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的海风和脚下摇晃的船板,就好像引发眩晕的导火线一般,让我感到头疼欲裂……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坐船,而且还是坐在这种几乎不能称之为船的舢板上。
望着远处海面上犹如海市蜃楼般的朝阳,我突然怀疑起我此行的目的地是否真的存在,我总觉得我似乎随时都会被人遗弃在这茫茫的大海上,成为海平面上的一片浮萍。
想到这里,我惊慌的回头看了眼掌舵的渔夫。他还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就如同一具静止的雕像。说真的,如果他好像我之前曾经写过的一些小说里的那些人物一样,在船上凭空消失,我想我应该会抓狂到发疯的。
忘了向大家介绍,我名叫歆羽,是一名作家,平时靠写一些悬疑推理小说维生。和很多出版了好多本长篇的同行不同,我的创作仅仅局限在短篇上。因此,虽然入行以来我也发表了上百篇的小说,国内各类大大小小的悬疑推理杂志上都能看到我的文章,但是知名度却比那些经常有长篇出版的同行小得可怜。
其实写短篇小说是件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写一部十五万字左右的长篇小说,除了一个核心构思(也可以称之为点子)外,再有两三个小的构思辅助就足够了。而创作一部短篇,就需要一个构思。而一部短篇小说,一般就是五千字到一万字,最多不会超过两万字。因此,如果写短篇写出十五万字,那么大概就相当于十篇短篇的篇幅,也就是说起码需要至少十个的构思。
通过这样简单的比较,就可以看出来,如果写短篇想要得到和同样字数的长篇一样的收益,起码要多消耗一倍的构思。而且相比起长篇,短篇的影响力和稿酬都实在有限。在写手圈里就有‘发表几十篇短篇,不如出版一本长篇’的说法。
不知不觉唠唠叨叨了这么多,大家可能都听烦了吧。我之所以在这里抱怨,其实也是为了解释我此行的缘由——那就是写短篇太容易构思枯竭了,所以需要不停地寻找灵感和采风。
这不,前几天我通过群里一个朋友得知,在他居住地附近的某海岛上,有一栋神秘的建筑,而且还有与之陪衬的诡异传说。因此,我这才千辛万苦的找来船只,前往那个传说中的海岛寻找灵感。
清晨来到码头时,我向正在织补渔网的渔夫打听那个海岛时,才得知原来那个岛被称为‘囚岛’。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名字,他也不清楚。听说我要上那个岛,他感到很奇怪。因为那个岛比较偏僻,多年来,岛上的居民一直过着非常原始的生活。虽然最近几年,电脑、宽带、煤气等生活设施也开始逐渐登陆那里,但是总体来说那里还是比较荒凉和偏僻的。对于我为什么要去那里,他感到很好奇。当我告诉他我是一个作家,要去那里寻找灵感时,他终于恍然大悟。不知道是不是作家这个身份对于这个朴实的渔夫来说是无比耀眼的光环,他一下子对我肃然起敬,然后主动要求带我上岛。就这样,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就在我扶着船沿吐得七荤八素的时候,身后的渔夫喊了一句:“看,前面就是了。”
听到他的话,我循声抬起有些昏沉沉的头。与此同时,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色影像投射在了我的眼中——那就是“囚岛”。
我登上岛后,再三感谢了那个热情的渔夫,然后就拖着轻飘飘的双腿和昏沉沉的脑袋朝着岛的深处走去。
来时听渔夫说,这个岛上的居民多以捕鱼为生,但是我看到岛上的地面很平整,而且布满了农田,看来他们也会自己耕种。想想也正常,在地理位置如此偏僻的海岛上,仅仅靠捕鱼是不行的,鱼只能作为菜肴,而想要维持日常生活,所以必须要自己耕种稻田才行。
这座岛要比我想象中大,一眼望去,四周除了一望无际的稻田,就是三五成群的民宅。我现在该去哪呢?想到这里,我觉得还是采用以前采风时的策略。
