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叔，我先走一步。疑似西金南的四肢在H区出现了！等回来再告诉您详情。”玄承扔下这句话后急匆匆地走了。

当天下午他带领两个专案组成员驱车赶到H区分局，不但向辖区派出所了解了发现经过并且亲自勘察了现场。一行三人办好交接手续后连夜带着尸块返回市局。

玄承走后，矮人老画家麒麟思来想去，始终觉得应该让大哥玄武也参与破案。因为若论两人洞察力之敏锐自己还是略逊一筹，尤其是他对足迹的研究更是到了空前的高度。何况这还是难倒他自己儿子的怪奇案件。

试播兄长的电话号码，对方仍然关机。靠在椅背上想了一会，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奇妙的方法。于是笑着拿起电话，按下了另一个号码。

“下面播发一条寻人启事：老鞋匠玄武，家人和你失去联系多日很着急。如果此时听到广播请速与弟弟麒麟联系。”下午3点半，收音机的交通广播频道播出了这样一条消息，此时正是两回评书连播的中段。

蘑菇小屋里酷爱听书的老人放下手中的活，一脸惊讶。连忙站起身，边在围裙上蹭手边跑向街口的公共电话亭。

隔日上午9点，一脸疲惫的玄承再次迈进叔叔的家门。看到侄子重重的黑眼圈和下巴上邋遢的胡茬老人马上意识到分尸案侦破并不顺利。于是他让玄承先坐，自己去厨房泡了壶浓茶。

几杯茶下肚，玄承的精神好了一点，开始说起案情：“前天当我从电话中得知疑似西金南四肢的尸块出现在H区，马上赶往那里。经过比对法医尸检数据最终确定那些就是之前D区电影院西金南尸体不知去向的部分。”

“据辖区片警介绍最先发现的是左臂和右臂，两部分分别出现在H区胜利公园的人工湖岸边和动物园的虎山内。右臂已有部分被老虎咬噬，早上投食时幸亏饲养员及时发现并拨打了110，不然这条胳膊从此就真的彻底消失了！尸体的左、右腿在几小时后被发现。发现地点在两处相距不远的居民小区。”

“H区与案发现场距离47公里……”

“47公里！对，好像是这么远。去年H区没划入市行政区还是县的时候我坐火车去过那里，时间花了大约1小时。我曾不止一次在案发现场附近打过车，距离那最近的火车站出租车最快也得半小时才能开到，如果凶手再搭乘火车，加在一起光在路上几乎就会用光8至10点的两个小时。尸体又是在何时肢解的呢？在火车上肢解，再中途换车返回市区，这需要单独隔离出一个掩人耳目的空间才可以进行，但咱们国内的火车很少有私人包厢……唉，这个案子越来越有魔法的味道了，我喜欢！”老画家麒麟用扇子拍着手心，顽皮的朝侄子吐了吐舌头。

“可倒霉的是晚上8点这个时段火车站已经没有开往H区的车次了，全天最晚的一班也是之前5点20停靠发出的途经车。可那时西金南还活着，8点之前他都安然无恙。如果用汽车运送，在高速公路全力狂奔也不可能在两小时内到达那里。除了火车、汽车，能在两小时内到达H区的交通工具恐怕也只剩下地铁一号线了！地铁在案发时间内倒是有两个班次由案发地附近的站台始发驶往H区，但在地铁内根本没有肢解尸体的条件！凶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人类的科技一直试图用速度冲破时间的羁绊……我们那些高端文明的母体几乎都是源于自然的启示……”盘起两条藕节一样的短腿，老人打坐似的靠在椅背上，说话的表情仿佛一个略有感悟参禅者。

“除了这个无法解释的新难题，此次H区一行还有一个意外的小收获。我们注意到带回来的四肢和头部存在着一个奇怪的共同点，那就是它们上面都拴着一截同样的麻绳，绳子没连接尸块的一端都有明显的烧灼痕迹。既然从时间推断凶手根本来不及也无法到达M河与H区弃尸，那这根绳子又是怎么被点燃的呢？绳子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呢？”抓着蓬乱的头发，玄承的两个大拇指用力地按揉着太阳穴。此案引出的不解之谜层层叠加，每一层都散发出人力所不及的妖异气质。他深知这次迎接来的是一场智慧上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为此身心疲惫。

“绳子嘛，我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不过还需要去案发现场找找有没有支持这种解释的线索。哦，对了。这几天查到哪些有杀人嫌疑人了吗？案发当天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充分吗？有没有可能是西金南的弟弟妹妹合谋杀人，然后互作伪证？”

“还好‘优康康’为了建立长期传销网对每次来听讲座的参与者都登记造册。这四天时间里我们按着登记表上的姓名、住址、电话逐一排查当天的128个与会者。其中125人都能互相证明对方未曾中途长时间离开，而且他们各自手中也都保留着当日入场和退场时派发的两款磁石饰品。因为每次讲座西家人都会准备不同的纪念品，所以这就更加稳固了众人的不在场证明。”

