫吼道,“快把他拉出去!”

莫凫把修拉往门口,“快走,不然他会杀了你!”

“杀了我?要不是我顾念旧情,现在他已经躺倒在地了!”

吴仲彣听到这句话,顿时怒火中烧,一把推开杨晓敏,捡起滚落的啤酒瓶,“今晚不废了你,我名字倒过来写!”说着他拎着啤酒瓶朝修冲过去。

杨晓敏见状一把抱住吴仲彣的腰,“傅修你他妈快给我滚走!不然他真会杀了你!”

就在修转身离去之时,吴仲彣突然挣脱掉杨晓敏的束缚,拿起啤酒瓶往他头上砸了下去。

修猛地回头,一脚踹翻吴仲彣,随即摁住他后颈——鲜血流满了修的脸颊,滴滴落在吴仲彣的后颈上。他抓着吴仲彣的头,像疯了一样,反复地往墙上撞。

杨晓敏与莫凫被修的恐怖状给吓到了。他们没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修,发起脾气来竟是这般瘆人。看到满脸血迹的红着眼的修,他们站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大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听到他们的叫喊声,修停住了撞击,把虚弱的吴仲彣推倒在地,撩起衣服,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你不是说要废了我么?来啊!”修朝躺倒在地的吴仲彣吼道,“你他妈才是找死!”

说时迟那时快,吴仲彣倏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扼住修的喉咙。在打斗的过程中,修的手表被吴仲彣扯落在地。他与吴仲彣翻了几个滚后,无意中看到手表背面刻着的“修”字,顿时想起了吴仲彣为他系上手表的情景,便心软得放下了紧握的拳头。

杨晓敏他们看到修停止了打斗,便上前拉开吴仲彣,“别打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莫凫扶起修,抓住他的手,拼命地拉向门外,“快走!我开车载你离开这里!”

“我不走!”修说。

“你再不走等会儿我们就要遭殃了!”杨晓敏把修推出门外,“快上莫凫的车!”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吴仲彣踉踉跄跄地往厨房走去,随后拎着一把菜刀从厨房跑出来。莫凫见到吴仲彣手持菜刀,便立刻把修推进车里。

“晓敏,这儿交给你了!我先送他离开!”莫凫钻入车里,踩着油门,轰然离去。

修的伤口好像有了痊愈的迹象,因为他的头部已经感觉不到痛楚了。淌满脸颊的血迹也凝固起来,像风干的蜡滴般使他的脸部紧绷着。他剥下脸上的血块,放在鼻前闻了闻——他发觉自己的血块毫无血腥味儿,就像冰雪般充满了冰凉的气息。

他把血块揉碎,扔出车外。

“再忍一会儿,现在去医院的路上!你流了这么多血,一定要好好缝合伤口。”莫凫看着满脸血迹的修,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真下得了手。”

“不用送我去医院,送我回格尔诺丁市的住处就可以了。”修又剥了一块血块,“血块已经凝固了,没事。”

“这怎么行!你被砸中的可是头部,这开不了玩笑!别废话了,我先送你去医院再说。”

“真的没事,别去医院花那冤枉钱。”

“我发现你这人真是奇怪,你就这么想死吗?”

“你看。”修把头撞向车窗,拍了拍自己的伤口,“伤口已经痊愈了。”

“真是疯了!简直不可理喻!我看你快被吴仲彣打成神经病了!”

“停车,把灯打开。”修把伤口拨给莫凫看,“你看是不是痊愈了?”

莫凫停住车子,看到修的伤口上长出了新肉,顿时大惊失色,“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看没事吧。把我送回住处就可以了。”

“难道你的体质异于常人?伤口有自动修复的功能?”