一路上,我询问了沿途的几户民家,得知了村委会的所在。在以前的采风中,我每到一处乡村,都会先去拜访村长,然后表明来意。在普通的老百姓尤其是偏僻乡村的居民眼中,作家是一个高不可攀的职业,所以每次我表明身份,都会惹来对方敬重的目光。接下来,对方就会对我热情款待,然后再把我需要采风的资料一五一十地讲给我听。这一次,也不例外。当我对着那个须发斑白的老村长说明来意时,他显得很兴奋,一把拉住我的说,“不瞒你说,我一直觉得我们这个岛上的传说太神秘和精彩了。远比电视剧里播放的那些什么神话和恐怖故事好看太多了。我总是在想,如果能够把我们关于我们岛的故事拍成电视剧,那么一定会非常精彩好看的。”
对于老村长的热情,我一时感觉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说,我只不过是个作家,最多只能把这个岛的故事写成小说。不过,如果将来哪个导演感兴趣,也许真的会拍成电视剧也说不定。对于最后这句话,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虽然我身边的朋友的作品也有被拍摄成影视作品的,但是我总感觉那些离我太遥远了。
“没关系,没关系。小说也好,电影也好,只要能够让我们这个岛被更多的人所知晓,我就很高兴了。”一般来说,这种偏僻乡村的居民都很保守,不愿意自己的生活习惯被外来事物打扰。但是这个村长似乎很开明,“大作家,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到对方这么爽快的就进入了正题,我连忙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然后问出了我的第一个问题:“这个岛为什么要叫做囚岛呢?”
听到我的问题,老村长微微笑了笑,似乎早就猜测到了我会先问这个问题。他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示意我在这个简陋的村委会里的那张同样简陋的椅子上坐好,然后给我倒了一杯水,这才开始了他的回答:“关于这个问题,有两种说法。第一种就是,相传在古代时,我们这个岛是流放犯人的岛屿,因此以‘囚’得名。也就是说,我们这些岛民,其实都是流放犯人的后代。你知道,在我们农村人的思想中,把出身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因此大部分人都不赞同这个说法,我自然也不例外。但是,既然面对来寻找素材的作家先生您,我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还是不会有所隐瞒的。”
听到这里,我对面前这个没什么文化的老人的坦直感到钦佩。说实话,我也不能接受这种说法,如果把这些内容写到小说里,那么不管是真是假,都会或多或少让世人对这里有些不好的看法。想到这里,我问出了接下来的问题,希望接下来的答案比上一个更适合被写进小说里,“那么,第二种说法呢?”
“第二种说法,我觉得比第一种可信性更大一些,当然,我并不是出于感情因素才这么说的。具体的等到我说完,你就清楚了……不知道你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我们这个岛的形状?”
“形状?”面对老村长的问题,我不明所以。
“看来是没注意到了,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吧,也不卖关子了。我们这个岛的形状说来挺奇怪的,一般来说,大海上的海岛的形状都是不规则的,但是我们岛却是个例外,我们这个岛的形状是方方正正的……”说着,老村长在破旧的写字台抽屉里不知翻找着什么,不一会儿,他抽出了一张照片,递向我,“……这张照片是几年前,一个和你一样来这个寻找素材的摄影师拍摄的,听说他为了拍摄这张照片,还特意租了一个热气球。”
我接过照片,发现这是一张构图和光线都非常好的风景照,可以看出是出自专业人士之手。这张照片拍摄的是一个海岛的鸟瞰图,应该就是这座‘囚岛’吧。在照片中,这个岛的外形赫然是方方正正的,虽然没有刀劈斧凿那样的规整,但是也绝对是一个标准的长方形。而在这个被农田和房舍覆盖的长方形中,有一个白色的东西吸引了我的视线,那是一个好像Y字的东西,因为距离很远,看不清是什么。
“请问……这个白色的东西是什么?”
