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剧组在一个废弃的旧厂区拍戏,这地方与其说是废弃,倒更像是一座被岁月与诅咒双重侵蚀的鬼楼。墙体皲裂的缝隙间,时不时渗出暗褐色的水渍,风刮过空旷的车间,发出“呜呜”的哭号声,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倾诉悲苦。那天收工很晚,暮色犹如一块浸满墨汁的布,沉甸甸地压下来。我突然内急,想起道具组老张曾提过,后院有间不知年代的卫生间,于是便硬着头皮摸黑去找。
走廊里的灯光昏黄得让人心里发毛,灯泡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周围却散发着诡异的紫黑色光晕,好似有一层毒雾在盘旋。墙壁上脱落的墙皮卷翘起来,露出底下青黑色的水泥,那些不规则的裂痕和凸起,活脱脱就像一张张龇牙咧嘴的鬼脸。随着我的走动,影子在墙上扭曲蠕动,时而被拉长,时而又蜷缩起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肆意摆弄。“卫生间”的指示牌斜斜地挂着,铆钉松动得厉害,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拉扯过,随时可能掉落,牌子上的字也模糊不清,边缘还泛着毛边,就好像被无数双爪子抓挠过。
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腐臭之气扑面而来,这味道绝非普通发霉布料所能散发出来的,倒像是腐烂的血肉混合着铁锈的腥气,直往脑门冲,熏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把晚饭都吐出来。我强忍着不适匆匆解决完,洗手的时候,镜子表面蒙着一层水汽,然而水汽中的自己却变得模糊扭曲,五官如同融化的蜡,朝着奇怪的方向流淌。就在我愣神的瞬间,身后隔间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好似生锈的门锁被缓缓拧开,每一下都刮擦着我的神经。我猛地回头,隔间门半开着,黑洞洞的缝隙里,仿佛藏着无尽的黑暗,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屏息凝神地注视着我,可再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 可当我转身准备离开时,隔间里却传来细微的哭声,起初像小猫呜咽,渐渐地变成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号,这哭声里饱含着无尽的怨愤与委屈,顺着耳道往脑子里钻,震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我壮着胆子喊道:“谁在那儿?别装神弄鬼!”哭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整间卫生间的灯开始疯狂闪烁,在明灭之间,我仿佛看到隔间里闪过一道白影,像是个小小的人形。此时,只剩下我剧烈的心跳声,以及灯泡“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在死寂中炸响。
回到剧组后,我惊魂未定地跟道具组的老张讲起这件事,老张叼着的烟猛地一抖,火星溅到手背上都没发觉,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这旧厂区以前是个纺织厂,几十年前出过事故,一个女工带着孩子值夜班,机器突然故障……后来人就没了,听说就是死在后院卫生间……你可别瞎打听!别招惹他们!”他说这话时,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转身就匆匆离开,背影透着说不出的仓皇。我当时只把这当作封建迷信,没太往心里去,然而当晚,恐怖的梦魇就缠上了我。
在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卫生间,隔间门一扇扇自动打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刺耳声响,无数双青白的手从隔间里伸出来,指甲细长弯曲,泛着幽光,如同冰冷的铁钩,抓住我的脚就往隔间里拖。我拼命挣扎,却发现身体像被灌入了铅液,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那个女人的脸突然从隔间最深处探出来,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半张脸青肿腐烂,嘴角咧到耳根,冲着我发出非人的狞笑:“陪我们……永远陪我们……”她怀里还抱着个小小的身影,孩子的脸隐在黑暗中,只露出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从那以后,每晚收工,我都能听到后院卫生间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还有门开合时的“咔嗒”声,如同催命符一般追着我。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偷偷躲在走廊阴暗处观察,就看到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身着破旧的工装,怀里抱着个小小的人形,慢悠悠地走进卫生间,可等我鼓起勇气跟过去时,卫生间里却空荡荡的,只有腐臭的气味在空气中飘荡,那母子俩仿佛融入了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
更恐怖的是,我在卫生间最里间的隔间,发现了一绺乌黑的孩子头发,发丝坚韧异常,怎么扯都扯不断,还找到一块绣着精致花纹的旧布料,边缘泛着血锈色,和老张描述的那个女工的遗物丝毫不差。我吓得想逃离剧组,可每次收拾行李,都会发现那些头发和布料像长了腿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的行李里,甚至有一次,我在枕头下摸到那绺头发,发丝上还沾着冰冷的水珠,就好像刚被人攥过。
现在,我每晚都被噩梦纠缠,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得冰冷,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游走,又疼又麻。照镜子时,我总觉得自己影子的边缘开始模糊,身后偶尔会多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小影子,像个缩成一团的孩子,跟着我回家。在我睡着后,它会轻轻推开房门,带着那股腐臭的气息,钻进我的被窝,用冰冷的小手抓住我的脚踝。我知道,那个女工和她的孩子不会放过我,他们要把我永远留在这后院卫生间,成为他们新的“家人”,困在这无尽的恐怖轮回中,每一夜都重复着被拖拽、被凝视的绝望,直到彻底被拖入那黑暗的隔间,与他们融为一体,再也无法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