“剩下的三个人自然就是例外！他们是叫王哲、吴山和吴川的表兄弟，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虽然他们拿不出当日的纪念品，但却能从重新集中在会场的人里指出五个与会者。经过深入调查我们最终发现那五个人原来是西家从开业起就雇佣来煽动购买情绪的托儿。三人声称那晚是初次参加讲座，就此我们暂时还真找不出反驳的证据，但专案组所有成员都觉得这三个人有重大嫌疑。之所以怀疑他们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王哲的母亲，也就是吴氏兄弟的姑姑也是排除了嫌疑的125人中的一员。按她的说法并不知道当晚三人去了会场，因为儿子平常十分厌恶那种活动，所以当我们上门查访问到这个问题时她很惊讶。看样子不像在说假话。对了，麟叔。忘了告诉你，这三兄弟都是残疾人！表哥王哲从大腿根以下10厘米两侧全部截肢，平日一般以轮椅代步，偶尔也用用假肢；两个表弟则分别缺了左、右胳膊。二人为了脸面外出时必会安装假肢。如果他们就是杀人分尸的凶手行动时为了掩人耳目一定会借助假肢支撑身体，不然两个袖子空荡荡的人走到哪都会被注意。”

“昨天在案情分析会上听了专门负责调查这三个人的同事介绍的情况，我想到了一种既不会被人察觉又可以轻松把尸体四肢转移出会场的巧妙方法。就是在肢解完成后双腿部分固定在截去下肢的王哲下身；两条胳膊分别固定在没有手臂的吴山、吴川兄弟相应的身体两侧，讲座结束后由他们三人一起带出去。如果事实与此同时又会出现很多矛盾！比如：他们身上被尸块替换下来的假肢去了哪里？21公里‘飞头’的问题如何解释？现实中根本不存在换头术，凶手诡计手法再高明也不可能脖子上顶着别人的脑袋走出会场吧？”

“即使面前摆着这重重疑难，当时在会上大家仍然为找到嫌疑人不在场证明的突破口振奋不已。因为如此一来，从当晚10点至第二天早上6点天亮前，在黑暗的掩护下有8个小时可供三人在D区与H区之间弃尸往返。讲座进行的两个小时他们当然可以只用一把刀就从容不迫的分解尸体啦！但接下来的调查结果却令人难以置信！没想到推测的8小时弃尸时间里三人一样拥有铁桶般坚实的不在场证明！当晚12点左右他们去了吴氏兄弟家附近的一家网吧，直到第二天早上7点才一起离开。那家网吧的一个网管员和另外两个上网的客人可以证明三人和他们一直在玩游戏，中途没人长时间离开……”

老画家麒麟听到这儿陷入了沉思，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玄承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他这才醒过来，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唉，又睡着了，真拿自己没办法。刚才说到哪了？”

一听这话，玄承哭笑不得，只好重新开始：“……西金南的家人一直都是我们怀疑的对象，他们是最有下手便利条件的嫌疑人群！兄妹六人中谁最可能是杀人执行者呢？会场中主管讲座推销的兄弟三人，一举一动随时都被一百多双眼睛监视着。如果他们中间某人行为异常一定会给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来过多次的人留下深刻印象，所以不会是他们。其他三人帮忙派发完纪念品就会回到大门口守候，离开大众视线的这段时间当然可以自由活动。三人中有两个女人，杀人分尸这种事既需要体力又考验心理承受能力，何况杀死的还是自己的大哥，从哪方面考虑女人也很难干得来。所以剩下的人最有可能就是凶手——也就是五弟西金中！他完全可以编个理由把大哥西金南引到二楼仓库，趁其不备把他弄晕，然后开始肢解，只是割下头和四肢一个多小时时间富富有余。处理好一切，他只要赶在讲座散场前返回门口的岗位即可，丝毫不会引起客人们的怀疑。人都走光后他便可以从二楼取下尸块，开着公司的货车把头和菜刀弃置在M河附近，又故意把剩下的部分扔在远离现场的H区。只要事先兄妹六人编串好说辞口径一致就可以制造出一桩不可能奇案。西金南生前没有买巨额保险，身后也没有多少遗产……以上这些只是我自己的假设性推理，还找不到支持的证据……”

“如果我是凶手，就会直接把尸体拉到荒郊野外埋了。身在异地谁会关心一个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陌生人突然失踪？干嘛把尸体躯干留在现场，又主动报案？正如你所说，警察找不到明显嫌疑人岂不是很容易怀疑到死者周围的人吗？”老画家麒麟跳下椅子，伸伸胳膊，蹬蹬腿，又扭了扭腰，把纸扇往唐装的袖管里一插，扯着玄承的大手就往外走。“走，到了现场也许谜底就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