“每个人的伤口都有自动修复功能,因为体内的血小板会堵住皮肤表层下的血管破裂处,血小板能使血液变得浓稠,直到凝固成血块为止。血止住了,凝固的血块会逐渐变成血痂,经过一段时间,血痂自然会自行脱落,新的皮肤细胞组织会从痂下长出,伤口也就慢慢痊愈了。”修将手中的血块扔出车外,“啤酒瓶并没有把我的伤口砸得太深,他砸过来的时候我把头侧过一边了,只是擦破一点儿头皮而已。其实啤酒瓶的大部分重力全砸在了我的肩膀上。”修露出肩膀给莫凫看。

莫凫看到修的肩膀紫了一大片,便说道,“他下手真重,还好你的肩膀只受了点儿皮外伤。”

“我那儿有药酒。”为了让莫凫放心,修说道,“等会儿回去擦擦药酒就可以了,没必要去医院花钱。”

“真的不用去医院?”

“不用去。”

“那好吧,看样子你并没有什么大碍。”莫凫说,“其实我和晓敏根本不讨厌你,甚至还有点儿敬佩你。”

“什么?我没听错吧?”修惊讶地看着莫凫,“你们不讨厌我,还敬佩我?这是为什么?”

“你受到那样的排挤,还能打碎牙齿和血吞,我们能不敬佩你吗?这要换作是我早就翻脸了。”莫凫说,“其实这一切都是吴仲彣一手安排的。在你还没有和我们见面之前,他就已经这样安排了。至于他为什么这样做,他不说,我们也自然不会问。不过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莫凫接着说道,“今晚吴仲彣的行为十分反常,我总感觉他是在保护你,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这点晓敏也看出来了。”

“保护我?何来的保护我?”修对莫凫的话漠然置之,“保护我还那般凌辱我?真是可笑!”

“我和他从小长到大,自然了解他的性情。我们还没见面的时候,他常对我们说起你。从他的言谈中,我们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把你当成亲兄弟一样看待,不然怎么会让你住在他家那么长时间。不过之后你好像和他断了联系,他还寻思着你出什么事了呢。”莫凫说,“有一天,他的舅舅在他的房间里看到你们的合影后,便把我们支开。后来他们在房间里聊了很长一段时间,至于聊了什么我们并不知道,只知道吴仲彣从房间出来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往后不再对我们提起你,反而叫我们排挤你。”

“这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是刻意把你赶走的,他觉得你不能再待在格尔诺丁市,或者不能再待在国内了吧。他应该和你聊过贷款的事吧?其实他从没想过要你贷款,只是借着贷款的名义把你的身份证拿到手而已。你的入股钱被偷走后,他用自己的钱填上了。”

“既然他不想让我贷款,那他拿我身份证做什么?”

“他想瞒着你为你办理护照,然后找个理由把你送出国外。”莫凫说,“我们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他一直讳莫如深,叫我们不要管。或许他有他身不由己的苦衷吧。”

“把我送出国?”修瞪着眼珠,好像明白了什么。

莫凫从坐垫下拿出一本护照,递给他,“你的身份证夹在护照里,一定要收好。平时办理护照要好几月才得,不过他在办公厅有熟识的朋友,他便瞒着他舅舅,还花了很多钱,用三天的时间为你办理好所有出国手续。”

“办护照不是得本人亲自去才能办理的吗?”

“如果非得本人去,他何必花那么多钱?他肯定是想尽快送你出国。”

听罢莫凫的话。修愣在座位上,红了眼眶。

“他对你的排挤我总觉得另有原因,或许他在演给别人看。”莫凫顿了顿,说道,“他肯定是演给他舅舅看的!对的,绝对没错!不然他不会叫我明天送你去机场,还为你买好了飞往迦西米奇国的机票。他在迦西米奇国有个要好的朋友,你到那儿以后会有人去机场接你。”

修木讷地望着莫凫,眼眶愈发红了。

“你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儿,被警察局的人盯上了?”莫凫说,“你是不是杀人了?”

“没有,我没犯什么事儿。”

“其实他对你非常好。他知道你喜欢那四只小狗,还一再叮嘱我们要好好善待它们。”

“那我的入股钱是他拿走的吗?”