望着我手指的方向,老村长站起身来,走到了我的身边,然后开口说:“这个就是关于这个岛名的第二种说法了。正如你看见的,这个岛的外形是方方正正的,好像一个口字。而你手指的这个则是一栋白色的建筑,确切地说,是一个由石头凿刻而成的石屋。而它的外形,就好像一个人字。”
说完,老村长轻轻把我手中的照片旋转了下,当那个白色的Y倒转了三百六十度后,赫然变成了一个人字,再加上外面那个方方正正的边框,正好是一个囚字。
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老村长笑了笑说:“每个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的人,都好像你一样的反应。以前科技不发达,就算我们常年居住在岛上的村民也不知道这个岛的外形是什么样子。这些年,托了科学的福,我终于在有生之年看到了这个世代居住的岛的形状。而且,正因为如此,才有了我们这个囚岛名字的第二种说法。”
听完老村长的话,我确实地感觉到,第二种说法比第一种囚禁犯人的岛屿的说法要来得真实可靠的多。虽然古代人没有飞机也没有热气球,但是,他们一定通过了某种方法,鸟瞰到这个岛的全貌,因此才会把这里命名为囚岛。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让我来到这里初衷,那就是这个岛上的神秘建筑和诡异传说。那个神秘建筑肯定是这个人字形的石屋了,而那个诡异的传说又是什么呢?想到这里,我问出了我的第三个问题。
“你是说关于那个石屋的传说吗?哈哈,看来你真的是有备而来啊。确实有一个关于那个石屋的传说呢。不过,我们坐在这里讲也说不清楚,如果方便的话,您能跟来去一趟那个石屋吧,当面讲述会更直观一点。”说完,老村长示意我跟他走,于是我们一前一后走出了破旧的村委会。
照片上显示那个石屋位于囚岛的正中央,而村委会则在囚岛的中央偏南,二者之间距离不远,我们走了大概10分钟就到了。
我望着眼前的白色巨石,一种从照片上无法感受到的雄伟气势压迫过来。这个巨石如照片里所显示,是人字形的,人字的撇和捺都差不多有30米长,虽然被凿刻成石屋的仅仅是位于撇和捺交汇处的岩石,但是目测这间石屋也差不多有100平米,而石屋的高度就是巨石的高度,目测有3米高。
石屋的大门位于人字‘捺’的那一侧,外面悬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锁。老村长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了锁。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被打开的缘故,老村长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大门向里推开。我跟随着老村长走进石室,一股腐败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在大门的左手边,也就是人字撇和捺的交汇处,有一个碗口大小的透气口,正是透过这里投射进来的一点点阳光,才让我勉强看清楚室内的样子。室内的墙壁都是冷冰冰的石头,除了位于透气口的下方有一张破旧的木床外,再没有别的摆设。
老村长走到那张床前,伸手掸了掸上面的灰,轻轻坐下,然后示意我也坐下。我知道他接下来的故事可能会很长,于是也坐了下来。
“这个石屋我们岛民都称其为囚屋。因为我们这里天高皇帝远,所以平时如果居民间有了什么纠纷,例如有人偷鸡摸狗或则打架闹事,基本上都是通过村委会内部处理了。至于处理的结果,就是把犯事的人关在这里一段时间。”
听到这里,我虽然认为这种私刑是触犯法律的,但是在我之前拜访过的很多偏僻乡村,这种现象并不少见,所以没有插嘴,而是继续静静地听对方讲述。
“我接下来要讲述的传说,或者说是故事,正和这间囚屋有关……那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的,但具体发生在什么时候,已经没人能够说清了。那时候,岛上有一个地痞,整天游手好闲,今天偷鸡摸狗,明天打架斗殴的,大家都很讨厌他。后来,在一个寒冷的冬天,这个地痞因为喝醉了酒,失手打死了一个村民,所以被愤怒的人们绑了起来,关在了这间囚屋里。
“虽然犯人被关了起来,但是也不能不管不顾,所以村里还是每天派一个人去通过透气口给他送点吃的和水。大概过了四五天,一天早上,去送饭的村民在透气口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答,于是就透过透气口朝囚屋里面看,结果发现那个地痞满身鲜血地倒在地上,似乎已经死了。他连忙跑回村子,将情况告诉了大家。当大家赶去打开门锁,准备进入囚屋查看的时候,却发现向内推开的大门被什么东西顶住了。有人再次跑到透气口查看,发现是那张床堵在了大门前。于是大家一起用力推开了大门。走进囚屋内,发现那个地痞果然已经死去多时了。头上、身上多处伤口流出的血都已经因为严寒的天气而结冰了。虽然这样一个众人厌恶的地痞死了,大家并没有什么可伤心的,但是这桩诡异的案件却一直困扰在大家心头。关于那个替天行道的凶手的身份,村民们已经不想也不愿意去追究了,但是这个凶手究竟使用了什么手段,在杀死地痞后,再用床堵住大门后又从囚屋内离开呢?这个诡异的谜团一直让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故事就变成了一个传说,一直流传到了现在。”
听完老村长的故事,我陷入了沉思。虽然老村长和岛上历代的居民都没有意识到,但是我却清楚地知道这桩案件是一起不折不扣的密室杀人案。而这起密室杀人案最大的谜团就是正如刚才老村长所说的,凶手是如何杀完人后,用床顶住大门,然后从囚屋里离开的。是通过那个透气口吗?
