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黎晓红妹妹那出来以后,天已经黑了。说是还没立冬,北京的天气和南方比,却像是已经过了半个冬天。街上行人匆忙,有雪花飘落,一时间人们像是来了兴致,这大概是今年北京的第一场雪,有情侣在广场上玩着旱冰,他们追逐、嬉闹。
我说:“我们去吃关东煮吧。”
亚楠笑笑,说:“不了。”
我说:“今天你得到确切答案,以后有什么打算。”
亚楠说:“没啥打算,继续当警察,如果本溪真有一天能和我结婚,你要来喝我们的喜酒。”
我说:“一定。”
她问我:“还要查下去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和她作别后,我回了酒店。早上从本溪那出来,我就搬进了附近的这家酒店。躺在酒店的床上,陈某某的事情依然在我脑海里回荡。黎晓红的妹妹说,陈某某要去南方做一件大事,是什么事呢?什么事让他后来销声匿迹,直到死在那家四星级酒店里才被人发现。在去做大事之前,他为什么会给黎晓红打电话说想杀自己的老板?
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难以入睡。夜里十二点,一个电话打来。我拿起手机一看,是本溪的女朋友,她找我有什么事?
我说:“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她很焦急:“本溪不见了。”
“不见了?”
“是的,在和你分手以后,我本想打个电话给他的,也没有什么事,就是纯粹地想给他打个电话。可是电话一直响,没人接。我以为是他没听到,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他还是没回我,我就又继续打,还是没接,于是我就去了他的画室,画室里面没人,他和孩子都不在。”
“那他会去哪里?”
“我们去找找吧。”
“现在去哪里找?”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说着,我似乎听到了电话那头有种带着啜泣般的哭声。
我和亚楠是在宋庄汇合的,几乎翻遍了所有他能去的朋友家,都没有找到。亚楠说,既然本溪离开时是抱着孩子的,而且听黎晓雅的讲述,今天是黎晓红的忌日,那他去的地方会不会和黎晓红有关。这话说出来时,我脑子里最先闪动的是黎晓红的那块灵牌,那么晚了,那栋逼仄、阴森的宅院本溪不可能去吧。我在心里打转,亚楠却已经迈出了步子。
我在后面追赶:“你去哪里?”
“去白天我们去过的地方!”
我和亚楠顺着白天走过的路,再次走进那条逼仄的小巷。巷子里显得更加空寂,周遭没有任何灯光。我拿出手机,试着探寻前面的路,亚楠在我的后面,尽管找人心切,但我还是感觉到她拽着我的衣角。
走到有黎晓红的牌位的那栋房子前时,大门紧闭着,我有点踌躇要不要进去。身后的亚楠说,推吧。我把手贴在门上,往后推,木门嘎吱响了。如果我不推那门,就不会看到惊人的一幕。那一刻,我感觉浑身打怵,吓得两腿发软。映入眼帘的,是一具一丝不挂的男尸。不是别人,正是本溪。他被挂在一株木梁上,手被绑得严严实实。
亚楠吓得差点晕了过去,她瘫软着,我强力扶着她,就这么一步步往院子里走。院子里井井有条,像是被打扫过了的。在院子的正中间,也就是堂屋,堂屋的门大开着,里面点着几只蜡烛,灯火昏黄,烛光在夜风下摇曳不定,起起伏伏。黎晓红的照片就这样端放在桌子正中央,白灿灿的脸上挂着微微笑容。
在她照片的前上方,正是本溪的尸体。我把手机电筒光打开,看了看,那种捆绑人的方式让我吃惊,几乎天衣无缝,我不知道本溪是如何被绑上去的,又或者不知道是他自己怎么绑上去的。
亚楠拨了电话,是警察局的,让我打。
警察赶来的时候,已经确定本溪没有呼吸了,而此时摆在我们面前的,是黎晓红的孩子去了哪里?本溪来之前应该是带着的,现在屋里却只有本溪一个人,且死相惨状。
我和亚楠最先想到的是黎晓雅。警察等一干人冲进黎晓雅住的那栋四合院时,一个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打水,被这么一群人吓得不轻。端着的盆顿时掉在地上,水哗地倒了出来。
“你们找谁 ?”
“黎晓雅。”
“这里没有黎晓雅,这里只有黎晓红。”
“老奶奶,还望你配合。不管是黎晓雅还是黎晓红,我们这发生一桩命案,和她可能有关。”
“她……她去了广州,这会应该已经到了。”
“你是她的奶奶?”
“不是,只是房东,但她待我像亲奶奶。我白天在超市上班,晚上才回来,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了?”
没有人来得及解释,我和亚楠,还有警察冲进了早上黎晓雅带我进的那间屋子。在哪个笔记本里,我们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世上有着黎晓红同名的女子,她们不在来自同一个地方,却在同一个地方相识、相知,且结为金兰。后来她们都爱上了一位“诗人”,一个叫陈,一个叫本。
在这间屋里,我们还找到了黎晓红写的一首诗,具体是哪个黎晓红写给哪个诗人的,难以辨别。
内容这样:
我无法忘记,那年你穿的白衬衣
像整个村庄的帷幕
倒挂在
我们过不去的田坎,与炊烟
我在遥远的北方
遇见
同一个自己
你说
光阴是条流淌不尽的河
累了,就该笑一笑
后来,你去了南方
那里有水草,鲜花
以及,看不尽的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