“不是他拿走的。”莫凫说,“是表嫂拿走的。那天她上了班车以后,又重新折回鸭场把钱拿走了。”

“她没有钥匙怎么开的后备箱?”

“她有备用钥匙。”莫凫说,“是吴仲彣叫表嫂那样做的。”

“难道那晚他与杨美丽的对话,也是故意演给我看的?”

“不仅演给你看,还演给他舅舅看。那晚他舅舅躲在房间里,他不得不那样做。他知道门外还有你的脏鞋子,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拿的。”

“我的入股钱全部交给他舅舅了?”

“嗯。他叫他舅舅放过你,但是他舅舅不答应。为了你的事那晚上他们还吵了一架。”莫凫从裤袋里抽出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四十万,钱不多,不过可以让你在国外顶一阵子了。”

修的心中好像有一团烈火,猛地冲上他喉咙。想起刚刚与吴仲彣打斗的场景,想起他抓着吴仲彣的头往墙上撞的画面,他为吴仲彣的用心良苦感到不值,“不值得,不值得,我不值得他这么做。”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既已这样做,难不成你还想辜负他?”莫凫的话锋突然急转,“你的入股钱是从市长那偷的吧?市长的账本都能被人挖出并挂在检察院大门上,难道还查不出区区的十几万?”莫凫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难……难道……市长是你杀的?”

莫凫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这……这太……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连市长都敢杀?”

“对,市长是我杀的。”修供认不讳,“难道他不该杀吗?”

“果然没猜错。”莫凫恍然大悟,“吴仲彣果然没有猜错。”

“你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无意中听到吴仲彣和他舅舅打电话,听到他说市长绝不可能是修杀的,你们一定弄错了。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怀疑市长是你杀的了。”莫凫说,“刚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真的猜中了。其实你可以不承认的,为什么要承认呢?不怕我去揭发你吗?”

“你已经知道这么多了,我还怕你知道全部吗?再说了,若你们真想揭发我,何必等到今日。”说完修拍着车窗,“给我调头,我要去找吴仲彣!”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儿?现在你回头,不但枉费了吴仲彣的一片苦心,还会害了我们。”莫凫从包里掏出机票,“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趁警察还没有通缉你,赶紧出国,不然以后没机会了。吴仲彣肯定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不然不会如此着急地把你送出国。”

“不,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去找他。”修哭着说道,“我一定要去找他,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

“现在你回去也于事无补,反而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我不走,我不能走……”

“你放心,他舅舅负责的这件案子,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说着莫凫将油门踩到底,“快到格尔诺丁市了,你先到你那儿住一晚上,把行李收拾好,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修在座位上哭得难以自抑,“不行,我不能走,我还有很多事儿没做。现在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说完他试图打开车门。

莫凫突然踩住刹车,甩了他一巴掌,“你他妈给我醒醒,不要干蠢事!”

“你打得好!打得好!”说着修往自己脸上不停扇着耳光,“是我害了他,我对不起他……”

莫凫抓住他的手,怒吼道,“你他妈的给我冷静点儿!你回去会害死他的!你若真为他着想,千万别去见他!他已经为你安排好一切了,你不能负了他的苦心!现在你只需尽快出国,其余的不用多想!”

修将手指插入发丝,把头埋入双膝。

“这是他该做的,你不用觉得愧疚。”莫凫重新启动车子,“你到迦西米奇国以后,他会抽空去看你的。”

莫凫把修送回住处,安抚他一阵子,便离开了。临走前,莫凫叮嘱道,“没有什么事,不要开灯。如果有人敲你的门,你就躲起来,不能让人知道你在里面。明天就在这儿等我,哪儿都不能去,听到没有。”

莫凫离开以后。修拿出手机,拨打吴仲彣的号码,电话里却传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看到吴仲彣关机,他的心愈发忐忑起来。他很想去找吴仲彣,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道歉。但莫凫的话仿佛犹在耳边,他生怕自己一时冲动会害了吴仲彣。

三个小时后,他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手机,是莫凫发来的短信:刚在车上我忘记跟你说了,明天他会去机场送你。看完短信马上删掉。

修回:你现在在哪儿?在鸭场吗?他的手机关机了,我想和他通个电话。

莫凫回:我不在鸭场。

修回:不在鸭场,那在哪儿?