想到这里,我回头看了眼头顶上的透气口,这个只有碗口大小的洞口,不要说是一个能够杀死那个地痞的成年人了,就是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也不能通过。如果是猫、蛇之类的动物也许能够通过这里进入,但是猫和蛇却是不会用凶器杀人的……
我感觉我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这不是因为寒冷或则晕船的后遗症,而是一种面对难题时的兴奋感。我之所以会以创作悬疑推理小说为职业,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喜欢这种经过层层推理,破解谜团的快感。而此刻,面对着我的,不正是一道跨越了上百年,已经成为了传说的谜团吗?
“作家先生,你没事吧?”看到我的样子,老村长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这时我才察觉自己的失态,连忙回答,“对了,关于这起密室命案,还有什么细节吗?”
“细节?”听到我的问题,老村长挠了挠花白的头发,想了一会才开口说道,“确实有几个地方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你所说的细节。那就是,在囚屋的地面上,村民们发现了一些冰碴,不过当时囚屋内并没有结冰的地方,所以这些冰碴很显然不是这个屋里的。再有就是,在透气口外的不远处,村民们发现了一堆物品燃烧的灰烬,其中还有一些没有完全燃烧的草梗……至于别的么,就没什么。”
不属于囚屋内的冰碴与灰烬中没完全燃烧的草梗,本来以为在获得了新线索后,可以让我更加轻松地解开这个密室谜团,然而没想到这两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反而让我的思路更加坠入云里雾里。
“对了,会不会是凶手使用了长棍子之类的东西,把木床通过透气口顶到了大门前呢?”这时,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这个我们也想到了。不过,你也看到了,从透气口到大门口,差不多有将近十米远,就算去掉木床两米长的距离,也起码有七八米呢。在这个岛上,根本没有这么长的木棍之类的东西,就算凶手想要隐藏,这么长的东西恐怕也没地方藏。还有就是,那个木床虽然破旧但是很结实,所以,想要把它推到大门前,也很困难呢。”
看到老村长的话把我之前的推理完完全全的推翻了,我再次陷入沉思。
“作家先生,这个故事讲完了,我们回去吧。”为了打破沉默的气氛,老村长带领着我走出了石室,把门重新锁好,然后回到了村委会。
本来我计划要在这里待上几天收集素材,没想到一切进展得如此顺利,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把需要的东西全部收集齐了。所以回到村委会后,我和村长又寒暄了一会儿,就提出告辞。因为并没有定期往返在大陆与囚岛之间的客船,所以老村长还特意找来了一个渔夫,让他划船送我出岛。就这样,我带着万分的感谢,告别了老村长和囚岛,回到了我位于S市的家中。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每天都闭门不出,全力构思这篇关于囚屋与密室的小说。小说的剧情很简单,古代公案风格的推理小说,目前在市场上挺受欢迎的。所以只要以老村长讲述的传说为主线,再增加一些细节描写就可以了。但是小说最关键的部分,也就是那个凶手制造密室的手法,却迟迟没有想到好的解决方法。其实想想也正常,虽然我曾经看过上百本的推理小说,也写过无数篇的推理小说,但是这起案件毕竟已经流传了上百年,如果这么轻易就被破解,那么也就成为不了传说了。
