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A挺喜欢玩手机的,没事就拿着啪嗒啪嗒按。其实他那手机也没什么,黑白屏,从收购旧手机的地摊儿买的,八十块钱,上不了网看不了电影,连短信都发不了,只能接打个电话。
那里面唯一的游戏就是俄罗斯方块,灰色的小方格子一个一个落下来,看久了眼睛都花了。可林A就是喜欢玩,乐此不彼。
孙A买这个手机还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他是个民工,在建筑工地运砖头,灰里来土里走的,浑身上下都脏了吧唧,每个月才拿到还不够去澡堂子洗几回澡的钱。
他每天回他租的破房子时,街边都蹲着一个收购旧手机的男人,干瘦干瘦的,穿一件不和身的宽大衣。他没有摆什么柜子,只是叼根烟呆在路边,脖子上挂着一个纸牌,“售卖/收购旧手机”。
孙A一直很奇怪,他收来的手机,或者要卖的手机摆在哪儿?直到孙A买的那天,他才发现这男子身上的黑大衣里密密麻麻缝的都是布兜,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手机。
那男子敞开大衣,冲他嘿嘿笑了:“要什么样的?刚收了一个八成新**牌的,便宜卖给你吧,就是没数据线,到前面的大洋百货里配一个就行。”
孙A缩缩脖子,有点心虚:“我不识字,不整那么好的,有便宜点的么?能打个电话就成。”
“小弟是前面那工地上的吧。”那男子还是嘿嘿的笑,抖抖衣服左下摆:“算你走运了,这三个手机都是一百块的,便宜卖你吧,八十块钱拿一个走。”
于是孙A三个矮子里面挑高个,挑了一个勉强能看出颜色的乐呵呵拿走了。
好,废话不多说,现在开始说正题。
孙A最近气不顺。
工地上安排轮流值夜,孙A每两个月就轮到值一次,可是连着两次,每到他值班,工地上就丢东西。值钱的都不丢,估计那钢条什么贼也拿不走,丢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这不,昨天孙A值夜,今早儿就丢了两塑料袋的螺丝帽,损失的钱就从孙A那可怜的小工资里扣。
孙A回到房子里,泡了碗面气呼呼的一口气连汤都喝了,麻辣的,呛得嗓子直咳嗽。然后就翘着脚躺在床上玩手机。
还是俄罗斯方块。
玩着玩着孙A就想起自己被扣的钱了,一生气死命的按下降键,让所有方块儿乱七八糟落到一起,然后屏幕上就蹦出一个巨大的“Game Over”,然后他觉得挺爽。
这下孙A兴趣来了,开始,死命按住下降键,Game Over,开始,死命按住下降键,Game Over……
几番下来,气也撒了,心情也倍儿好。
孙A直玩到没电,然后摸黑去找充电器……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凡是一有生气的事,回到家孙A就玩俄罗斯方块,怎么死的快怎么玩。
气撒没了,于是孙A每天早上出门脸上都带着笑,朝气蓬勃的。
有首歌怎么唱的?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这天孙A正在工地运砖,突然一阵轰隆隆巨响,然后孙A抬起头,眼看着大吊车翻转过来,上千块砖头就那么噼里啪啦砸下来,就像俄罗斯方块游戏一样,一只大手一直死命地按下降键。直到把他砸扁了,连地面都砸出一个大坑。
孙A死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喜滋滋的笑。
就像他玩完俄罗斯方块一样,只是不知道,他死后,能不能看见他头顶上飘着的,巨大的闪烁着的,Game over。
工地老板从拉砖大吊车的操作室里走出来时,脸上挂着喜滋滋的笑,他觉得真爽,和老婆吵架生的闷气全都烟消云散了。
然后老板慢吞吞的走向孙A 的尸体,掏出那只手机,满意的抚摸着,自言自语:“质量真好,几十块钱卖真是亏了。”
然后呢?然后他穿上那件黑色的长风衣,蹲在路边,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售卖/收购旧手机”。
我有一个手机,质量很不错,只卖八十块钱,你要么?