莫凫回:这你别管了,好好睡一觉吧。记得把短信删掉,就这样。

修心想,既然莫凫不回鸭场,那他会在哪儿?——难道……现在他和杨美丽在一起?

就在这时,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立即把电灯关掉,钻入床底,屏住呼吸。

“我知道你在里面,再不开门我就踹门了。”是谭警官的声音,“把他的门给我踹开!”

不一会儿,门被踹开了。屋里一下子变得通亮起来。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床底,出来吧。”

修从床底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到门外守着两个警察,屋里也站着三个警察,便对谭警官说道,“已经深夜了,您搞这么大阵仗,有何贵干?不怕扰民吗?”

“呵!”谭警官冷笑一声,把拘捕证亮在他眼前,“我说过我们会很快见面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谭警官收起拘捕证,“傅先生,您被捕了。”他招呼屋里的警察,“把他铐起来,押回警局。”

“等等。”修说,“抓我也得有个罪名吧?”

“好,我就等等,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谭警官说,“反正你已经插翅难飞了,我就花点儿时间和你聊聊。”谭警官拉来一张椅子,安心地坐了下去,“不信你能从窗户飞出去!”

“我知道您是仲彣的舅舅。”修说,“您费尽心机不就是让仲彣做您的线人监视我吗?”

“你知道这些我并不意外。”谭警官说,“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你一向自视清高,以高傲示人,今晚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谭警官从裤袋里掏出一块手表,“你的手表总会认得吧?背面还刻有你的名字呢。”

“它怎么会在你手上!”修走上前,试图抢过手表。站在谭警官身旁的几位警察一把把他摁倒在地,“别动!不然一枪毙了你!”

“把他放开。”谭警官挥挥手,“你们的手表还是小彣托我从国外买回来的。”

“我问你,它怎么在你手上?”

“小彣他们被我控制了,手表当然在我手上。”谭警官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手机,“他们的手机也在我手上。”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我是他舅舅,能把他怎么样,只是派几个人看着他们,不让他们通风报信而已。”谭警官说,“我给你听个东西。”

他从裤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头儿,现在不能让他知道。”一旁的警察劝阻道,“为防意外,把他押回警局再说。”

“难不成他还能从我们手里逃脱?你们都是吃素的?我不信他能跑得过我的子弹!”谭警官说,“我要让他知道什么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说完谭警官打开手机。

手机里顿时传来他与无脸男的所有对话。

谭警官关掉手机,塞回裤袋里,“你抢这个手机也没用,警局还有备份。”

“你在我的手表里装了窃听器?”修回过神来,“怪不得我的手表比他们的重一些。”

“我不止在你的手表里装了监听器,杨晓敏的手表我也装了监听器。不过刚开始小彣并不知情。”谭警官说,“按理说,你和神秘人谈话那晚我就该去抓你,但我知道你背后有组织……”

“所以你想顺藤摸瓜?”修笑了笑,“你可真敢对我坦白啊!哪来的自信?”

“后来我放弃了。现在不抓你,难道要让你逃到国外逍遥自在?”谭警官说,“虽然你和神秘人的对话听得我云里雾里的,但这不重要了。有你亲口承认杀了市长这句话,已经足够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迦西米奇国?”

“原来是去迦西米奇国啊?”谭警官得意地说道,“你的机票应该是小彣亲自去买的,但小彣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他没想到为你办理护照的那个人出卖了他。”

“这不关仲彣的事儿,你别为难他。”

“可惜小彣的演技太差了,他以为我只在杨晓敏的手表里装了监听器,没想到我也在你的手表里装了监听器。他觉得你聪明过人,在你的手表里装监听器一定会被你发现,但他忽略了你对他的信任,还有我抓住了你重感情的弱点。所以他演的一出出我一眼就看穿了。”谭警官点了支烟,“小彣从小是个乖孩子,他自然不敢违逆我的意思。”

“所以你就逼他监视我?”修说,“我新换的手机号码也是你给他的?”