就这样,我用三天的时间就把故事的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尾都写完了,所欠缺的仅仅就是密室的解答部分。然而,这个解答正是这篇小说的核心,没有了它,之前所有起承转合都是浮云一片。
就在我绞尽脑汁不知该如何为这片浮云填上合适的色彩时,一阵‘哔哔哔哔’的声音打断了我如同一摊浆糊的思绪。
我抬起头,发现QQ上有一个头像在闪动。我看到了对方的头像,才意识到我即将面对一个比之前的密室更加令人头疼的难题。头像的主人是一本推理杂志的女编辑,虽然我用到了女字,但是此人的性格却绝对没有任何女人的特质可言,如果用关键词概括对方,那么彪悍绝对是不二的选择。当看到她头像闪起的一瞬间,我才想起来今天正好是我答应她的稿子的截稿期。
“喂喂,岛田可以装死,但是你装死是没用的。”
“大姐召唤,我哪敢装死啊。”虽然对方看不到我的表情,我还是条件反射的讪笑了下。
“废话少说,稿子拿来!”对方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
“这个,能不能宽限几天啊?”我继续对着屏幕赔笑着。
“宽限几天,你是打算让我负责的栏目开天窗吗?”在这句话后面的一连串菜刀加炸弹的QQ表情让我感觉触目惊心。
“那篇稿子你不会还没写吧?”就在我无言以对的时候,对方的话再次准确的直击我的心脏,因为去囚岛采风的缘故,我把答应她的稿子忘得死死的。
“没有没有!写了写了!”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居然在打字时也能体现出来,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对了,我现在正在写的这篇稿子不妨先拿来应付下吧,想到这里,我连忙说道,“不过,遇到了一点小小的瓶颈……”
“不要敷衍我,遇到瓶颈的半成品我也要看,看到到底是真是假。”对方不容我争辩的霸气让我乖乖地把那篇半成品的稿子通过QQ传了过去。
接下来,QQ突然安静了下来,对方应该是在看稿子吧。这短暂的和平让我感到世界是如此的美好。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大概十多分钟后,QQ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嗯嗯,这篇稿子不错嘛。题材,故事都很好,唯一的不足就是没有解开那个密室的手法。”对方的话一语中的。
“可不是吗,就是因为不知道如何破解这个密室诡计,所以我才耽误了给你稿子么。”我讨好地说。
“少说好听的,不过看在这篇稿子还不错的份上,暂时原谅你吧。你说的瓶颈就是这个密室诡计吗?算我今天心情好,我就帮你解决这个难题吧。”对方的话让我喜出望外,要知道她在当编辑之前,也是圈里有名的悬疑推理作者,逻辑思维能力绝对要高出我一大截,有她出手,我想肯定能够给这个故事配上一个完美的解答。
“不过,这个密室确实有点棘手,我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下。你先去准备下一期的稿子吧,我这边想出了结果再通知你……”就这样,犹如见首不见尾的神龙一般,她去也匆匆了。只留下对着电脑屏幕不停擦冷汗的我。
目送着对方的头像由彩色变成黑白,我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十二点整。因为最近几天都在思考这个密室的解答,脑力消耗很大,所以我决定好好睡上一觉。
半夜三点,正在熟睡中的我,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我迷迷糊糊的摸过手机,发现原来是短信。
“那篇稿子的解答我想出来了,完整版已经给你发了离线文件,马上起来看看!”