“对,你真聪明。”谭警官吸了一口烟,“刚开始他死活不肯干这个事,可他又不敢明着违逆我,便故意叫他们排挤你演戏给我看,好把你赶走,偷偷将你送出国外。”

“你真卑鄙!”修说,“入股钱被偷也是你指使他干的吧!”

“对。”谭警官说,“刚开始他以为你只是偷了市长的钱,把钱还回来就没事了。可他没想到你连市长都敢杀!”

“难道市长不该杀吗?他贪污受贿那么多钱!”

“他是该绳之以法,但轮不到你来杀!你杀了他,把国法置于何地?”谭警官说,“还有,你和神秘人说的他是什么肥遗的后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看来小彣为你铺的后路,你没机会走了。”谭警官又将他的手机抽出来,“我差点儿忘记给你看一样东西了。”

谭警官把手机举到他眼前,手机里三段小视频。

第一个视频:一只小狗的左半身被剥掉了一层皮,小狗躺在泥水里奄奄一息,裸露的腹部伴着呼吸轻微起伏着。这时候,有个人往它裸露的伤口上泼了一盆滚烫的开水,它疼得立即弹跳起来,嘴里发出呜呜呜的惨叫声。那些人看到小狗惊慌失措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它没死,哈哈……

第二个视频:他们把一只小狗绑起来,一一砍掉小狗的四肢,小狗叫得越大声儿,他们砍得越兴奋。小狗的被砍断的四肢粘着皮,吊在尾巴两侧,他们用手慢慢扯着,像拉橡皮筋一样,直到完全扯断为止。看到小狗还没死,他们便用匕首把它的肚皮剖开,挖出它的肠子,晾在树枝上。

第三个视频:他们用绳子勒住两只小狗的脖子,把它们吊在树上,用匕首在它们身上一刀一刀地划着。两只小狗对望着,眼里盈满泪水,不停地蹬着腿。他们用砍刀砍掉小狗的双腿,直到把小狗勒死为止。

修看完视频,眼里透着凶狠的目光,朝天花板怒吼着,“它们……它们……是你们杀的?”

谭警官跷着二郎腿,歪着嘴说道,“对,就是我们杀的!你能怎么样啊?这就是当初你羞辱警官的代价!你不是说我傻逼么?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到底谁傻逼?哈哈……怎么样?滋味好受吧?看到你愤怒的表情,我太兴奋了!原来杀几条狗就能让你这么痛不欲生,我真后悔没有把它们的皮剥下来送给你做纪念!”

“你们都该死!”修恶狠狠地咬着牙,身体开始变红发烫起来。

“哟哟哟!发怒了这是!”

修张开手掌,掌心顿时燃起了黑火焰,“你们该死!”

他们看到修的掌心燃起了黑火焰,立即拔出手枪,扣动扳机。修用手掌挡住所有子弹,将子弹揉成粉末。他们看到手枪伤不了修半根毛发,便惊慌失措地逃往屋外。

修瞬时飘到门口,一把扼住他们的喉咙。黑火焰顺着指尖蔓延到他们颈脖,他们的身上就像被泼了汽油般,黑火焰“哗”地一声儿,燃遍他们全身,直到把他们烧成灰烬为止。

谭警官看到他的部下都被修杀死后,害怕得瘫软在地,“别……别杀我……我可是……小彣的舅舅……”

修单手举起谭警官,把他甩向墙壁。谭警官贴着墙面滚到地上,爬到修的脚边,抱住他的大腿,“看……看在……小……彣……的面上……别杀……我……”

“你不是很牛逼吗!”

“我……错错……了……”

修把谭警官踢到墙角,毫不犹豫地卸掉他的一只臂膀,“滚!”

说完,修一纵身,跃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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