一如既往的强硬口气,让我不用看发件人也知道对方是谁。于是我一百个不情愿地爬了起来,来到了电脑前。因为平时经常要看电影寻求灵感,而在写作时下载会让机器很卡,所以我的电脑一般都是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我醒着的时候用它写作、上网,睡着了就用它下载预设好的各种电影。所以,此时的我只需要轻轻晃动鼠标,休眠的桌面就立刻被唤醒了。我点出QQ窗口,果然有一个离线文件。
那个黑影在杀死了恶贯满盈的痞子之后,用死者的衣服擦干了刀上的血迹,然后开始着手布置起现场来。
他先把那张破旧的木床计算好距离立在门前,然后取出一捆鱼线,把其中一头套在了木床与地面接触那侧的床腿上,然后把另一头顺着透气口丢了出去。
布置好一切后,黑影就从大门走出去囚屋,然后用从村长家偷来的钥匙锁上了大门,接着绕到了囚屋的另一侧,也就是透气口的那一侧。
他来到透气口下,拿起那根鱼线的另一端,然后猛力地一拉,石屋内立着的床因为支持点被拉动,所以向着大门的一侧轰然倒下,不偏不斜正好顶住了大门……
看完了对方补充的解答部分,我不由得感慨对方的推理能力,能够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想出破解密室的方法,不愧是混迹推理圈多年的老作者。
不过,钦佩归钦佩,对于这个解答,我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虽然她设想的凶手最后烧掉鱼线的部分,解释了残留在囚屋透气口外的灰烬问题,但是根据老村长的讲述,在灰烬中似乎还有残留的草梗,关于这一点,她并没有给出解释,莫非凶手是使用的草梗来助燃,虽然这样也解释得通,但是总觉得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其次,就是这个解答对于在囚屋内地上残留的冰碴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如果抛开这两点,那么这个解答无疑就是这个密室的最佳答案,但是作为一个推理小说作家,一定要追求完美。
想到这里,我的睡意全无。我眼睛紧盯着屏幕上这个不完美的解答,脑海中把老村长讲给我的故事影像化。然后把这起密室案件中出现的所有线索和元素不断的重组、排列……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天亮了。就在黎明的曙光投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我的屋内的一瞬间,我脑海中的那一团迷雾似乎也被一缕曙光照亮,也许……这个案件的真相是这样的……
那个黑影在杀死了恶贯满盈的痞子之后,用死者的衣服擦干了刀上的血迹,然后开始着手布置起现场来。
他先把那张破旧的木床算好距离立在门前,然后走出大门。在外面把门锁上,接着,他绕到囚屋的透气口下,从地上拿起了事先准备好的物件,然后把它一点点伸进透气口中,准确地顶在了事先立起来的木床上,接着使劲一用力,木床轰然倒下,因为事先计算好距离的缘故,倒下的木床不偏不斜地正好顶住了大门。
这时,凭借着头顶月亮的寒光,我们才得以看清,原来黑影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根用冰冻成的长棍。
在这个岛上,并没有长度可足够从透气口一直伸到门口的棍状物体,所以他必须要自己制作一根。他在进入囚室杀死那个痞子之前,就先在外面的地上放了一条长长的草绳,接着再往草绳上浇上水,然后就去实施自己的杀人计划。当杀死了痞子,布置好木床机关后,地上的浇了水的草绳已经因为寒冷的天气结成了一根又长又坚硬的冰棍……
因为木床具有一定重量,而且用冰结成的长棍虽然足够坚硬但也很脆生,所以在黑影用冰棍顶倒木床后,冰棍也因为反作用力而折断了,但是因为冰棍中有草绳相连,所以还是可以通过透气口拉出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在囚屋内的地面上遗留下来了一些冰碴。
黑影在完成这个密室诡计之后,取出火石点燃了事先准备好的木材,然后把那根冰棍折断了丢入到熊熊的火中。就这样,这个密室杀人案唯一的证据也随着燃烧的噼啪声消失了……而那些在灰烬残留的未燃完的草梗,其实并不是助燃的燃料,而是实施密室手法的道具本身……
当我在电脑上打下最后一个字后,我的身体突然再次猛烈的颤抖了起来。我知道,这是因为破解了一个跨越了百年的密室而产生的快感。与此同时,我也似乎看到了一早起来收到稿子的那个女编辑,看到我这个真·解答时目瞪口呆的样子。能够如此痛痛快快地击败推理圈中的元老,同时也是压迫我多年的恶女编辑,我感觉比破解密室本身还要感到更加令人愉悦……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